溫多洛
雖然我不喜歡她的頑固,但一點都不妨礙她成為我的朋友。
我一點都不喜歡曾童,我覺得這個姑娘太不懂得變通了,頑固得像個八十歲的老太太。雖然我不喜歡她的頑固,但一點都不妨礙她成為我的朋友。
事件起因發(fā)生在一節(jié)平淡無奇的體育課上。我準(zhǔn)備繞過操場去小賣部買杯水,隔壁班一群男生正聚在門口,我聽到有人說了句:“你說曾童嗎,不要老把我跟那個死胖子扯在一起好嗎?”我下意識地看過去,看到一個眉清目秀的男生皺著眉頭正向他的同學(xué)抱怨。如果我猜得沒錯,那應(yīng)該是謝清歌。我撇了下嘴,轉(zhuǎn)過頭,果然看到跟著我一起前后腳出來買水的曾童一下子黯淡的目光,她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大步地超過了我走出圍欄。
曾童的確有點胖,不,何止一點。她可是在我們班有200斤身材的重量級人物,但正因為她的心寬體胖,出手大方,人緣還不錯。比如我的同桌沒筆擦的時候,就會跑到第一排,可憐兮兮地向曾童借筆擦。要知道,我們可是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的,真是曲線救國??!當(dāng)然,這也是因為曾童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這所謂的“借”最后就變成了“送”。
下課的時候,曾童的身邊也會圍著幾個小姑娘,我還挺好奇的。有次我去廁所的時候,經(jīng)過第一排,聽到對話內(nèi)容是這樣的——甲:“曾童,你什么時候送我那個蝴蝶發(fā)圈???”
曾童:“明天我會帶來的?!?/p>
乙:“童童,那我也想要?!?/p>
丙:“那我呢我呢?”
曾童還傻呵呵地笑:“都有都有?!?/p>
我莫名覺得曾童就像個皇帝一樣,對著后宮佳麗三千人,不是“論功行賞”,而是“見者有份”。平常也沒見著這些人對曾童有多仗義啊,曾童回答不上老師提出的問題的時候,我看她們還不是和那些男生一樣幸災(zāi)樂禍的。
而那天,曾童聽到謝清歌那么說她,我追過去時,分明看到她顫抖的雙肩。她背對著我說:“溫溫,不好意思,我差點忘記你在后面了?!蔽译S即放慢了腳步。我在想,如果是我,傷心的時候,一個人靜靜會比較好,別人安慰的話, 可能會起反作用吧?我慢慢走在她的背后,也不說話。她的背影孤獨又倔強(qiáng),我發(fā)現(xiàn)我和她很像,戴著冷漠的面具對著眾人,身邊也沒幾個朋友;她的身邊有很多朋友,可是往往這種時候,卻沒有朋友愿意陪在她的身邊。其實我們同樣孤獨。
我生出了惻隱之心,決定以后對曾童這個小姑娘,有必要再友好一點點。
可是了解以后,我發(fā)現(xiàn)曾童有個大毛病,就是“頑固”,她屬于一條路走到黑,撞死不回頭的那種。比如,她喜歡謝清歌,就一直喜歡著。這件事幾乎人盡皆知,在我們成為朋友之前,就連我這個班上的小透明都知道。她和謝清歌同住在一個巷子,用曖昧的說法就是從小青梅竹馬。她也會給謝清歌送很多小禮物,課間休息十分鐘,除了打賞“妃子”們,就是屁顛屁顛跑到實驗班找謝清歌。
謝清歌放學(xué)了,她更是像牛皮糖一樣黏著他。謝清歌籃球打比賽了,別的小姑娘都是送水,曾童左手拿著水,右手抱著一個藥箱在場外等著。聽說謝清歌之前有次打比賽手受傷了,休息了好久才見好,曾童心疼極了,之后謝清歌打比賽的時候,都備好藥箱,以便謝清歌受傷的時候,能第一時間提供幫助。為這,不少比賽的同學(xué)都以為曾童是學(xué)校派出的醫(yī)務(wù)人員,凈讓她當(dāng)免費勞動力了。
那時候,有個我認(rèn)識的同學(xué)在實驗班,她就跟我八卦地宣傳過謝清歌和曾童的故事,她說:“我們看到你們班的曾童天天來找謝清歌,以為曾童是謝清歌的女朋友,但是謝請歌說不是,他還說他簡直煩死她了?!薄爸x清歌不是收了曾童的很多禮物嗎,后來謝清歌也回送了一個禮物,你知道是什么?”
我搖搖頭,示意她說下去。
“他送了一本余華的書,名字叫《我們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送的時候,謝清歌還特地強(qiáng)調(diào):‘我本來不想送的,但是想了想,還是得送給你。我當(dāng)時看曾童笑得眉開眼笑的,真不知道拆開包裹后會不會很難過。這書名已經(jīng)夠明顯了。”
我當(dāng)時只是當(dāng)笑話聽的,覺得曾童這樣被拒絕后,應(yīng)該就不會再找謝清歌了吧?但是我沒想到,即使明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曾童還是一如既往地對謝清歌好。聽說,她喜歡謝清歌,堅持十年了。
直到那次在操場我目睹曾童被罵“死胖子”后,她就好像變了一個人,放學(xué)不再去找謝清歌了,而是每天雷打不動地去跑操場十圈,晚飯也省了。我以為是時下很流行的“愛情的力量催人向上”。陪小頑固去跑步的時候,我還揶揄著說:“唉,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你為了你的男神謝清歌,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女神?。 ?/p>
曾童卻冷哼道:“我才不是為了他,我是為了自己的自尊。我受夠了被別人當(dāng)作死胖子了!”
我沒說話,我看到曾童一臉嚴(yán)肅的模樣,也知道這一點也不好笑。對于小頑固來說,這只是一件令人傷心的事。
在學(xué)校里看到謝清歌的時候,本來還和我說說笑笑的曾童,目光里好似有千萬把劍直直地刺向謝清歌,曾童這也算是因愛生恨了。
不過,時間似乎治愈了一些東西。等我和小頑固好得稱兄道弟,她喊我溫大哥,我喊她頑固兄時,我在路上看到謝清歌,提醒曾童可以在他背后畫個圈圈詛咒他,她反倒?jié)M不在乎地說:“罵什么罵啊,不想再罵他了,誰年輕的時候不眼瞎呢!下次看到他,不用提醒我了,我和他不熟?!?/p>
我笑了笑,覺得小頑固不喜歡任何男生的時候,還蠻酷的。
戈唱摘自《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