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峰

“祖國的強大不在于和其他國家簽訂免簽證協(xié)議，而是在危險時刻能把你帶回家。”這句2015年誕生于網(wǎng)絡的“金句”，不僅是一句網(wǎng)民留言評論，在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它就是人民的心聲，是人民對人民軍隊的高度認可，以及身為人民共和國一員的高度自豪。

盡管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的戰(zhàn)略轉型仍然在路上，然而，這一支威武之師、文明之師、和平之師，正向全世界展示自身的能力與富有中國特色的海軍文化。中國人民解放軍在維持和平方面，在海外救援方面，已逐步成長為維護世界安寧的重要力量，其中主力——人民海軍，無論在索馬里護航，還是數(shù)次海外撤僑、救援方面，都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未來，世界許多地方一旦有事發(fā)生，華僑華人甚至外國求援者，都會情不自禁發(fā)問——中國海軍在哪里？

2009 年1 月6 日上午11 時，中國海軍護航艦艇編隊抵達亞丁灣、索馬里海域預定海區(qū)，并組織實施了首次護航。

危境中劃出安全區(qū)域救人

與網(wǎng)絡金句同一時期，有一張照片熱傳網(wǎng)絡——主畫面是一位穿著海軍作訓服的中國女兵，手牽一位穿著凱蒂貓圖案背心的中國小女孩。女兵和小女孩都滿臉自信的微笑。

這張照片拍攝于也門亞丁港，時間是2015年3月29日下午。女兵是中國海軍“臨沂”號導彈護衛(wèi)艦觀通部門報務兵郭燕。在此前4天，沙特阿拉伯、埃及、約旦、蘇丹等國組成海灣國家聯(lián)軍，開始“果斷風暴”行動，打擊也門境內(nèi)的胡塞武裝。面對猝不及防的四起硝煙，世界各國都有點兒發(fā)蒙。

早在2014年7月，因也門政府削減燃油補貼，引發(fā)民眾強烈不滿，導致長期盤踞在也門北部薩達省的胡塞武裝南下，僅用三天時間，就直取首都薩那。海灣國家聯(lián)軍揮戈殺入也門后，美國、英國、法國和德國等十多個國家紛紛關閉大使館。面對美國宣稱沒有撤僑計劃的情況，各國留在也門的公民心中十分痛苦與恐懼。

“他們轟炸機場，劃定禁飛區(qū)并封鎖港口，根本沒有出逃的路?！碑敃r26歲、從舊金山到也門的美國公民莫可哈塔·阿爾汗沙利（Mokhtar Alkhanshali）說。原本指望美國政府撤僑的他，只得幾經(jīng)輾轉，最終坐汽艇在海上逃亡，好歹在吉布提上岸，成為從也門四散逃往索馬里、埃塞俄比亞、吉布提等地的5000多幸運兒之一。他們的官方定義為難民。

令阿爾汗沙利羨慕的是中國、俄羅斯、巴基斯坦、印度等國的撤僑行動。原因在于這幾國不僅撤回了本國僑民，還在有余力的情況下幫忙撤離其他國家的公民。

以在也門擁有超過500名本國公民的中國為例。時任中國駐也門大使田琦臨危不懼，在使館院子每天能掃出一麻袋彈片和彈頭、自己的防彈車都被流彈擊穿、使館參贊宿舍玻璃被擊穿的情況下，他和同事們守在崗位上，繼續(xù)為同胞服務。第一時間撤離的人們迅速趕到機場，卻發(fā)現(xiàn)空中航路已經(jīng)因空襲而被迫關閉。

郭燕手牽一名中國小女孩， 從也門亞丁港撤上臨沂艦。

面對如此緊張局勢，中國政府在第一時間啟動應急機制。根據(jù)習近平主席和中央軍委命令，此時正在亞丁灣擔任護航任務的中國海軍第19批護航編隊做出調(diào)整，接到命令的編隊迅速前往亞丁港——一定要把滯留在那里的數(shù)百名中國公民從戰(zhàn)火中搶救出來。

“臨沂”號、“濰坊”號導彈護衛(wèi)艦，“微山湖”號綜合補給艦組成的編隊，原本處于本次護航任務即將圓滿完成的時候，說實話，艦上官兵頗有思鄉(xiāng)之情，準備不久后與家人團聚。然而，命令報文來了?！鞍l(fā)現(xiàn)報文里提到撤僑任務，我就用最快的速度把報文進行處理，給發(fā)報方收據(jù)，然后將報文交給指揮所和艦領導層。”現(xiàn)仍為“臨沂”號報務兵的王蕾回顧當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

時任“濰坊”號實習副艦長的董方亮至今記得隨艦隊兵發(fā)也門的情景。董方亮說，當時“濰坊”號正在護航航線的東側，當接到編隊指揮部的命令后，“濰坊”號高速向亞丁灣西部機動。

