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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好運相約

2019-06-11 01:43:00賀淼
走向世界 2019年11期
關鍵詞:大姨劉海哥哥

賀淼

1976年10月初,我去上海。在黃浦江畔,在南京路、準海路、四川路,令我震驚不已的場面接連出現(xiàn):穿著各色服裝的群眾,浩浩蕩蕩、慷慨激昂,他們舉著橫幅、打著紅旗、敲著鑼鼓、呼喊著口號。路兩旁的大標語醒目刺眼,直指“王張江姚”。此時中央還沒有向全黨全國人民宣布粉碎“四人幫”,上海卻已經(jīng)在歡呼、慶祝了。

夾在振奮的人流里,望著湛藍的天空,再看路旁的落葉,一股喜悅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這天真的變了,大地要換新模樣了!

1977年初秋的一個傍晚,在銅鋁鑄造廠工作的哥哥下班回家有些神秘又有些激動地說,國家要恢復高考了,不再實行單位推薦,領導批準那種入學形式。而且也不再看出身,看成分了,誰都可以報考。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也太意外。我和母親都不太相信?!八娜藥汀笔潜环鬯榭?年了,但許多做法還依舊沿襲以前,并沒有什么大的改變。上山下鄉(xiāng)還在進行,參軍入黨入團還是很看重是不是“紅五類”,就業(yè)仍然是“低”成分到國營大單位,“高”成分去集體企業(yè)或者街辦企業(yè)。當初哥哥因是長子符合就業(yè)條件,但因為爺爺是摘帽地主,在社會上“待業(yè)”1年多,最后才被分配到一家小集體企業(yè)當了一名鉗工。

是胡申說的

他叔叔在北京工作,跟教育部門聯(lián)系很密切,消息應該可靠。

胡申跟哥哥一起就的業(yè),而且同樣干鉗工,私下關系挺好。胡申家出身也不好,祖父是資本家,外祖父在國民黨區(qū)黨部干過文書,典型的“黑五類”。不過胡申的幾個叔姑都挺“厲害”,不是在北京就是在上海,而且都在科研機構(gòu)工作。胡申喜歡學習,這跟哥哥對上了勁。聽哥哥說他們經(jīng)常討論數(shù)學問題,但胡申的基礎要差一些,每次都“甘拜下風”。哥哥是1966年上的初中,正趕上“文革”爆發(fā)。學生們開始是造反,后來去串聯(lián),再后來“罷課鬧革命”,一晃眼3年過去了,正經(jīng)課幾乎沒上,然后每人領了一張印有領袖語錄的畢業(yè)證書,就算是完成學業(yè)了。后來說起同學,哥哥說他沒有初中同學。因為不上課,大家彼此幾乎都不認識,畢業(yè)時連張集體照都沒有,這也算是很“奇葩”的一段經(jīng)歷了。

但哥哥喜歡學習而且是自學,沒有輔導老師,全靠“自悟”??赡苁軐W理工科舅姨們的影響,哥哥對數(shù)理化情有獨鐘。有段時間,我們家訂閱過<數(shù)學學報》《物理學報》,投遞員驚訝又佩服地直打聽,什么“高人”在看這種頂端學術雜志?在上海內(nèi)燃機研究所工作的三舅每次來青島看望母親,同哥哥談得最多的是數(shù)學。我記得當時他給哥哥推薦了一本日本數(shù)學家寫的專著,后來哥哥去上海時居然在舊書店淘到了這本封面已經(jīng)泛黃的“奇貨”。文革末期,上高中的我趕上批林批孔,考試全部開卷,而且不在教室里答卷??季戆l(fā)給學生,帶回家去做。我對數(shù)理化很“頭疼”,腦子基本不開竅。即便是拿回家答題,也覺得很“痛苦”。這時哥哥幫我解了圍,卷子由他負責做。高中兩年,我的數(shù)理化考試實際都是哥哥幫著完成的。

哥哥因為愛學習在廠里也算是小“名人”。廠里技術科缺人有意想調(diào)他去,但廠領導態(tài)度一直暖昧。托熟人私下打聽了一下,還是因為爺爺那頂摘掉的地主帽子。其實當時爺爺早就去世了,而且我們從未在一起生活過。但這也不行,影響是根深蒂固的。當年主管部門給廠里一個技校培訓名額,廠里研究人選時有人提到了哥哥和胡申。據(jù)說胡申連辦公會都沒上就被“否決”了,哥哥上了辦公會但研究來研究去還是沒通過。最后,實在選不出人選竟把名額退了回去。

