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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紫水晶(連載1)

2019-05-16 01:48孟悟
海外文摘·文學版 2019年6期

孟悟(美國)

救贖自己,也救贖他人

美國每年的“911”紀念日,江紫瑩都不敢打開電視,但是那些相關(guān)的聲音和圖片還是能見縫插針地扎進她的眼睛和耳朵里,讓她有逃到月亮里的沖動。她總是對自己說,我是一名心理咨詢師,我在幫助別人,我應該有銅墻鐵壁的心理,但是心靈深處似乎有座廢棄的城堡,月光照在斷壁殘垣上,蔓延的野藤,吸血鬼的獠牙,尖叫的蝙蝠,它們總是在提醒她,“911”是怎樣撕心裂肺地改變了她的人生。

她曾經(jīng)有個幸福甜美的家。她的先生魏濤高大帥氣,陽剛粗獷中透著儒雅,他勤奮而聰慧,畢業(yè)于賓州大學的沃頓商學院,美國排名第一的商學院,畢業(yè)實習時聯(lián)系到了摩根斯坦尼(Morgan Stanley),實習結(jié)束后順利留下,成了華爾街的金領,年收入過百萬。華爾街的日子緊張忙亂,如高速運轉(zhuǎn)的機器,一天十幾個小時也停不下來,但是沒有關(guān)系,家里有美麗溫賢的妻。這套曼哈頓的小公寓,江紫瑩把它打理得溫馨暖人,空氣里彌漫著果香和花香,端上桌的湯滋心潤肺,她用紫砂鍋精心煲制的。只要回家短暫休整,魏濤又可以去華爾街沖鋒陷陣。

紫瑩是魏濤的大學同學,他們在北京一所著名學府走過了四個春秋。到了美國后,她在喬治亞大學攻讀工商財務(MBA accounting),一畢業(yè)就去紐約跟丈夫團聚,沒多久便在曼哈頓找到了工作,是一家保險公司的會計。魏濤在華爾街打拼,家里需要她的全神貫注,她毫不猶豫地辭職支持他。很快,她有了身孕,魏濤在外面的干勁更足了,他信心飽滿,可以為妻子孩子撐起一片幸福的晴空。

“911”的恐怖襲擊,像一雙惡魔的手,撕裂了多少個美滿的家。那是個普通的星期二,魏濤很早就去上班了,紫瑩在廚房里煲湯,突然聽見警笛的呼嘯,尖銳得像一把匕首,刺穿了她的鼓膜。一個轉(zhuǎn)頭,她看見窗外濃煙滾滾,伴隨著鄰居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她知道了,世貿(mào)大樓遭遇了恐怖襲擊!她最愛的人就在世貿(mào)大樓的74層。她眼睜睜地看見世貿(mào)大樓瞬間塌陷……

天旋地轉(zhuǎn)中,她覺得自己四分五裂,無數(shù)的碎片飛在半空中,跟著世貿(mào)大樓化成了廢墟,這樣也好,她永遠和最愛的人在一起了??伤中堰^來了,血淋淋的現(xiàn)實告訴她:她不僅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同情像潮水一樣把她擁抱,來自社區(qū)和政府的慰問和關(guān)懷,大學時期的同學們,只要在美國生活的,都從四面八方飛到紐約看望她。那個時候,她害怕那些憐憫的目光,她寧愿躲進一個黝黑安靜的角落,讓流血的傷口慢慢愈合。

大學同學余錦書在美國南方的一家大學攻讀博士,課也不上了,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她對紫瑩說:“時間會沖淡一切,你要面對現(xiàn)實,站起來!”同學肖晨海也來了,他說:“你還年輕,有一大把的時間可以重新開始?!?/p>

大道理誰不會說,但紫瑩不需要。她知道同學們對她的同情是來自肺腑的,可是在同情的背后,是否隱約著一絲幸災樂禍。曾經(jīng)好多人羨慕她,聰慧美麗,身邊站著一個頂天立地的英俊男人。大家都說他們是班上最完美的一對兒,在他們新婚祝賀的后面,零星閃爍著失落和嫉妒。她知道。

人間太完美的幸福都會遭到天妒,那些不測風云,那些旦夕禍福,說來就來,從不跟你討價還價。那些日子,紫瑩任何人都不想見,但是有個人例外,就是紐約政府派來的心理咨詢師,在她的疏導之下,紫瑩一步步走出黑森林。很多人都在擔心,紫瑩失去了丈夫,當了好幾年的全職太太,以后的日子怎么辦?吃飯沒有問題,生活質(zhì)量肯定是一落千丈。

這些謬論完全是杞人憂天,美國各階層同情“911”的遇難者家屬,大大小小的企業(yè),萬眾一心,慷慨解囊,捐助源源不斷,就像一條奔騰的河流,其中還有婦女組織成立的機構(gòu),對在“911”中失去丈夫的女人們提供特別援助。

一天天過去的日子里,血淚和傷痛都淡了,女人們心安理得,用那些巨額的捐款購買豪宅和名車,去世界各地游山玩水。人們的同情心遠了,羨慕交織著抑郁不平,稱她們是因禍得福的“911寡婦”。這世界天天都有不幸在發(fā)生,海嘯、地震、 森林大火,兵荒馬亂,每天都有人在失去生命,這些生命的價值似乎都比不過“911”,可見,生不平等,死也不平等。

紫瑩前后就拿了400萬美元的捐款,這個數(shù)字可以保證她的后半生的生活質(zhì)量達到一定檔次。她很低調(diào),一點兒沒有張揚,沒有買任何房產(chǎn),還是租住在原來的小公寓里,只是把家具換了,把房子重新粉刷了,臥室刷成了云紫色,案桌上的插花,供在紫水晶瓶子里,讓她心清神寧,靜如止水。雖然從前的記憶都在,但她能夠正視。她感激安吉娜,那個幫她走出內(nèi)心地獄的咨詢師。紫瑩對她說,有的話,我對自己都不敢說,但是在夜里我能看見,地獄里的烈火一直在燒,跟“911”的火焰一樣恐怖,我甚至希望那些火能蔓延到全世界,將整個地球都燒成灰燼。我不知道,我的內(nèi)心為什么那么黑暗?

