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紅
2018年12月初,國內(nèi)第一部以房車探險為主題的15集紀錄片《夫妻房車獵險記》在衛(wèi)視平臺和網(wǎng)絡(luò)平臺上和觀眾見面,主人公鄭義和妻子張莉?qū)⑸钊肴鄠€恐怖故事的發(fā)生地,以身體驗證傳言真實性的方式,跨度16000公里,為探險愛好者探尋恐怖的“無人之境”,還原恐怖片中一個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真實場景。夫妻倆單槍匹馬開著房車,走進棺木森林、死人溝、無人村、無名山洞等。中毒氣、被野狗群追逐,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用他們的話說,人生短暫,再不瘋狂就老了。
1981年出生的鄭義,老家在四川,年紀輕輕便外出闖蕩,吃過的苦數(shù)不勝數(shù),經(jīng)過打拼被一家電子配件公司聘為高管,并在這里認識了妻子張莉。結(jié)婚后,兩人在深圳買了房,并有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兒子。每次回老家,親戚朋友都夸他們有本事,能在深圳立足生根,每每聽到這些話,鄭義只能一笑而過,外人只看到他們的光鮮亮麗,可背后的苦誰能知曉,有時公司生意忙碌起來,幾天幾夜輪軸轉(zhuǎn)是常有的事,用朋友的話說他們是在透支生命去換錢,沒準哪天錢掙到了,命也累沒了。
2018年年初,鄭義聽到一個不幸的消息,同行的一位老友因為過勞導(dǎo)致猝死,留下了一家老小。那幾天,鄭義心里做什么都不得勁,他想自己也是快奔四的人了,從二十來歲出來打工開始,生活里除了掙錢就是掙錢,如果有一天,意外比明天先來臨,這輩子想想都不值。
妻子勸他:“你的想法每個人都有,可現(xiàn)實容不得我們瞎想,孩子要養(yǎng)吧?這一家老小的吃喝你要管吧?對我們普通小老百姓來說,生活就是忙碌的腳步,詩和遠方是屬于那些有錢有閑的人。”妻子話糙理不糙,鄭義也懂,可心里總覺得憤憤不平。
不過老友猝死的事,讓鄭義逐漸放緩了腳步,他開始把一半時間留給了生活。一直以來,他特愛看恐怖片,之后每周他都會準備兩部恐怖片。等孩子睡后,和妻子一起看。在他的影響下,妻子也成了恐怖片發(fā)燒友。
久而久之,光看恐怖片已不能滿足鄭義的渴望。有空時,他就會和三五好友去徒步旅行,越是偏遠、人煙罕見的地方,越得他的心意,他的愿望是踏遍世界上所有恐怖有趣的地方。
一天,鄭義在網(wǎng)上看到了一個視頻短片,一位女大學(xué)生為了看到美麗的極光,一路窮游,最終實現(xiàn)了夢想。節(jié)目的最后,女孩說:“每一個人心里都藏著一個想要實現(xiàn)的夢,就看你敢不敢去嘗試?你走出第一步,夢就不再是夢,你蜷縮著不敢走,夢就永遠是白日夢?!?/p>
這話給了鄭義很大的觸動,他跟妻子商量,辭掉工作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不過他要去的不是旅游景點,而是“恐怖勝地”,不僅要去看,而且還要拍成紀錄片,讓世界各地的“發(fā)燒友”都能看到。
一開始,妻子堅決不同意,她覺得丈夫這是想一出是一出,人到中年的恐慌感。鄭義不死心,整天給妻子“洗腦”:“你想想咱們休息個一年半載也沒什么太大影響,可如果等我們五六十歲再想出去,腿腳可就沒這么靈活了。”為了說服妻子,鄭義整天把她當(dāng)老佛爺般伺候著。最終,張莉被打動了,結(jié)婚以來丈夫從未如此執(zhí)著過一件事,這是頭一回。