那陣子哥哥特別沮喪,心情很不好。想想也是,一個喜歡學習的人,機會來到了卻又輕易地流失了,而且是人為的,換上誰也想不通。

母親安慰哥哥,別把上學看得太重,工作干出成績一樣會有出息。其實我們很明白,母親這是在說“違心”話。母親沒上大學。外祖父在母親13歲時就離世,外祖母獨自拉扯6個孩子,壓力可想而知。所以母親高中肄業(yè)就參加了工作,幫著外祖母擔負起照顧家庭的重任。母親26歲時,外祖母也撒手人寰。身為長女的母親和二姨含辛茹苦,把4個弟妹拉扯大,并全部考上了大學。當時在我們那條街是“轟動性”新聞。母親是老師,她懂得上學與不上學的差距,更懂得多接受教育對人的成長意味著什么。但當時,她只能勸導哥哥。那個年代,不是所有人都能享有平等待遇。人為的“階級”論,砸碎了許多人的夢想,也斷送了許多人美好的前程。

哥哥學沒上成,科室也沒撈著去,卻被安排去挖了1年多地下“干道”。當然這段艱苦的經(jīng)歷也磨練了他、鍛煉了他,讓他更成熟了。不僅學會了如何更加努力的工作,也更進一步認識到掌握知識的重要性。挖干道期間,他們多次遇到技術難題。但對手上僅僅有點手藝的普通工人來說,幾乎是束手無策手干著急。每次情急之下,領導都是安排把那些大學畢業(yè)的技術員或者程師請來,化解疑難。這對哥哥來說很是刺激,也是極大的激勵

哥哥學習的勁頭越來越足,只要有空閑就捧著課本。院里的鄰居喊他去打撲克,他婉言謝絕。鄰居開玩笑說,你這是學傻了。哥哥聽了依然如故。人的志向和愛好有時是很難改變的,尤其當碰上了挫折和教訓后,越發(fā)會堅定自己的信心。

所以,當聽到那個不敢相信又帶有一絲期望的消息時,母親和我們都暗中祈禱:但愿是真的!

1977年10月,消息被證實。哥哥毫不猶豫去報了名。

成績公布后體檢,然后報志愿。一切看似順利。但哥哥并沒有被錄取。后來才知道,志愿填報的不對路。

繼續(xù)努力。1年后哥哥接到了當時為全國重點院校的山東海洋大學的錄取通知。

別了,那個讓哥哥傷心、沮喪的小廠,別了,壓抑痛苦的日子,別了,已經(jīng)不再年輕的時光。那年哥哥25歲,在班里被稱為“王大哥”。

哥哥無疑是幸運的,他的努力和堅持終于得到了回報。但幸運并不是人人都能”撞上”,也不會跟每個人都如期“相約”。同樣參加高考的胡申連考了兩次都沒過關。此時他己超過了報考年齡,只能繼續(xù)留在廠里。盡管后來上了電大,被調(diào)到了技術科,還擔任了科長,但多年后工廠倒閉了。胡申跟所有工人一樣的命運

下崗。所幸的是他有技術,被聘到合資企業(yè),有了新的歸宿。

1977年初秋一個晚上,母親最要好的同學,今天被稱之為“閏蜜”的好友

譚大姨來到我家。

她同樣帶來了那個秘不可宣的消息:聽說要恢復高考了。

譚大姨在一家中學做教師,她與母親是女子中學的同學,關系非?!拌F”,母親經(jīng)常在我們面前提到她。在我眼里她顯得很“特別”,一是因為她的氣質(zhì),有點不同于凡人,爽朗中帶著高雅;一是她住的地方有些”神秘”,當時市政府的好幾位領導住在那一帶。這自然使她身價“提高”。

譚大姨每次來總是情緒很好,與母親談笑風生。我一直覺得她生活得一定很愉快。

譚大姨有個女兒叫姜紅,高高的個子,跟我同歲,后來我們還成了大學校友。

姜紅會拉小提琴。當年青島學拉小提琴的人很多,尤其是市政府所在地市南區(qū),據(jù)說有幾萬孩子在學拉小提琴。姜紅什么時候開始拉小提琴的不得而知,但我見到她時譚大姨說她拉得挺不錯了。那天她拎著小提琴盒子跟譚大姨出去辦事,路過我家時順道來坐了一會兒。