然而，也門的碼頭并不是想靠岸就能立即靠岸的。在中國仍認可也門是主權國家的情況下，按慣例，在進入也門領海之前，艦隊必得先與中國駐也門大使館聯(lián)系，通過大使館溝通，再經(jīng)過也門軍方和港務局一級級批準，最終由引、水拖船幫助進港。而由于中國使館的務實工作，也門方面提供了“一站式”服務，當天就讓漂在外海的中國軍艦獲得了進港許可。

這是中國海軍第一次直接參與海外中國公民的營救。撤僑工作需要詳細的人員信息。中國大使館工作人員深入也門首都薩那，特別是打通了薩那與荷臺達港之間的通路——與胡塞武裝把守的六道關卡打好招呼，搞定碼頭人員。

短短幾個小時過后，一份完整的花名冊就送到了編隊指揮員的手上。

3月29日清晨，中國海軍編隊開始分批行動——“臨沂”號入亞丁港，“濰坊”號和“微山湖”號入荷臺達港。

“兩架F-15！開火轟炸狀態(tài)！”“臨沂”號對空作戰(zhàn)長的郭帥帥至今猶記，艦上作戰(zhàn)指揮室的雷達屏幕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兩架沙特戰(zhàn)機的蹤影，其中一架甚至曾向“臨沂”號直撲過來。

中國和沙特是友好國家，但這并不表明在作戰(zhàn)狀態(tài)下，沙特戰(zhàn)機一定不會出現(xiàn)差池或者錯認。畢竟，在海灣戰(zhàn)爭期間，美軍都曾擊落自家飛機、誤傷“友軍”火力。在及時溝通的同時，“臨沂”號無疑也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

3月29日13時46分，“臨沂”號靠泊亞丁港?！爸袊＼娝O安全區(qū)”、 “閑人勿近”，亞丁港碼頭上豎起的英文牌子旁，特戰(zhàn)隊員左右站立，手都在槍械保險位置，一旦有事立即還擊——危境中，鋼鐵長城劃出了一片安全區(qū)域來救人。

剛過完25歲生日的郭燕被抽調(diào)到岸上，進行同胞身份核實和安檢工作。由于看到小女孩在碼頭上慌亂，郭燕牽著她的小手將之送到了艦上。當如今回看這張照片的時候，《新民周刊》記者發(fā)現(xiàn)一處細節(jié)——照片背景里拎著行李張望的女士，正是田琦大使的夫人。

3月30日，“濰坊”號花了一上午時間，終于靠泊到周邊仍在激戰(zhàn)的荷臺達港，僅用81分鐘，就讓455人登艦——平均不到十秒就有一人登上中國海軍戰(zhàn)艦。31日晨5時30分，“濰坊”號安全順利將人員送達吉布提港。

十天內(nèi)，編隊三艦轉戰(zhàn)三國四港一島，五次赴也門安全撤離中外公民897人。

中國海軍在和平方舟醫(yī)院船進行海圖作業(yè)。

2018年2月，田琦從駐也門大使改任駐牙買加大使兼常駐國際海底管理局代表前夕，向包括胡塞武裝在內(nèi)也門各派領導人辭行的時候，也門各派領導人無不感謝中方在也門問題上的客觀公正立場、所做勸和促談努力等工作。對于當年的撤僑行動，也門領導人對中國海軍也不得不點贊。

其實回顧海軍參與撤僑的歷史，最早要從2011年說起。在那一年3月的利比亞撤僑行動中，中國海軍派出在亞丁灣護航的第7批編隊中的“徐州”號導彈護衛(wèi)艦，與空軍伊爾-76運輸機、民航包機、租用商業(yè)郵輪和商船等一起，展示了一個崛起的大國保護本國僑民的決心。

護航、維和堅定的力量

利比亞撤僑、也門撤僑，中國海軍都動用了距離撤僑地點較近的在亞丁灣護航的編隊。

回頭來看，中國海軍到亞丁灣索馬里海盜頻發(fā)海域護航至今，已經(jīng)整整11個年頭了。這11年來，中國海軍護航編隊針對海盜活動的新變化、兵力運用的新特點、國家利益的新需求，不斷創(chuàng)新護航模式，助力亞丁灣、索馬里這個世界上“最危險海域”重新成為“黃金航道”。

如今，在護航區(qū)域——亞丁灣的東口（A點）到西口（B點），各國商船感受到的是中國海軍提供的堅實保障。至于具體的護航距離，目前來說，一般都會在傳統(tǒng)的A點B點以外加以延伸，以確保被護船舶百分之百安全。