按鄭義的盤算,他們需要輛房車,還有拍攝的儀器,一通買下來,不僅積蓄沒了,還欠下了不少外債,這還不包括路費。無奈之下,兩人也不知怎么頭腦一熱把房賣了,還掉貸款后,剩余的錢剛好夠他們路上的花銷。把兒子暫交老人后,鄭義夫婦準備探訪國內(nèi)各大神秘之處,深入30余個恐怖故事的發(fā)生地。
2018年8月,鄭義和張莉踏上了獵險的征程。鄭義暫定的路線是先從深圳出發(fā)到廣西然后是云南再到四川??梢簧下泛?,提前制定好的路線攻略就形同虛設(shè)了。比起網(wǎng)上已被揭秘過的地方,鄭義更喜歡向當(dāng)?shù)卮迕翊蛱轿粗慕芍?,比如西藏的棺木森林?/p>
棺木森林在網(wǎng)上很難查到蛛絲馬跡,這是個連當(dāng)?shù)厝硕贾M莫如深的地方??稍绞沁@樣,鄭義夫婦就越想一探究竟。鄭義提出讓當(dāng)?shù)厝俗鱿驅(qū)В瑤麄內(nèi)ツ瞧忌挚纯?,可沒人敢答應(yīng)。最后,鄭義好話說盡,又給了經(jīng)濟補償,這才說動了一位村民。
山路崎嶇,村民一邊蜿蜒跋涉,一邊向他們講解棺木森林的由來。很久以前,當(dāng)?shù)赜袀€風(fēng)俗,誰家孩子不幸夭折,便把孩子的尸首放置棺槨,連同生前的心愛之物一并掛于樹上。起初是寄托哀思,后來森林漸漸變得詭異。有人說小孩的怨氣重,不能轉(zhuǎn)世投胎,日積月累,那些孩子的陰氣便集聚在森林,引發(fā)怪事連連。有據(jù)可循的是,村里有個不懂事的孩子進入那片森林后便真的再沒出來過。村民們組隊尋找,卻一點痕跡都沒看見,好像那孩子憑空消失了一般。聽著這些,張莉身上汗毛直豎,嚇得緊緊拽著丈夫的衣服。
8月,正是艷陽高照,可踏進棺木森林后,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極了恐怖片的開場。鄭義仔細環(huán)視著周圍,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樹,葉子卷曲著連同樹干也是卷曲的,像極了美國大片里的變異物種。山路兩邊,五彩經(jīng)幡從山腳一路系到山頂,明艷的色彩漸趨斑駁。森林里沒有風(fēng),經(jīng)幡垂直而下紋絲不動,和藏區(qū)山頂上迎風(fēng)招展的經(jīng)幡相比,這里死氣沉沉。
越靠近中心地帶,夫妻倆心里越發(fā)虛。鄭義抽了抽鼻子,一股奇怪的氣味在空氣里彌漫,有點像尸體腐爛的氣味,卻又不單單是。村民指了指前方,“前面就是了。”
夫妻倆抬眼一看,一個小小的棺槨卡在樹杈之間,赫然對著迎面走來的他們。強烈的恐懼生起,鄭義覺得頭皮發(fā)麻,手心冒冷汗,他自認不是膽小的人,可是此刻,周身真實存在的恐怖氛圍,讓他下意識地去緊抓著妻子的手,兩人你牽著我,我拽著你,冒著冷汗徒步前行,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比世界上最恐怕的電影還要嚇人。
繼續(xù)向前,棺槨或高或低的懸于枝頭,有的立于頭上近在咫尺,有的飽經(jīng)風(fēng)霜搖搖欲墜。森林不大,夫妻倆卻覺得走了很久,才好不容易出了森林。明明早上還好好的張莉,剛回村中便腹痛難忍繼而腹瀉不止。當(dāng)?shù)氐尼t(yī)生解釋,他們可能是情緒緊張,再加上吸了尸體腐爛的毒氣導(dǎo)致身體不適,休養(yǎng)幾天就可痊愈。