姜紅很文靜,坐在椅子上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母親跟譚大姨在拉呱。我那時還很“羞澀”,根本不敢跟女孩子說話,何況眼前的女孩子還會拉小提琴,這更讓我“自卑”,連正眼看都不敢。以至于后來上了大學在操場上相見,都不敢輕易確認這就是姜紅。

姜紅曾去考過山東“五七藝?!?,那是1972年的事,她剛初中畢業(yè)。小提琴專業(yè)有100多人報名,只取4名。姜紅過五關斬六將進了復試,又進了面試,最后以第二名的成績,被確定錄取。

這是多幺美好的消息??!能想象得到當時姜紅該是什么樣的心情。那時別說考上藝術學校,就是被學校工廠宣傳隊錄用都是了不起的大好事。對愛好藝術的人來說,有表現(xiàn)的舞臺、有發(fā)揮的機會,就是莫大的鼓舞、莫大的幸福。更何況,上了學就等于有了就業(yè)的機會,有了理想的前程,這是多少人望眼欲穿的好機會??!

姜紅做好了一切出發(fā)的準備。第二名的成績,讓人無法不覺得勝券在握。

然而,9月快過去了,沒收到通知。打聽了別人,回答,錄取通知一般都在9月初寄出。9月底到了,仍舊沒收到。跟姜紅一起考試的另一位同學不僅早收到了通知書,而且去報到了。

到了10月姜紅仍沒見到通知,她再也坐不住了。一個人跑去了濟南,找到了山東“五七藝校”,找到了當時的院黨委書記。書記說,我們開了3次黨委會專門研究你的錄取問題,這是從未有過的。我們又把你的情況和我們的意見報到省文化局,省文化局意見只要你父親的問題有定論,就同意破格錄取你。

姜紅懵了!父親的問題,父親是什么問題啊?心急火燎,希望依舊,被問急的對方回答:你父親說你母親的右派被定的挺冤枉。這豈不是要翻案嗎?這是現(xiàn)行反革命行為。就因為這句話就被認定是現(xiàn)行反革命?有結(jié)論嗎?請你們拿出書面結(jié)論。答復莫衷一是。直到文革結(jié)束,姜紅父親所謂的現(xiàn)行反革命也沒有任何說法。

但是就這一句“莫須有”,斷送了姜紅的“藝術”前程,從此她再也沒有機會跟專業(yè)藝術有緣。

就在那以后我才知道,表面上性情開朗的譚大姨原來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政治負擔”,她內(nèi)心是多么的痛苦??!對前程寄予無限期望的姜紅,心靈上遭受了如此猛烈的打擊,這跟她花季的年齡極為不相稱。但在那個混沌的年月,這些并不稀奇,更悲慘的大有人在。相比之下,姜紅還是算幸運的,起碼沒像有些人被強制中斷繼續(xù)拉琴的權(quán)利。

藝校去不了,姜紅只有一條出路:上山下鄉(xiāng)。

從小長在城市的姑娘,陌生的農(nóng)村對她意味著什么?家人擔憂,一個妙齡姑娘在貧窮落后的農(nóng)村該如何度過?

好在姜紅是個適應力很強的人。纖細的身材、白皙的皮色,看上去似乎弱不禁風,然而她卻跟男知青一樣扛著撅頭、挑著糞便,赤著雙腳、潑潑辣辣地忙活在田間。讓人無法相信,這是來自大城市的“嬌慣”學生。后來生產(chǎn)大隊成立“鐵姑娘”隊,3名女知青只挑選了姜紅。能進“鐵姑娘”隊是很讓人羨慕的事,不但表現(xiàn)要好、肯吃苦、能干,還要是各方面的積極分子。公社要給大隊分配1輛拖拉機,大隊長私下說就讓姜紅去開,因為她不光表現(xiàn)突出,還有文化。農(nóng)閑時姜紅會在田間地頭給老鄉(xiāng)拉小提琴,開始有人說這是外國人的樂器,拉出來的聲音一定是靡靡之音,不讓姜紅拉。姜紅一聽,就拉一段《東方紅》,還拉了《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老鄉(xiāng)一聽這都是革命歌曲,而且很好聽,就使勁給姜紅鼓掌。大隊長一錘定音:可以拉!姜紅小提琴拉得好,很快傳到了公社和縣里。公社毛澤東思想社宣傳隊、縣文化館都來借調(diào)她去參加各種演出。那陣子姜紅又興奮又累,興奮是因為自己的才藝有了用武之地,累是因為參加演出回到村里依然要下地干農(nóng)活。1年后,大隊黨支部書記找姜紅談話,問她為什么不爭取入黨?姜紅驚呆了,她怎么也沒想到書記會問她這樣一個想都不敢想的“政治”問題。姜紅不知怎么回答是好,她心想自己連入團的愿望都實現(xiàn)不了,怎么敢去想入黨這樣的“大事”呢?姜紅低著頭,眼淚“啪啪”滴了下來。書記聽完姜紅含淚的述說,嘆了一口氣,什么也沒說離開了。沒過幾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姜紅有個現(xiàn)行反革命的爸爸、有個右派分子的媽媽。沒多久,“鐵姑娘”隊調(diào)整,決定不再接納知青,那“門檻”顯然是針對姜紅而設的。公社分配下來的拖拉機司機培訓名額安排另一位“鐵姑娘”。隆冬季節(jié)大隊組織挖水渠,零下十幾度的溫度,不寒而栗。本來沒說讓女知青參加,姜紅沒等被點名馬上很知趣地“自報奮勇”。那段時間姜紅覺得“灰溜溜”,盡管周圍的人沒對她冷眼相對,也沒對她有明顯的歧視,但姜紅的心里“涼透了”。