安吉娜送給了紫瑩一串紫水晶手鐲,她告訴她,紫水晶發(fā)的光芒純真而高貴,西方人常把它當護身符,它能幫主人驅(qū)兇避邪,保佑平安。 紫瑩聯(lián)想到中國人愛玉,玉也被人寄托了遇難呈祥的愿望。她后來查閱資料,無意間發(fā)現(xiàn)自己的生辰幸運石就是紫水晶,從此那串紫水晶手鐲就沒有離開過她的手腕。

安吉娜有個苦難的童年,從小就失去了父母,是叔叔一家收留了她,寄人籬下的生活并不開心,十三歲那年被表哥強奸,她憤怒難抑,趁表哥熟睡時將他勒死了。她進了青少年感化所,經(jīng)歷了冷漠和恐懼的煎熬后,她很幸運,一位心地善良的心理咨詢師拯救了她的靈魂。安吉娜后來對紫瑩說,救贖別人,也就是在救贖自己。紫瑩的生活平靜后,她去了紐約城市大學,攻讀心理咨詢專業(yè),相信有一天,她也能幫助那些苦難受傷的靈魂。

快畢業(yè)的紫瑩沒有找工作的壓力,考下執(zhí)照后,就職于皇后區(qū)的一家心理咨詢所,工作中什么樣的人種都有,黑的,白的,拉丁裔,印第安人……因為國語是她的母語,凡是華人客戶都交給她??蛻糁械娜A人,大都是第一代新移民,人生遭遇磨難和困惑,愿意向心理咨詢師求助。新移民在傾訴的過程中,他們的中文句子里時不時會蹦出幾個英文單詞,如果他們回國時也用類似的表達方式,親友們會認為他們故弄玄虛,有意賣弄洋文,讀過書的人會想起錢鐘書的那句話:“說話里嵌的英文字,還比不得嘴里嵌的金牙,因為金牙不僅妝點,尚可使用。只好比牙縫里嵌的肉屑,表示飯菜吃得好,此外全無用處?!?/p>

紫瑩理解新移民,他們在中國長大,成年后才移居美國。日子久了,一些洋單詞在腦子里扎了根,但是母語的表達更為流暢清晰,所以,說起話來中西合用,跟賣弄沾不上邊,只是一種習慣而已。紫瑩有天生的語言能力,中文英文絕不混淆,大腦像有兩個開關(guān),開關(guān)功能明確,各管一種語言,其水平就跟專業(yè)口譯人士一樣。

在外人看來,心理咨詢師應該是個輕松的職業(yè),不過就是坐在舒服溫馨的辦公室里,聆聽患者的傷心故事或憤怒抱怨,然后用一些溫柔暖心的語言幫他們疏導情緒,走出心理障礙。貌似輕松,殊不知,患者的負面情緒堆積在咨詢師的身上,日積月累,他們也會陷入心靈的深淵。

那日,紫瑩接待了一個華裔少婦,她五官精致,著裝時尚典雅,說話清晰流暢,邏輯條理分明。她告訴紫瑩,她在國內(nèi)是個醫(yī)生,娘家極有權(quán)勢,丈夫利用她的關(guān)系做大了生意,之后便把她當空氣,在外面養(yǎng)起了小三,小三有了身孕后,丈夫罵她不能下蛋,非要跟她離婚,她不動聲色地點頭了。別忘了,她是醫(yī)學專業(yè)畢業(yè),經(jīng)營一家生化制品公司,最賺錢的業(yè)務是人體標本,完工后由國外收購,其中,孕婦標本最為昂貴。她設計把小三騙到了實驗室,然后把小三做成了標本,還讓丈夫過來欣賞她的作品。她似笑非笑地告訴丈夫,懷胎十月的孕婦標本最寶貴。

少婦敘述到這里的時候,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睛動都不動地盯在紫瑩的臉上。紫瑩在讀書的時候,就接觸過類似的案例。一個學生問教授,在咨詢期間,若發(fā)現(xiàn)患者是殺人犯,該不該報警?另外一個同學說, 報警會違背職業(yè)道德,不報警會觸犯法律,稍微不注意,醫(yī)生的生命也會遭到威脅。教授的回答是:作為職業(yè)咨詢師,必須巧妙利用自身的知識優(yōu)勢,去了解更多的事實,給他分析利弊,然后從側(cè)面勸說他去自首。教授鼓勵大家尋找不同的答案,因為每個人的處理方式不一樣,只要能合理合法地解決問題。

紫瑩正在尋思怎樣回答少婦,少婦突然笑了,古怪中有幾分得意,她說她只不過是在逗她玩,想看看紫瑩的表情。面對這樣的患者,紫瑩能生氣嗎?她的職業(yè)就是跟各類心理患者打交道。他們的話真真假假,而她的話必須用職業(yè)和道德作準則。少婦名叫白墨,望文生義,可以理解成白色的墨汁,墨汁有白色的嗎?好詭異的名字!名字矛盾,性格也矛盾,紫瑩見識了白墨匪夷所思的經(jīng)歷和想法。

白墨有醫(yī)療保險,每周都會到咨詢所去見紫瑩。時間長了,兩人居然成了朋友,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白墨告訴紫瑩:“白墨也是一種墨,只不過顏色是白的,粉筆就是白墨做的,英國多佛的白崖(White Cliffs of Dover ),其主要礦物巖石就是白墨。”紫瑩笑道:“算我孤陋寡聞,從你那里知道了墨不僅有黑的也有白的,應該還有灰的?!卑啄f:“這世界有白有黑,還有灰色?!弊犀撜f:“這世界什么顏色都有,五顏六色的人,五顏六色的聲音和思想。”白墨笑道:“有意思,五顏六色的聲音和思想?!?/p>

白墨在法拉盛開了一家俱樂部,名叫紫水晶俱樂部,俱樂部租用教堂的房間,會員們每周聚會一次,一般定在周六下午,喝喝咖啡,聊聊八卦,在快樂溫馨的氣氛下,讓繃緊的心靈放松。至于聚餐,有時候是自助餐,有時候是燒烤,但都采用AA制。白墨對紫瑩說:“俱樂部成員多為華裔女性。你知道,女人居多的地方,陰氣重,幺蛾子多,你周末能不能去看看,幫她們解答疑惑,我會付你薪水的?!?/p>

紫瑩根本不缺錢,哪可能要白墨的薪水,只是“紫水晶”這個名字一下就照亮了她的心。她告訴白墨,她生辰的幸運石就是紫水晶。白墨也喜歡紫水晶,紫水晶高貴華美,晶瑩剔透,高冷中隱著神秘,曼妙中透出靈動的詩意,她有許多紫水晶的精美飾品:發(fā)夾、手鐲、項鏈、 耳環(huán)、戒指、腰帶。紫瑩對白墨說:“不要那種貌似嚴肅認真的座談會,最好在開派對的時候打到她們中間去,聆聽她們的心聲?!卑啄f:“跟我想到一塊兒了?!?/p>

紫瑩是帶著一腔真心去當義工的,想不到第一天就受傷了,俱樂部一個叫文莉的白領女子,她朋友的丈夫遭遇車禍,丟下母子三人無依無靠。她在聚會上說,好好的一個人就瘋了,真可憐!一個叫曹莎莎的護士說,如果死亡可以選擇,那就選在“911”那天去見上帝,他們死得好劃算!你知道那些“911寡婦”嗎,個個都是千萬富翁,過著揮金如土的生活……

紫瑩咬緊了嘴唇,感覺一群吸血的怪鳥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逃,但是不能逃,她是一個心理咨詢師,一旦逃走就失去了資格,那些漫長的日夜里,她逼迫自己強大,逼迫自己面對,縱然再度受傷,也要帶傷為他人療傷。對,安吉娜說過,救贖別人就是在救贖自己。

天涯淪落人

得知紫瑩是專業(yè)的心理咨詢師后,白思琳主動去咨詢所找紫瑩面談。紫瑩曾對白思琳說過,我每個月都會來“紫水晶”一次,有問題盡管問我,到咨詢所要繳費,一個小時一百美元。思琳說:“我寧可花這個錢,有些秘密不能在‘紫水晶亮相。”

白思琳能歌善舞,活潑可愛,跟人說話聊天也是沒心沒肺的樣子。她有什么秘密不能曝光?思琳告訴紫瑩,在到紐約之前,她一直生活在中國南方,那是一座依山傍水的中等城市,經(jīng)濟發(fā)達,市容干凈,最美的是秋天,到處開滿了桂花,香透了城市的大街小巷。思琳在市區(qū)一家舞蹈室教肚皮舞,熱辣性感的肚皮舞是她的摯愛。除了教學,還常去外地演出,日子過得開心活潑,干嗎要遠走美國?