從棺木森林出來后,張莉一直噩夢不斷,她越來越后悔跟丈夫出來,去做探險。鄭義只能安慰:“既然出來了,我們就要走下去,半途而廢還不被人笑話,你想想這些地方雖然恐怖,但一直以來卻很神秘,我們?nèi)プ龅谝粋€揭開它們面紗的人,是不是很有意義?!睆埨蛳肓讼?,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往下走。如果棺木森林給夫妻倆帶來的是精神上的恐懼,那死人溝就是實實在在的生命威脅。
死人溝位于喀喇昆侖腹地,新藏線上,海拔5100米,傳說曾有一批解放軍在這里露宿一夜,第二天無人生還,由此得名死人溝。
鄭義將房車停在一戶村民家中,眺望不遠處聞名全國的死人溝,“看這路挺好走的,要不咱們別開車走過去吧?一路上還能拍些好鏡頭?!睆埨虿环判模骸斑@里天氣變幻莫測,保險起見還是開車,下雨我們還有個地方避避?!弊罱K,他們還是決定驅(qū)車,因為這次沒有向?qū)?,只能靠自己?/p>
停好車,鄭義下車走了走,很快他便嘗到了死人溝的厲害。稀薄的氧氣,讓他像被扼住了脖子似的難受:“海拔5100米,和珠峰大本營差不多。我曾經(jīng)去那都沒高原反應(yīng),怎么這里這么厲害?”夫妻倆看了看地形,頓時又明白了,死人溝地處山坳,二氧化碳比氧氣重,這不,全沉底了。
鄭義和張莉氣喘吁吁地搬完器材開始拍攝。屏幕里鄭義看不到一點生機,山是光禿禿的,路也是光禿禿的,偶有一點綠色如苔蘚般附著在山路表面,只是這點綠色既不能茁壯成大樹,也不能鮮活成草叢。
鏡頭向前延伸,一些零散的動物白骨逐漸從棕黃的土色中顯露出來。再往前走,一頭被啃食了一半的鹿的尸體躺在地上,看樣子像是剛被啃食過。鄭義環(huán)顧四周,心咚咚直跳,隱隱覺得下一秒會從別處躥出什么來。
拍完視頻,暮色蒼茫,根本辨不清回去的方向,夫妻倆只能夜宿死人溝。這一夜注定不安穩(wěn),除了缺氧帶來的窒息外,溫差也是極大的威脅。鄭義和張莉記不清半夜被凍醒了幾次,車里的熱風(fēng)已開到最大,所有能拿出來的衣服也全都蓋到了身上,可雙腳仍凍得發(fā)木。漫漫長夜,夫妻倆只能相擁取暖。
第二天,兩人頭疼欲裂地醒來,發(fā)現(xiàn)車內(nèi)竟結(jié)起了冰柱。鄭義忍不住驚嘆:“這溫差怕是有二三十?dāng)z氏度,幸虧聽你的開了車,不然我們怕是醒不過來了?!睆埨蜣揶淼溃骸澳俏揖褪悄愕木让魅?,以后你可得聽我的?!?/p>
沒等兩人稍稍放松,鄭義發(fā)現(xiàn)不遠處幾只山狗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們?!翱炫?!”鄭義顧不上解釋,拉著妻子拔腿奔向房車。鄭義一動,山狗便震天動地地嚎叫起來,空蕩蕩的山坳,山狗橫沖直撞的嘶吼強有力地擊打著兩人的耳膜。
很快,嚎叫聲朝他們逼近,鄭義扭過頭看,齜牙咧嘴的山狗瘋了似的朝他們奔來。幸好兩人動作快,才沒被追上。上車后,鄭義看妻子的臉色十分難看,擔(dān)心極了:“要緊嗎?難受不?”張莉大口喘著氣:“我沒事,趕緊走,再不走等它們追上了,咱們就走不了?!?/p>
車子剛啟動,張莉趴著車窗看見山狗已追了上來,沒一會就聽見排氣管被咬得咯吱響?!白飞蟻砹?,快開!”張莉焦急地催促道。鄭義一踩油門,房車卷起塵土一路飛馳,緊咬不放的山狗追了好遠才不甘心地散開。