3年后,一個政策讓姜紅離開了生活條件艱苦的農(nóng)村。她頂替母親到學校工作。姜紅興奮極了,她很喜歡當老師。然而分配工作時她當頭又迎來一盆冷水

別的頂替者可以當老師,姜紅只能到校辦工廠,原因自然是“你懂得”。后來一個偶然的機會,姜紅代替一位生病的老師當了幾天臨時班主任,她的“才能”顯露出來,校領導干脆裝“糊涂”,順勢讓她繼續(xù)干下去。那年市教育局選拔優(yōu)秀教師到師范學校進修,姜紅滿懷期望地寫了申請,但第一輪審查就被淘汰,原因還是“你懂得”。

傷心欲絕的姜紅感到自己是大千世界的“多余”人,她撲在媽媽懷里大聲痛哭,無奈的譚大姨只能嘆著氣,撫摸著女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譚大姨獲知那個不明真假的消息時,按捺不住心頭的激動,趕緊找母親說“悄悄話”并分析可能性。

兩名普通教師怎么可能斷定出如此重大變革的真?zhèn)??但兩個人都不約而同互相叮囑:假如那天到來,一定鼓勵孩子積極報考。

1979年姜紅走進了山東師范大學院的校門,從一個學校工人變成了一名外語系的學生。好運“從天而降”,盡管那年她已經(jīng)22歲,不再是“妙齡”,但身上無處不散發(fā)著青春的光彩。她帶著心愛的小提琴,學習空余時就拉上一段。那輕松、歡快、優(yōu)雅、美妙的曲調(diào),猶如高天上飛逝的流云、大地上奔騰的河水,充滿了激情和動感。仿佛是她幸運而激動的心聲在飄灑、在流淌。

1978年卞刀春的一個早上,一列從大西北奔馳而來的列車呼嘯著開向青島。列車上疲憊不堪的劉海亮望著窗外那些一閃而過,含苞欲放的枝頭,心情極為復雜。

劉海亮是我們大雜院的鄰居。12年前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他和幾千名來自山東各地的青年在青島火車站踏上了西去的列車。他們被批準成為了青海格爾木建設兵團的戰(zhàn)士,在那里將揮灑自己的青春和理想。列車開了整整3天3夜,到達目的地時他們發(fā)現(xiàn),全然不見原先報告里所說的一切美好景象,等待他們的是風沙肆虐的戈壁灘。高寒缺氧、物資匱乏、交通閉塞、生存條件極其惡劣,但這一切并沒有讓他們退卻。滿腔的熱血,讓這些當年不滿18歲的少男少女,挺直了腰板、用足了氣力,硬是在荒涼的戈壁灘上興修了水利、造出了良田、建起了家園。

如果不出意外,劉海亮或許還會在這里呆上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可能一輩子。因為一轉(zhuǎn)眼不僅12年過去了,他還有了妻子、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他也從未成年的17歲變成了陽剛氣十足的29歲。然而就在這時,一場突如而來的厄運改變了一切。那是一個天氣溫暖的午后,劉海亮與幾個兵團戰(zhàn)士在田間試開剛剛從師部分配下來的履帶式拖拉機。頭天剛下過大雨,地面還是濕乎乎,坐在駕駛室里的戰(zhàn)友小心翼翼踩著油門。不知什么原因,拖拉機突然不動了,任憑加大油門,履帶紋絲不動?!翱赡苁桥龅绞裁?,我下去看看?!眲⒑A琳f著跳下了拖拉機,他趴在履帶前查看,還沒等說話,拖拉機”轟”的一聲咆哮起來……