那些年像在夢里坐過山車,快得虛幻縹緲,醒來后暈得日月無光,自己的臉也丟得光光。兩年之內(nèi),她連續(xù)休掉四個老公!親友們都覺得她有毛病,腦神經(jīng)東拐西轉(zhuǎn),不知轉(zhuǎn)到了什么地方。有人說她是結(jié)婚狂,換老公比換車的速度還快,更有刻薄者說,換老公如換手紙。還有人笑說,離都離了,干脆再多搞幾次吧,直接上吉尼斯紀錄,弄一個知名人士當當。

這樣的名人還是不當?shù)暮??;仡^看看走過的路,亂七八糟的花草和荊棘亂晃在眼前,誰想要這樣的奇葩風景?第一個老公是個愛家的人,豁達溫厚,對她照顧有加,有一次,他耐心地勸她,既然已經(jīng)成家,外面亂七八糟的商演就別去了,家里又不缺這個錢。思琳臉一垮,認為丈夫想捆她的翅膀,婚姻又不是牢籠,憑什么不能在藍天下翱翔?吵了幾次架,丈夫選擇了分手,她滿不在乎地在協(xié)議書上簽下龍飛鳳舞的名字。第二個丈夫是個歌手,兩人在外地演出途中一見鐘情,即刻閃婚,閃婚后沒兩天,她就在床上捉了他的奸,兩個女的滾在他的床上,簡直就是一人渣王!第三次,她發(fā)誓事不過三,要好好嫁人,男人在大學搞行政,是個穩(wěn)妥的主兒,但是蜜月剛剛過完,鄉(xiāng)下的公婆就來搞突襲,沒兩天,小姑子小叔叔也來了,說是想在城市里發(fā)展,先暫時借住一下,什么借?。靠茨莻€節(jié)拍和步伐,完全要把思琳的家當成長期的根據(jù)地。思琳就是演員,也演不出高超的賢惠。第四個老公是個開電器公司的老板,條件不錯:“有車有房,父母雙亡”,據(jù)說是當今女孩最理想的結(jié)婚對象。他跟思琳一樣,也有多婚經(jīng)歷,彼此報以理解。思琳穿著婚紗進了他的別墅,沒幾天便發(fā)現(xiàn)他跟兩任前妻藕斷絲連,她跑到他前妻那里去吵鬧,前妻居然罵她是三婚的小三。

算了吧,思琳對婚姻徹底絕望,還是自己單過吧。她時不時會懷念第一個丈夫,如果當時懂事溫順,絕不會走到今天的境地。老天給的苦果子真不好吃!周圍的人都把她當成笑話,或者關(guān)于婚姻的反面教材。時間久了,思琳變得疑神疑鬼,一陣風吹來,她看見風里全都是飛舞的白牙和紅舌。那個初秋的午后,她對父母說,幫我去美國吧。

思琳的爺爺奶奶一直居住在紐約,在唐人街擁有兩家餐館。很多年前,爺爺奶奶就想把思琳的父親辦出去,因為直系家屬移民排隊還算快,思琳的父親是他們唯一留在中國的孩子。但是思琳的爸爸堅決說不,他在市科技館當小領導,雖談不上呼風喚雨,但一路春風,處處受人尊重,才不想移民到美國從一張白紙開始呢。他去紐約探過父母,唐人街的破爛臟亂在他腦子里揮之不去。他心想,若是移了民,恐怕還得去父母的餐館切菜、洗魚、端盤子,罷了,國內(nèi)的大好前景他不愿放棄。親友們都勸他,為了女兒,你也該移民美國,思琳的父親說,女兒不愛讀書,喜歡唱歌跳舞,在國內(nèi)會走得更好些。

誰又能料到,個性獨特的思琳,婚姻也走得很獨特。當父母的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母親對父親說,就讓思琳去美國吧,環(huán)境變了,風水變了,命運說不定也能變。思琳是在半年后去的紐約,剛開始只能在餐館打工。爺爺奶奶退休了,餐館早被叔叔接管,叔叔的原配兩年前病亡,緊跟著娶了新夫人,新夫人比思琳還年輕,但是潑辣能干,里外都是她當家。她看思琳來餐館打工,以為思琳是奔著要分財產(chǎn)來的,橫看豎看都不順眼,冰淇淋里也能挑出魚骨頭來。思琳哪能受這個氣?鼻子一哼,脖子一歪,轉(zhuǎn)身就進了越南人開的美甲店。

思琳在美甲店一邊打雜,一邊學技術(shù),因為沒人跟她說中文,逼得她學英文的節(jié)奏加快了。美甲店有個叫阿芭的女孩,來自敘利亞,常帶思琳去教堂蹭免費的晚餐和英文課。思琳第一次見阿芭,兩個眼珠子就定在了她的臉上,哇,從來沒見過如此絕色的美女,完全能夠傾倒一座城池。不過,也不奇怪,世界上公認了的,最漂亮的女孩總是長在阿拉伯。

阿芭告訴思琳,敘利亞的內(nèi)戰(zhàn)讓她失去了父母,她跟隨叔叔一家來到美國。每當思琳開始抱怨美國的無聊和荒謬,阿芭總是輕言細語地說,我們能來美國,已經(jīng)很幸運了。在她那戰(zhàn)火漫天的祖國,難民們無處安身、顛沛流離,像洪水一樣涌向歐洲的邊境線。

阿芭跟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是幸福的。阿芭的故鄉(xiāng)是敘利亞首都附近的一個小城,誰能想到安靜美麗的小城也避不了炮火,父母在去參加親戚婚禮的路上,遭遇了冷炮的襲擊。那是2011年,內(nèi)戰(zhàn)剛剛點燃,許多人還在觀望,許多人還不想離開,甚至還夢想著發(fā)一筆戰(zhàn)爭財。而阿芭的叔叔先知先明,當機立斷,即刻帶著一大家人移民美國,幸好走得早,沒有摩肩接踵的洶涌人流。

阿芭告訴思琳,同歐洲相比,美國接收的敘利亞難民最少,名額只有一千多,而他們一家就是其中的幸運兒。美國眼光毒辣,舌頭刁酸,不是什么樣的難民都給你開門,要嚴查你的背景,還要看你的職業(yè)。能踩上美國橋的幸運兒,除了身世清白,要么有錢,要么有才,阿芭的叔叔是首都醫(yī)院的頂級牙醫(yī),否則一家人還當不了美國的難民。難民名單里還有工程師、教授、園藝師、傳統(tǒng)珠寶設計師……