陸鶴鳴，是首批接受中國海軍護航的四艘商船之一——“哈尼河”號當時的船長。雖然時光過去了整整十年，老陸也已經(jīng)從中國遠洋海運集團退休，但回想起2009年1月份的往事，仍像就發(fā)生在昨天一樣。那感覺，按照老陸的話說：“就像孩子躺在母親的懷抱?！?/p>

“哈尼河”號從寧波港出發(fā)，前往沙特、約旦和埃及等國港口。亞丁灣索馬里海域是必經(jīng)之地。船員們聽聞“索馬里”三字，總有點心底發(fā)顫。大家都知道海盜出沒意味著什么。特別是2006年4月，韓國“東源628”號漁船在索馬里海域捕魚時，遭到海盜劫持。經(jīng)過長達4個月的艱苦談判，在船東交了80萬美元的贖金后，包括3名中國船員在內(nèi)的25人才得以獲釋。僅14天后，在索馬里沿海作業(yè)的中國臺灣“慶豐華168”號漁船又遭埃弗亞手下劫持。2006年5月25日，由于與臺灣船東的談判陷入僵局，海盜殺害了該船遼寧籍船員陳濤。船東和埃弗亞整整談判了7個月，付了150萬美元贖金后，才和10余名船員平安回國。2007年5月15日，又有兩艘坦桑尼亞籍漁船遭劫持。船上共有24名船員，其中中國籍船員10名。次日，一艘中國臺灣漁船又被劫，船上有8名大陸船員、4名中國臺灣船員。

如果任由海盜為非作歹，中國公民的損失將越來越大。從那時開始，世界主要軍事強國或軍事集團都紛紛介入，特別是在海軍建設上有所成就的國家。2008年10月10日，北約國防部長布達佩斯會議通過決定，要在索馬里海域保持軍事存在。老牌海軍強國美國、英國，包括意大利、希臘、土耳其各派出一艘戰(zhàn)艦，德國派出兩艘戰(zhàn)艦，前往索馬里海域。俄羅斯派出“無畏”號護衛(wèi)艦，印度也派出了一艘艦艇。

此際，盡管中國“振華4”輪船員在船長彭維源帶領下，用消防水龍頭及自制“燃燒彈”等逼退了登艦的9名持火箭筒、重機槍的海盜，但中國海軍確實到了該出手時就出手的時刻了。

2008年12月26日，中國海軍首批護航編隊——由“武漢”號和“海口”號導彈驅逐艦、“微山湖”號綜合補給艦、兩架艦載直升機和部分特戰(zhàn)隊員組成，從海南三亞直赴索馬里。

中國海軍赴亞丁灣、索馬里海域執(zhí)行護航任務。

陸鶴鳴回憶，當時，“哈尼河”號通過向中國船東協(xié)會提出護航申請，由協(xié)會上報中國反海盜中心，再通過中國反海盜中心和與之聯(lián)合辦公的中國海上搜救中心上報。“哈尼河”的名字，由此列入交通運輸部提交中國海軍的首批護航商船的名單中。中國海軍首批護航的是“哈尼河”號、“河北翱翔”號、“晉河”號和“觀音”號等中國商船。由于四條商船航速不一，護航編隊最初就實施了分組護航?！拔遗芰藥资甑拇?，感覺從來沒有那么好。”這是陸鶴鳴當年的原話。

“感謝海軍護航編隊，祝你們一路順風！”2009年6月9日，中國水產(chǎn)公司3艘漁船與第2批護航編隊的黃山艦在曼德海峽西口分航，駛向安全海域。這是護航編隊首次護送船舶進入曼德海峽，并成功驅離海盜船只的襲擾。

2017年5月24日，第26批護航編隊收到我國海洋科考船“向陽紅10”號打來的電話，得知該船計劃赴西北印度洋海區(qū)開展為期20余天的海洋科學考察。綜合考慮“向陽紅10”號干舷低、航速慢、未配備安保人員的情況，編隊決定派遣揚州艦輸送6名特戰(zhàn)隊員實施隨船護衛(wèi)。經(jīng)過1100海里、2個多晝夜的連續(xù)奔襲，揚州艦駛抵“向陽紅10”號附近，6名特戰(zhàn)隊員登船開始武裝值勤。這是我海軍護航編隊首次在亞丁灣以外海域執(zhí)行隨船護衛(wèi)任務，也是人民海軍首次為我國科考船進行隨船護衛(wèi)。

十余年來，共有近7000艘中外船舶接受了中國海軍護航編隊的安全護航。其中，解救、接護和救助遇險船舶70余艘，確保被護船舶和編隊自身絕對安全，在各國海員心目中，中國海軍已成為維護和平、保持安全的堅定力量。除了護航、撤僑等以外，馬爾代夫緊急供水、敘化武海運護航等特別任務，更讓世人對中國海軍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