奇跡。拖拉機從身上駛過,劉海亮斷了5根肋骨,人居然在昏迷了,4天后醒過來了。醫(yī)生說,感謝履帶下那塊硬石頭,感謝頭天大雨浸透了泥土,否則……

因為是自發(fā)行為,不算工傷,兵團惟一給劉海亮的“政策”是介紹回城。這是許多兵團戰(zhàn)士朝思暮想的愿望,劉海亮用殘疾的身體換來了。

一家三口出現(xiàn)在家人面前時,母親摟著多年沒見面的兒子放聲大哭。

10平方米不到的小屋,走時是那個樣子,回來時還是那個模樣。不同的是過去住3個人,現(xiàn)在要住上老少三代5個人。

開始劉海亮是大院的“稀罕”人物,鄰居們輪流聽他講訴自己的遭遇,然后看他手術留下道道疤痕的上身。接下來是一片同情、感嘆、安慰。然而這一切過后,劉海亮和媳婦發(fā)現(xiàn),來自嘴巴上的“憐憫”只能是一時的心靈安撫,卻解決不了生活中的實際問題。兵團給的那點生活補助金很快就變成了兩位數(shù),坐吃山空,不用兩個月,三口人就要“乞討”了。劉海亮的母親是家庭婦女,1分錢收入沒有,父親是工人,50多塊錢的工資,還要接濟在農(nóng)村生活的父親,日子過得緊巴巴。

劉海亮找過街道、找過知青辦,也找過區(qū)市革委會,但得到的除了同情和安撫,沒有一點實際解決的辦法。也難怪,當時在城里沒有工作的知青,待業(yè)青年數(shù)以萬計,大家的情況大差不差,盡管他的遭遇很“悲慘”,但并沒有更充足的理由可以開“口子”特殊照顧,畢竟當初的結(jié)論是“事故”而不是工傷。

后來街道介紹他跟媳婦一起去菜市場當臨時工,嚴寒的清晨去郊區(qū)用地板車拉菜,劉海亮殘疾的身體根本受不了,幾次半路上累得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人家菜市場堅決辭退,換個身體健康的滿街都是,何必要找個不出活的“殘疾”?媳婦捆了幾天菜,因為手腳不如那些十七八的姑娘利落也被打發(fā)回家。

大眼瞪小眼,無助而凄涼???0歲年紀了,竟還在為起碼的生存憂心忡忡,劉海亮覺得人生有些暗淡,他甚至跟媳婦都有重返格爾木的念頭:畢竟在那里留下的傷殘,不信兵團就坐視不管,看著自己生活無著落。

然而,劉海亮還是留在了青島。那一天搬到中山路居住的老鄰居來串門并帶來一個信息:即墨路上有些人在做小買賣,能掙不少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劉海亮跟媳婦刨根問底,老鄰居說那條街上什么都有的賣,見過沒見過的都有,東西比商店都多,最關鍵便宜。為什么?自己“鼓搗”的,免了許多程序和環(huán)節(jié)。

劉海亮和媳婦第二天就去了即墨路。這是一條只有300多米的狹窄街道,走幾個路口便是大名鼎鼎的青島商業(yè)街中山路。奇怪的是這里居然聚集了很多人,在噪雜聲中交易著各色商品。劉海亮和媳婦看到一個賣襯衣的大姐,淺藍色的確良襯衣1件12塊錢,比商店便宜,1塊多錢,很搶手,一會兒就成交了兩三件?!斑@樣的討衣我一晚上能做三四件?!毕眿D對劉海亮說。劉海亮相信媳婦沒夸張,她是兵團被服廠的縫紉工。“1件的確良的面料要多少錢?”劉海亮隨口問道,“也就6塊多錢吧?!薄澳敲凑f1件就能掙四五塊錢!”劉海亮睜大眼睛。“差不多吧?!毕眿D點點頭。劉海亮的心里不平靜了,他拉住1個年齡相仿正在賣梳子的青年人小聲問:“哥們,在這里賣東西沒人管嗎?”青年看了他一眼說:“怎么沒人管?小心點別被抓住就是了?!?/p>