阿芭的奶奶本來可以跟隨一家人移民美國,但是老人家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園。當時有個表哥自告奮勇地照顧奶奶,最后局勢越來越亂,每天窗外都是炮火和炸彈,眼看對面一棟公寓被炸成了廢墟,半條街都是血淋淋的尸體,都這種狀態(tài)了,誰還能保住淡定的微笑,表哥一家決定逃難,但是奶奶還是堅持獨守。老人相信,戰(zhàn)火終將會熄滅,離散各國的親人總有回家的一天,她會活著擁抱他們。

阿芭的表哥熬過了噩夢,跋山涉水總算抵達了德國。他在電話里對阿芭的叔叔說,難民營里有太多的地痞流氓,他從來沒想過會跟這樣的人渣擠在同一個隊伍里,在難民營里遭受了非人的嘲弄。他,一個銀行白領,平日里西裝革履,接觸的人知書達禮,難民給他的恥辱今生難忘。雖然到了德國,但還是不甘心,他有金融碩士的學位,希望叔叔能幫他到美國。

叔叔只是苦笑搖頭,他一個敘利亞牙醫(yī),在祖國享受了極高的尊敬和榮耀,流落到了美國,連行醫(yī)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當牙醫(yī)助理!不是每個牙醫(yī)都愿意聘他當助理,因為他的英文并不算流利。聘用他的醫(yī)生是誰?能想到是他的大學同學嗎?當年成績遠不如他,但是人家走得早,二十多年前就赴美留學,如今已長成了一棵大樹。

阿芭的叔叔快奔五十了,還能去考美國的行醫(yī)執(zhí)照嗎?當務之急是養(yǎng)活一家老小,周末也不閑著,在一個家具店當搬運工。叔叔告訴表哥,先在德國待著,移民美國太難了,美國如今不喜歡移民,對中東移民最為惡劣,完全是看瘟疫看恐怖分子的眼色,網(wǎng)上的謾罵更如洪水滔天。美國比較好面子,對世界宣稱接受上萬難民,但是那些條件苛刻得發(fā)毛,其中一條:要等兩年以上,如果這兩年局勢變了,所在國穩(wěn)定了,對不起,你難民的資格取消了。許多阿拉伯社區(qū)主動請纓:我們可以承擔10萬難民。聯(lián)邦政府也不答理他們的熱火沖天,說什么我們有自己的規(guī)劃和節(jié)奏,請別干涉。

凡是有尊嚴的職業(yè)人士,不是迫不得已,誰愿待在美國受氣?阿芭想起叔叔就難受,他在故國是多么風光榮耀,出門有司機,進屋有傭人,嬸嬸送了小孩上學后,根本不操心家務,常同知心女伴去名店閑逛。阿芭呢,也是活得像公主一樣,父親經(jīng)營一家地毯公司,生意興隆,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他們的掌上明珠。阿芭指著谷歌地圖上的一堆廢墟說,這兒曾是皇家的避暑山莊,我十八歲的生日派對就在這里舉行的,但是戰(zhàn)火把一切都卷走了,無論曾是多么的輝煌和宏大。

思琳心想,要是自己和家人遭遇如此大難,還不罵天罵地罵祖宗,看阿芭坐在那里,與世無爭地美麗著,誰也不知道她曾走過撕心裂肺的人生變故。思琳跟阿芭成了好友后,便雙雙離開了曼哈頓,去布魯克林合租了一套小公寓。思琳和阿芭一樣,跟嬸嬸的關(guān)系不好。阿芭說,她理解嬸嬸,曾經(jīng)是雍容華美的闊太太,待人接物優(yōu)雅溫柔。天塌了,日子亂了,帶庭院的豪華別墅不見了,擠在火柴盒一樣的空間內(nèi),還要管四個孩子的吃喝拉撒,再豁達寬容的人也會發(fā)瘋。失去了祖國,也失去了尊嚴的基石。

思琳把阿芭和自己當成“同是天涯淪落人”。其實,思琳比阿芭幸運太多,逃離中國,不過就是想逃離一堆情感的麻煩,現(xiàn)在回頭再看,那些麻煩又算什么,比風中的羽毛還輕。思琳問過阿芭,你在敘利亞有男朋友嗎?阿芭說,在我們那里都是父母安排婚姻,但是父母已經(jīng)不在了,戰(zhàn)火紛亂,能保住命就應該感恩真主。阿芭曾經(jīng)訂過婚,男方父親跟阿芭父親是朋友。只是這仗一打起來,世界就亂了,那些承諾早被子彈打得七零八落。

和平的時光真是好啊,面包的脆爽,羊肉的鮮香,煎魚的酥嫩,在唇齒間奏響了美味的交響曲。這是紐約城中的一家敘利亞餐館。阿芭對思琳說,我父親提過,我未婚夫喜歡這道菜。思琳對阿芭說,你人都在美國了,還去想未婚夫干什么,你長得這么美,好好找一個,我也可以靠一靠。阿芭低眉垂眼地說,嬸嬸告訴過我,他其實就在紐約,他似乎不愿意見我們。阿芭的未婚夫很早就到美國留學,混得山清水綠,在華爾街從事金融分析。華爾街里有阿拉伯人成立的金融協(xié)會,協(xié)會的負責人認識阿芭的叔叔,對他道了實情,阿芭的未婚夫已經(jīng)有了女友,猶太人,在華爾街某金融集團當主管,有呼風喚雨的氣勢。思琳對阿芭說,這是紐約,上床下床都那么自由,更別說一張婚約了。阿芭說,想不通,總想問個為什么。

兩人正說著,餐廳里響起了歡快的阿拉伯音樂,穿著一身閃金爍銀的女郎跳起了肚皮舞。思琳拍著桌子說,我也會跳,我也會跳,在紐約一陣瞎轉(zhuǎn),居然忘了老本行,我們兩人干脆去跳舞掙錢,或者合開一家舞蹈室,應該比幫人修指甲愉快。阿芭搖頭苦笑道,你哪來的想法? 在我們國家,跳肚皮舞的女子被人瞧不起,好家庭出來的女孩不會去干那種職業(yè)。思琳急了,聲音也大了,那種職業(yè)怎么了,靠勞動吃飯,賣藝又不賣身,你自己都會跳,怎么還瞧不起人家跳? 阿芭說,對,我會跳,我只為家庭的聚會跳,朋友的婚禮跳,那種營利的商業(yè)演出我絕對不碰。思琳哼道,這是紐約,沒人在乎你的純潔高尚。

思琳心想,阿芭一定還是個處女,而自己已經(jīng)歷了4個男人,有些想法肯定不能合到一處。但思琳依然想走自己的路,她的周末都撲在舞蹈室學舞,同時,四處張望,不放過任何演出的機會。紐約到底是國際大都市,只要有心,挖不出黃金,也挖得出漂亮的石頭。

阿芭自己不跳,但是常陪思琳參加商業(yè)演出,幫她拎包,幫她化妝,也幫她牽裙子、插翅膀……外人都當阿芭是思琳的助手,思琳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那次演出是在長島的一棟華美豪宅里,思琳說,這房子大得像宮殿,跟你十八歲慶宴的那個地方相比如何?阿芭淡然說,差遠了。