車子停到安全地帶后,夫妻倆還沒從剛才的驚心動魄中回過神來,鄭義撫著妻子的肩膀,故意逗趣:“死里逃生,咱們也算是同患難的戰(zhàn)友了。”張莉輕呼一口氣,“剛才我的腿都軟了,到現(xiàn)在都沒力氣,還好你一直拉著我,要是沒有你,我就成了野狗的早餐。”鄭義給妻子倒了杯水,雖然沒再多說什么,可他心里決定,以后盡量不要冒險,一定要把妻子安安全全帶回家。
離開死人溝后,鄭義和張莉又來到了和恐怖片場景最為相似的無人村。無人村位于四川理塘,地處兩山之間。相傳毗鄰無人村的兩座大山,一個住著豬精,一個住著蛇精,豬蛇常年大戰(zhàn),攪得村中大亂。后來蛇豬愈發(fā)大膽,時常下山虜劫村民,村民不堪其擾,紛紛搬離村落,無人村便此落成。
這里除了破舊的房子和滿村的雜草,空無一人。聽說他們要去無人村,一些好心的村民勸他們:“你們哪里不好去非去那里,聽說曾經(jīng)有人不小心闖進去,回來就大病一場?!笨蛇@沒有動搖鄭義夫妻倆。
村落荒蕪,推開院門雜草叢生,鄭義伸著腦袋朝房子里看,覺得有點匪夷所思,按理說這里久未住人,應(yīng)該破敗不堪,可跟想象中不一樣的是,大部分房子內(nèi)除了家具上有點灰塵之外,其它都很整齊,就像是主人外出省親還未歸來一樣。
繼續(xù)往里走,是一間臥房,昏暗的房間,一把藤椅端端正正的對著火塘,旁邊還擺放著些茶具。鄭義看著那把藤椅,覺得一絲寒意從體內(nèi)不斷往外滲透,好像藤椅隨時會動起來一樣。張莉在后面輕拽了一下丈夫,“咱們走吧,這里長久沒住人,又是野草叢生,難免會有些毒蟲藏身其中?!编嵙x點點頭,輕輕關(guān)上了門,就像他們從未來過一樣。
從8月到現(xiàn)在,鄭義和張莉已探險快兩個多月了,除了棺木森林、死人溝、無人村,他們還去了無名山洞,尋找過倉央嘉措的足跡……雖然歷經(jīng)艱辛,甚至在生死邊緣徘徊過,但夫妻倆的感情卻越來越堅固。
10月底,鄭義和張莉經(jīng)過魯瑪江東措時,被一個美如仙境的湖泊吸引。湖水清澈如鏡,四周靜謐,張莉?qū)φ煞蛘f:“要不今晚咱們就在這休息,你看看這附近多美,一路上我們都沒有好好欣賞過美景?!编嵙x同意了,兩人收拾好后,坐在湖邊休憩起來。鄭義拿起一顆石子,投進了湖里:“出來這么長時間,說心里話還真挺想兒子的,那小子也不知道想不想我們?”說起孩子,張莉眼眶一下濕潤了,望著遠方不語。
鄭義知道妻子惦記孩子,忙岔開了話題:“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以前咱們常為家長里短的事吵架,但自從出來,我倆倒是意見統(tǒng)一了。”張莉歪著腦袋想了一會,“那些家長里短跟眼前比不值一提,你說得對,人生短暫,是該出來走走,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絕對信任支持你?!?/p>
一路走一路拍,每天鄭義都在社交平臺上上傳照片和旅途的風(fēng)景,引來了無數(shù)喜歡探險的網(wǎng)友。經(jīng)過初步的剪輯,第一個系列的15集紀錄片已經(jīng)制作完成,雖然畫面并不是特別精美,但勝在真實。
經(jīng)朋友的推薦,國內(nèi)多家媒體和衛(wèi)視平臺,爭相競爭這部紀錄片的獨播權(quán)。鄭義說,目前紀錄片已跟觀眾見面,而這只是他房車探險的第一季,未來還會有第二季、第三季,他不僅會在國內(nèi)拍攝,還會去國外探險那些神秘莫測的恐怖之地,只要有妻子陪著,哪里他都敢去。
編輯楊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