這一夜劉海亮跟媳婦都沒睡,兩個人一直在討論著即墨路上看到的情景,“趕明兒咱也去賣襯衣。你在家做、我去賣。”天亮時劉海亮下了決心。

母親聽說劉海亮要跟他借錢買布料做衣服到即墨路去賣,頭搖得像貨郎鼓一樣,父親說那是投機倒把,、是犯法。

“別人可以我為什么就不行。”劉海亮不信邪。母親拗不過他,給了他50塊錢媳婦很快做出了10件襯衣,劉海亮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抱著到即墨路上,碰到人便問“要襯衣嗎?”“多少錢?”“12塊?!薄疤F了?!薄澳悄阋嗌馘X?”“11塊5?!薄昂?,11塊5就1]塊5?!辈坏揭簧衔?,劉海亮就拿著100多塊錢回家了,媳婦高興地摟著他一個勁地親。

旗開得勝,劉海亮和媳婦開始注意觀察人們的喜好。他們發(fā)現(xiàn)衣領很時髦但本地生產(chǎn)的很少,大都從南方進貨

這是商機。媳婦仿照著買來的衣領很快做出了一批“本土”衣領,不到2塊錢的成本賣到3塊、3塊5,劉海亮自己都覺得“發(fā)”大了!

但是有一天劉海亮被“逮住”了。他被帶到市場管理所主任的面前,主任看了他一眼,然后說起了他在格爾木的遭遇,只聽得劉海亮發(fā)愣。“我早就盯著你了,只是沒下手而己?!敝魅握f,這次也不是真“抓”,只是告訴他,要遵紀守法,按規(guī)定交納管理費,不要偷偷摸摸了,也沒必要了,國家有了政策,鼓勵個人為社會做貢獻。

從那以后,劉海亮成了即墨路第一批合法銷售者,有了固定的攤點、有了正規(guī)的營業(yè)執(zhí)照。他搬出了大院,在即墨路附近租了住房,然后有跟人合伙開了一家服裝加工廠,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3年后,在青海的戰(zhàn)友大規(guī)模返城,許多人頂替父母進了工廠,也有的依靠政府安排了工作,但論收入、論物質(zhì)條件,誰也無法跟劉海亮比。那年他的銀行存款已經(jīng)是5位數(shù),什么也不干光吃利息也活得很滋潤

因禍得福。幾乎認識他的人都給了這樣的評價,但劉海亮心里清楚,這話只說對了一小半。所謂的“?!?,是運氣好,趕上了好時候。如果沒有改革開放、沒有好政策,自己的下場就跟身上的傷疤一樣,永遠是痛。

2018年盛夏的一個夜晚,我在青島奧帆中心打電話給仍在中國海洋大學工作的哥哥,他畢業(yè)后留校又考取了研究生、博士生,現(xiàn)在是博士生導師。就在前幾天他從微信轉(zhuǎn)發(fā)給我姜紅寫的一篇博文,博文回憶了她當年拉小提琴的的往事,讀來讓人感慨萬分。我讓哥哥打聽一下她母親的情況和她的去處,哥哥告訴我譚大姨今年已經(jīng)95歲高壽,依然健在。姜紅大學畢業(yè)后當了一段大學老師,后來隨丈夫調(diào)到省外貿(mào)工作,如今生活在德國漢堡,遐時她還在拉小提琴。劉海亮好久沒見了,但就在昨天聽到了他的消息,早己腰纏萬貫的他依舊沒忘記格爾木、沒忘記自己的戰(zhàn)友,這些年青海知青經(jīng)常組織了團聚活動,劉海亮不但是積極參加者,還給那些生活困難的戰(zhàn)友捐贈錢物。

掛斷電話我放眼望去,美麗大氣的奧帆中心盡收眼底,海面那迎風而去的帆船,海邊那一幢幢現(xiàn)代化的建筑,夜晚那氣勢輝煌、斑斕迷人的燈光秀,讓這座年輕又現(xiàn)代的城市充滿了魅力。青島遇上了好運,2008年的青島奧帆賽讓世界認識了這座城市,2018年的上海合作組織青島峰會更讓其大放異彩。其實,她只是我們國家發(fā)展的一個縮影,許多這樣的城市正在蓬勃興起。

改變意味著進步、成長、興盛。城市發(fā)展是如此,人生經(jīng)歷也一樣。很多時候不單純在于自身的實力大小,關鍵要有好運。我時常在想,好運從哪里來?如果當初沒有“春天的故事”、沒有一個個的禁區(qū)“突破”、沒有一次次的改革與探索,人們身邊會有那么多的好運相約而來嗎?會有今天無數(shù)人的唏噓、感慨和激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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