思琳性格開朗,到處結(jié)交朋友。她很快認識了一個叫劉菲的舞蹈女孩,劉菲在中國的藝校畢業(yè),又在美國拿了舞蹈學位,目前在紐約混江湖。劉菲在春節(jié)的時候,邀請思琳去參加華人社區(qū)的嘉年華彩妝游行。思琳把阿芭也拉去了,導演讓思琳和劉菲扮獻桃的仙女;阿芭扮成觀音菩薩,一個奇美絕色的觀音,把好多行人都迷住了,游行途中還有人向觀音娘娘合十行禮。阿芭覺得受人膜拜,有一種特別的尊嚴,后來凡是思琳叫她出去參加活動,只要得空她都會親自上陣。那天思琳對阿芭說,我知道你不跳肚皮舞,但是劉菲和她朋友組織的肚皮舞閃舞,是為乳腺癌患者捐款。阿芭說,能幫助他人的公益活動我不拒絕。

思琳帶著阿芭,穿上捐助公司的廣告T恤衫,準時出現(xiàn)在華爾街,跳舞的位置是華爾街的金融牛,準確一點,是牛屁股后面一小塊空地。音樂還沒有響,思琳發(fā)現(xiàn)阿芭的臉色白成了紙,眼睛都直了,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思琳看見一個衣冠楚楚的西裝男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華爾街的白領,他或許剛剛下班,或許在上班的間隙出來喝杯咖啡。思琳的腦子閃得快,她認定那人是阿芭的未婚夫。思琳問阿芭,要不要跳?阿芭突然咬緊嘴唇,高傲地揚起頭說,為什么不跳?我要盡情地跳!

阿芭本來就美得像個驚嘆號,當驚嘆號搖臂旋轉(zhuǎn),不知會舞動出怎樣的奇跡。表演結(jié)束后,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紳士向她們走來,遞給了她和思琳兩張名片,還說想請她們?nèi)ブ袊呛仍绮琛?/p>

阿芭在第二年的五月嫁給了那個紳士,紳士是華爾街的一個金融大鱷,猶太人。阿芭的婚禮盛大豪氣,私人飛機接送親友在加勒比海的一個海島,那海島也屬于紳士的家族。思琳看著美如天仙的阿芭,心想,這樣的極品女子,從來就不是天涯淪落人。

阿芭當了豪門貴婦人后,并沒有遠離思琳,在阿芭的幫助下,思琳開了家舞蹈室,舞蹈室開在法拉盛,因為華人移民在法拉盛暴增。思琳心頭很明白,管他是合法的還是黑戶口,人多的地方生意才旺嘛!

墻上的鐘嘀嘀嗒嗒地響著,思琳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前的百合花上,粉嫩玲瓏的蕊,配合柔媚輕盈的瓣,與世無爭地綻放在紫水晶的花瓶里。她在紫瑩的辦公室已經(jīng)坐了兩個小時,她對紫瑩說:“我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已經(jīng)很好了,為什么還是放不下?”紫瑩問她:“你有什么放不下,過去還是現(xiàn)在?” 思琳說:“不知為什么,我每晚只能睡兩三個小時,中途醒來后再也睡不著,就算可以睡了,也做些亂七八糟的夢,夢中盡是些零碎散亂的圖片,有過去的,也有現(xiàn)在的,重疊在一起,時間空間都是亂的,唯有阿芭的形象很清晰,她穿著白裙子,但是表情很驕傲,對我不屑一顧。你說,我是不是在潛意識里嫉妒阿芭?” 紫瑩搖頭說:“你不嫉妒阿芭,你是在乎你失敗的婚姻。” 思琳說:“對,我只告訴過你,在美國沒有誰知道我離了四次婚,我表面不在乎,內(nèi)心還是忌諱過去。那些年真是太不懂事了,稀里糊涂拉了一地的屎。阿芭雖然經(jīng)歷了戰(zhàn)火,失去了父母和家園,但干干凈凈地走過來,上帝還是愛她,給她幸福,我還有幸福嗎?”

紫瑩采取“比較法”去治療思琳的心理疾痛,她對思琳說:“你年輕漂亮,有穩(wěn)定的事業(yè),有知心的朋友,你比好多人幸運,有人在年少時失去了父母,童年的回憶布滿了烏云;有人雖然有家,但是沒有工作,靠什么養(yǎng)活孩子?我認識一個年輕女兵,從未談過戀愛,剛從中東前線回來,失去了一只胳膊。我知道,你一直在羨慕阿芭的干凈,但我相信女兵愿意用她的處女膜換回另一只胳膊……” 思琳聽著,眼睛突然亮了,她還想繼續(xù),但是時間到了,再見紫瑩必須等下次預約。

思琳希望工作忙起來,最好累成一頭狗,回家倒頭就呼呼大睡,第二天醒來又是光亮新鮮的一天。那日,她在舞蹈室教了三節(jié)課,又接待了幾個詢問者,正準備關(guān)門走人,來了個眉目清麗的華人女孩,身材纖柔而挺拔,思琳張口就問:“你是來報名的嗎?”女孩問她:“思琳,我們不過一年未見,你居然認不得我了?我有這么憔悴嗎?”思琳大叫:“劉菲!是你??!最近太累,累得老眼昏花?!?/p>

這一年劉菲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恍若旋轉(zhuǎn)的時光場景,一些人上,一些人下,看不清楚他們的輪廓模樣,但有個人特別清晰明亮,因為太美。劉菲問思琳:“你那絕色閨蜜呢?”思琳說:“人家早就嫁給華爾街土豪了?!眲⒎聘锌溃骸拔揖椭浪薜煤茫裁廊缁ㄊ桥俗詈玫馁Y本?!彼剂照f:“人家可不是一般的貌美如花,她是最上等的牡丹花。”劉菲點頭笑道:“我們?nèi)羰腔?,也是一般般的太陽花啊,南瓜花啊,牽?;ò。 ?/p>

思琳問劉菲:“你怎么撞到我這里了?” 劉菲說:“我今天從這里路過,想看看從前的老師,從前有個中東女郎在這里教芭蕾肚皮舞,我跟著她學了幾個月。今天去法拉盛約朋友,順路來這里看看,沒想到店子已換了主人,主人居然是你!”思琳說:“這就是紐約,世界各地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給人總是浮萍的感覺,漂泊的感覺?!眲⒎普f:“對,漂泊無根的感覺。要不這樣吧,我給你介紹個組織?!彼剂諉枺骸笆裁唇M織?我也想給你介紹個組織?!?/p>

兩人不約而同地喊出了“紫水晶俱樂部”。思琳不知道,劉菲和白墨很早就是朋友。思琳告訴劉菲,第一次見白墨,是在中城的一家意大利餐廳,思琳當時跟阿芭在一起,她們和白墨的餐桌相鄰。印象中她精美如刀雕的五官透著冷漠,也透著神秘的誘惑力。思琳和白墨對望了一眼,都沒有說話。上衛(wèi)生間的時候,阿芭對思琳說,她生理期到了,糟糕沒帶衛(wèi)生棉條。思琳說,她也沒有。白墨恰好從格子里出來,聽見二人的對話,便從小包里拿出衛(wèi)生棉條。

思琳對劉菲說:“我們就這樣認識了,三個月后我便成了紫水晶的會員。”劉菲對思琳說:“第一眼看白姐,感覺她像午夜森林走出來的妖姬,可以呼風喚雨。白姐很神秘,但也很有本事,好多人遇到了麻煩,找她都能擺平。上次,俱樂部的路路遇到西裔惡鄰居,也是找白姐去解決的。”

思琳問劉菲:“你跟白姐那么好,怎么從沒在紫水晶見到你?” 劉菲嘆道:“你不知道,成日為生活奔波,還談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戀愛,是個混血小帥哥,會跳街舞,會彈banjo (班卓琴,流行于美國南方的一種樂器),搞了半天,他男的女的都愛,我受不了這種變態(tài),趕快跑,現(xiàn)在該回歸組織了?!彼剂樟⒖虇枺骸敖犀撃阏J識嗎?很好的一個姐姐,心理咨詢大師,遇到想不開的問題都可以找她。她每個月都會來紫水晶,義務來給大家按摩心靈?!?/p>

劉菲說:“我知道她,但我不想在鬧哄哄的人群中跟她聊?!彼剂照f:“這個還不簡單嗎,去她的咨詢所預約吧?!眲⒎普f:“那得出美元啊,她可以當義工嗎?我指的是一對一的輔導義工。” 思琳搖頭道:“我們這種狀況她很難義務的,除非情況特殊,上次有個女孩自殺未遂,江紫瑩跑去為她義務疏導。那女孩是個官二代,老爸在國內(nèi)被抓了,她的經(jīng)濟來源全部斷了,只好去當小姐,結(jié)果運氣不好,被警察掃黃,相片還上了監(jiān)獄的網(wǎng)站?!眲⒎普f:“美國有時候不講人權(quán),做法比較粗暴惡劣,會把人逼瘋逼死的?!彼剂照f:“是啊,江紫瑩兩天兩夜守在女孩身邊?!眲⒎泣c頭說:“看來這江紫瑩是個好人,等需要的時候我會去找她。”

從南方小城到紐約

劉菲給紫瑩的第一印象是活力充沛,青春四溢,一張小臉眉目清朗,讓人想起國畫大師筆下的岱山秀水。時間久了,紫瑩慢慢知道了劉菲的故事。

劉菲從國內(nèi)一家藝校畢業(yè)后,便向往到美國深造,還好,父親的工廠越開越大,劉菲去美國讀書,沒問題,所有的費用都是老爸撐起。她來紐約前曾在美國的喬治亞讀書。四年一晃就遠去了,五月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穿著漆黑發(fā)亮的學士袍,學士帽上一排明黃色的穗子,像流蘇似的悠悠地晃著,讓她聯(lián)想起秦始皇的皇冠上也有類似的流蘇。各種膚色的同學,笑著喊著,舉起手機相互對拍。大學時代最后的狂歡,典禮一結(jié)束,離開學校各奔東西,每個人開始了自己的軌跡。

劉菲有兩個亞洲同學,平日里關(guān)系還算近,她們告訴她,行李都打點好了,第二天早晨的飛機,一個飛韓國,一個飛日本,兩人都說想瘋了母親做的飯菜,走到天涯海角也忘不了。劉菲心想,吃貨就是沒有用!她搖頭對二人說,哪用這么急?母親的飯菜什么時候吃都行,美國這么有趣,待下來再看看,別浪費了一年的實習期!

二人去意已決,在她們看來,美國只是學技術(shù)的地方,要發(fā)展舞蹈只能回國。這不奇怪,搞舞蹈在美國根本養(yǎng)活不了自己,除非能在舞團里跳到首席(principal dancer),一個城市里只有幾個首席舞者,但是一個城市里卻有成百上千的醫(yī)生、律師、教授、高級工程師……這個國家有太多的藝術(shù)天才,不同民族,各種文化,七彩斑斕,到處都在閃閃發(fā)光。沒辦法,藝術(shù)家在這個國家活得頗為悲壯。

劉菲很清楚,人在中國就不同了,若有一技之長,唱歌跳舞也好,繪畫鋼琴也好,開個小孩培訓班, 就可以輕松養(yǎng)活自己。像劉菲這樣會用英文教課的舞蹈老師,在中國一線城市不稀奇,但在老家就可以當熊貓了。她的故鄉(xiāng)是長江邊上一座三線城市,山清水秀,殷實富足, 這些年經(jīng)濟上得飛快,但是文化教育比起北京上海,還是差幾條街。 老媽常在視頻里催她:“ 什么時候回家啊?你可以干你想干的工作,如果想創(chuàng)業(yè),市政府有優(yōu)待政策。如果不想太累,隨便找個工作也成。我?guī)湍銌栠^了,目前兩所國際學校都歡迎你去任教,工資每月一萬。再說了,家里也不指望你掙錢,你要啃老我們也舉手歡迎?!?/p>

劉菲當然不想回家啃老,但是國內(nèi)的條件還是挺誘惑人的,人民幣一萬,換成美元也有一千六百多。劉菲所在的地方是美國南方的一個小城,節(jié)奏緩慢,生活便宜,只要不奢侈,一兩千美元也可以過得自在。她的室友布瑞娜晚上在舞團上班(跳群舞),白天在舞蹈室上課(教小孩),周末還去當一對一的私教,辛苦掙下來的收入還不到兩千美元,遠不如一個兩年制的護校畢業(yè)生。布瑞娜聽劉菲描述中國的舞者容易生存,辦學習班掙錢,給企業(yè)策劃節(jié)目掙錢,到娛樂城跳舞掙錢,就是給廣場的大媽編一個參賽的舞蹈都來錢,那錢就像洶涌澎湃的河流啊,攔都攔不住。布瑞娜擺了個天鵝飛舞的造型問她:“既然中國的機會滿天都在飛,你怎么還不飛回去呢?”

現(xiàn)實如此,劉菲干嗎不快點行動?她不急,她還有一年的實習期,利用這個時間段,接觸美國多家機構(gòu),開了眼界,又添了經(jīng)驗,何樂而不為?她在畢業(yè)前,就參加了兩個慈善演出,演出后沒兩天,就有人打電話問她,愿不愿意到夏令營當老師?

劉菲在視頻里跟老媽打靶提勁:“我在美國參加的表演大都是義務,根本拿不了演出費,但是呢,予人玫瑰, 手留余香,當義工的好處是可以拿到工作機會?!崩蠇屃⒖虇枺骸笆裁礃拥墓ぷ??什么樣的單位?”劉菲得意地說:“兩份合同,兩個都是政府贊助的夏令營,其中一個還是聯(lián)邦政府的項目。舅舅不是在科研所搞了個什么生化工程,享受國務院津貼,多么偉大的驕傲啊,如今我,您的女兒,也享受美國的國務院津貼了。美國聯(lián)邦政府的資助,其實就相當于國務院津貼?!?/p>

劉菲很快就嘗到了滋味,這“國務院津貼”就是一塊硬骨頭,沒有一口好鋼牙你千萬別啃。那天,她開車去夏令營營地,營地就是一所中學的舞蹈訓練室。她剛把車停在一棵枇杷樹下,突然看見一張熟悉而生氣的臉,這不是大學的芭蕾舞老師安娜嗎?

安娜來自俄羅斯,曾是圣彼得堡芭蕾舞劇院的獨舞演員,因傷病退出舞臺,后跟隨丈夫到了美國。她在美國開了舞蹈室,同時也兼職大學舞蹈系的芭蕾課。大概因為都是外國人,劉菲跟安娜私下還能聊上幾句。安娜說,他們(舞蹈系)對我并不好,他們都是搞現(xiàn)代舞的,對古典芭蕾比較排斥。每學期給我安排的幾堂課,就像扔給狗啃的骨頭。

劉菲看見安娜一臉的怒氣騰騰,便問發(fā)生了什么狀況?安娜指著舞蹈室的大門說,那里面的人不是人,全都是洞子里的野獸。具體情況是這樣的,安娜的芭蕾名氣在外,夏令營誠心邀請她去上課,她以為是聯(lián)邦政府的項目,應該都是優(yōu)秀聰慧的學生,她完全是按照俄羅斯人的思維,結(jié)果第一天的課還沒上完,就堅定不移地轉(zhuǎn)身拜拜。

入選聯(lián)邦政府贊助的夏令營,憑什么資格?這個跟成績和種族都沒有關(guān)系,必須是來自貧困家庭的子女。當安娜看見一屋子的非裔和拉丁裔,有的在空中自由翻騰,有的以蜻蜓的造型貼在墻上,有的以蝙蝠的姿態(tài)掛在杠上,還有幾個像蛤蟆一樣趴在角落,以鄙視的眼光掃她,她震住了,隨后她按響了音樂,她以為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曲,可以安撫這些彷徨不安的靈魂,結(jié)果呢?在這神圣的音樂中,一場群架打開了,那飛沙走石的場面之宏大,之驚險,之刺激,給安娜震撼而奇特的人生體驗。

“發(fā)瘋了才想要這樣的體驗,我根本不想跟低級動物交流?!?安娜對劉菲實情相告,她的原話是:“餓死了也不教這樣的學生?!?劉菲后來才知道,在這之前,還有個教聲樂的白人老師說:“除非餓得不行了,才能忍受這樣的折磨?!?但凡家里有飯吃,有衣穿,斷然不會要這殺細胞的工作。

劉菲跟她們不同,她的事業(yè)才剛起步,她需要掙下經(jīng)驗,寫在海歸的簡歷上。以后跟人面談時,也有資格吹噓,我參加過國務院贊助的舞蹈項目,多有光芒的一張招牌啊,哈哈,若是干得好,老板還可以幫忙寫寫推薦。

怎么對付這幫調(diào)皮搗蛋的小魔王?劉菲慢慢也摸出了規(guī)律,ZUMBA也好, 街舞也好,他們總是喜歡那些節(jié)奏強烈、熱辣動感的歌舞,芭蕾只是偶爾來一下,選音樂也重要,要那種混入了現(xiàn)代風格的古典音樂,就算是《胡桃夾子》和《天鵝湖》,也融合了流行電子元素,比如電吉他和皮鼓,帶著極富力度的撞擊。

出國之前,劉菲就喜歡歡快活潑的勁舞,還在迪廳里領過舞,大家都贊她的動作靈活流暢、收放自如。但是面對一墻大鏡子,她明顯能感覺自己的動作不如學生,他們一舞一動,是天然迸發(fā)而出,可以在音樂的陽光下開花成長,長成一個美妙獨特的世界。不是自卑,也沒有歧視,黑人天生就比黃人更有節(jié)奏和韻律感。所謂天賦,就是上天賦予,與生俱來,后天再怎么努力勤奮,也追不上人家。劉菲懂這個道理。

劉菲必須拿出自己的特長,否則別怪這幫小神仙翻你的白眼。她可不想像安娜那樣驕傲離去, 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瀟灑,非常瀟灑,也很解氣,因為安娜有她驕傲的資本。安娜在外授課,其對象都是中產(chǎn)或中產(chǎn)以上家庭的孩子,得到學生和家長的敬仰和尊重,她的私課100美元一小時,還有不少人在排隊,她在她的王國里可以任性。但是劉菲不同,她只能努力,如果不想被灰溜溜地下課。她開始教他們瑜伽,徹底放松身體,讓心回歸寧靜。至于音樂,她選用了冥想的曲子,讓這幫躁動的少年在舒緩溫暖的梵音中,以“攤尸”的狀態(tài)沉睡。

煙花在夜色中璀璨綻放,絢爛之后,夜空又歸于平靜和寂寞。劉菲對布瑞娜說:“獨立日(7月4日)的煙花,一年就看一次,對了,今年的獨立日你們劇團怎么沒在廣場公園公演?” 布瑞娜嘆氣道:“經(jīng)費不足,正常的演出都無法維持,誰還有心思去公演?你以為都像你上班的那個夏令營,聯(lián)邦政府的錢要多少就給多少。不過,這世界也公平,錢好拿,活兒不好干,那些小魔鬼還讓你頭疼嗎?”

劉菲說:“要制服小魔鬼根本不難,先讓他們一陣狂跳,中間不休息,可以喝水,跳累了,就放冥想音樂讓他們睡過去,世界一片安詳美好,一節(jié)課一個半小時,眨眨眼就過去了?!?/p>

布瑞娜贊道:“真有本領,先跳后睡,就讓他們變乖貓了,但是芭蕾訓練是寫在夏令營的廣告里,你若是不教或者少教,家長要跑去抱怨的。”

劉菲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自己的秘方,芭蕾訓練只能穿插,不能給板塊時間,四個街舞跳完后,馬上放芭蕾練習曲,一系列的擦地、畫圈,小踢腿、大踢腿……五分鐘搞定,然后又是一陣勁歌熱舞。

劉菲高興得過早了,只過了一個月,這幫少年又開始躁動不安,因為這重復不變的固定模式,新鮮感一過,自動失去了吸引力。他們對劉菲抱怨,跳來跳去就是那幾首老歌。劉菲心想,媽的,一歌一舞,十五首歌就是十五個舞,還不到五周,你們就煩了,嫌枯燥了,我上哪兒去弄新鮮玩意兒?

因為劉菲的介紹,布瑞娜也在一家夏令營當差,很不幸,也遭遇了一群頑劣子弟。布瑞娜晚上要在劇團演出,白天還有彩排和訓練,用她的原話說,“根本沒力氣跟這幫小魔鬼周旋,我命令他們以青蛙的姿態(tài)趴在地上,一趴就是10分鐘,這種訓練會慢慢消融他們內(nèi)心的魔鬼氣息。”

“青蛙趴地”只能暫時對付一陣子,要想站住腳,必須開發(fā)新武功。劉菲開始在課堂上教授氣功和太極,同時,私底下拜師,向一個華裔拳師學武術(shù),先鼓搗些花拳繡腿再說, 現(xiàn)炒現(xiàn)賣,站樁、推手、飛踢,還裝模作樣地“咳咳咳”高吼,還真把自己當成了飛檐走壁的武林高手。

那天下了課,簡妮的助手讓劉菲去一趟辦公室。簡妮是青少年服務中心的主任,幾家夏令營都歸她統(tǒng)一管理。劉菲一聽,心就開始亂蹦,完了,完了,這下肯定玩完了,好好的舞蹈課被她弄成了武術(shù)課,不炒我的魷魚也要扣我的工資。

簡妮的辦公室供著一瓶玫瑰花,花色嬌艷,暖心潤眼。簡妮的微笑溫柔而慈祥,她說:“謝謝你的努力工作,給我們社區(qū)帶來不一樣的文化藝術(shù),為了表彰你的創(chuàng)新勞動,我們決定給你三百美元的獎勵。等到夏令營結(jié)束后,我們會在幾所中學開展課余活動(after school program),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團隊……”

夏夜的空氣里飄蕩著梔子花的幽香。倚靠在陽臺的欄桿上,劉菲手揮支票對布瑞娜說:“我居然掙了國務院獎金!不是人人都能拿的獎金,說明美國有我的位置。”

布瑞娜懶洋洋地躺在沙灘椅上,喝了一口可樂說:“美國當然有你的位置,誰也沒有趕你走。你又會教一些五花八門的中國雜耍,可以逗他們好長時間。”

劉菲說:“我可不是玩雜耍的,我們中國有句話,藝多不壓身,很淺顯的道理,多擁有一技之長,你在社會的存活能力就更強。我要試試我還能走多遠,我想去紐約闖闖?!?/p>

布瑞娜立刻問:“你去紐約干什么?跳舞還是教舞?你知道不,紐約的競爭比我們這里要慘烈多了,好多百老匯的演員,就算拿了演出合同,還要干另一份零工才能養(yǎng)活自己,全世界的藝術(shù)家都在紐約打圈子,擁擠得恐怖,你的臉會碰人家的后背,人家的肩會撞你的下頜,你去干什么?”

“看我能否去那里呼吸?” 劉菲抬頭挺胸,這個夏天給了她自信。

劉菲去紐約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安心去學舞蹈。她跟布瑞娜聊過,美國舞蹈的精華她還沒有領略,美國現(xiàn)代芭蕾 “巴蘭欽(Balanchine)”,老師在課堂只講了點皮毛,比了幾下花架子;還有百老匯的爵士舞,也是她向往的經(jīng)典。

布瑞娜躺在沙發(fā)上,懶洋洋舒展著四個蹄子,她對劉菲說:“紐約確實精彩,但是也很變態(tài),房租貴得特別瘋癲,曼哈頓絕對不是常人住得起的,住得起的要么是仙,要么混成了魔?!?/p>

劉菲后來選擇了布魯克林,那是一個整潔幽雅的小區(qū)。與三人合租的公寓,就那么一間臥室,1000美元一個月,好在出門幾步就是地鐵站,到曼哈頓中城的百老匯,不遠不近,四十分鐘的樣子。劉菲后來在手機里告訴布瑞娜:“起碼得提前一小時出發(fā),稍微晚一點,舞蹈室的前排位置你想都別想?!?/p>

百老匯舞校的訓練室也算寬敞明亮,但是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在劉菲生活的那座南方城市,舞蹈室都有名額限制,最多20人,但是百老匯舞校有自己的規(guī)矩,一切以經(jīng)濟效益為核心,只要繳錢,誰都可以進。劉菲有次看見一個耳朵掛滿了金環(huán)的男人,牽著一條狗大模大樣地走進來。后來才知道,他幫狗付了錢。這是個認錢不認人的世界。

一抬頭就碰了人家的手背,一個轉(zhuǎn)身,人家的腿又踢到她的肩上,劉菲再也不想在這罐頭般的空間跳舞。她對視頻里的布瑞娜說:“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跑來上課,有的人連英文都不懂,昨天上芭蕾課,我一個轉(zhuǎn)身出去,回來居然摸不到把桿?!?/p>

布瑞娜說:“早給你打過招呼,紐約亂七八糟,比人間地獄好不了多少,但是你非要去看熱鬧。”

劉菲心想,房租和學費都繳了,還能怎樣?曼哈頓雖然嘈雜喧鬧,但是回到公寓還是安靜舒適的。謝天謝地,當初選擇居住布魯克林,跟曼哈頓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劉菲不喜歡遮天蔽日的摩天大樓,這個小區(qū)都是四五層樓的公寓房,建筑古色古香,四圍綠樹環(huán)繞,周末出門散步,三分鐘就能走到一個鳥語花香的公園,里面綠草萋萋,古木參天,順著一條小徑朝前走,劉菲看見一個荷花池,荷花雖然敗了,但荷葉依然搖曳出楚楚的風韻。微風吹來,幽香撩人魂魄,劉菲坐在長椅上,安享一個人的心曠神怡。

透過古樹的繁枝散葉 ,劉菲看見對面小街的一棟公寓樓,拱形凸窗,頂部有繁復的浮雕裝飾,略顯滄桑的乳黃色,似有幾分懷舊的雍容華貴。從扇形雕花大門走出來一群女子,一下子亮了劉菲的眼睛。一個個鮮亮時尚,身段苗條高挑,幾分神秘、幾分性感的慵懶。

劉菲突然來了勁,站起身來,拿起手機咔咔亂拍,拍了當然不能獨享,即刻傳給了布瑞娜。

布瑞娜反應很快,她給劉菲回話說,如果不是高級國際妓女,恐怕就是T型臺上的超模。紐約就是一個花枝招展的世界,什么樣的怪人奇人都有存在的可能。她在手機里強調(diào),前些日子她在網(wǎng)上看過一條新聞,說紐約有個高級賣淫集團,全是如花似玉的少女,服務的客戶當然也是高端檔次。劉菲說,這些女孩身材都高,6英尺的樣子(一米八上下),應該是模特兒。她還看見一個亞洲女孩,她希望她是中國人。

模特兒雯雯

劉菲猜得很準,那東方女孩正是一個中國超模。她叫婁雯雯,剛到紐約三個月。她的成長史比較單純,18歲那年在國內(nèi)時裝大賽獲得亞軍,順其自然地簽約北京一家國際時尚公司,在某年秋天的時裝發(fā)布會上,她和公司的兩個模特兒同時被一家紐約代理看中。

雯雯告訴劉菲:“到了紐約后,我們都先住在布魯克林,但我的兩個朋友很快搬去曼哈頓,她們每天都要走秀,而我半個月才走兩三次,再這么耗下去,恐怕就得卷著鋪蓋回老家了?!宾┑臒o腸地說著,眉眼依稀涌動出遺憾和無奈。

劉菲這才知道,模特兒也分檔次,名氣響亮的模特兒走秀頻繁,能給老板帶來實際效益,被安排住在曼哈頓中城的豪華公寓,一人一間,像雯雯這樣的“備胎”模特兒,住布魯克林不說,還是兩個人一間房。

劉菲安慰雯雯:“耐心等待,屬于你的運氣一定會來。你很有東方韻味,遲早也會當世界超模?!宾u頭說:“你也認定我的中國特色,我的單眼皮和丹鳳眼,鼻子也不高,跟國人的審美觀點很不同?!?劉菲說:“不同才有特色,才讓人記得住,用你的東方風情征服曼哈頓T型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