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稚
在小區(qū)散步時,看見路邊的樹杈高處掛著一個熊貓形的氣球,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很是耀眼。有一個爸爸,帶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路過樹下,這個孩子也被氣球吸引,孩子就讓爸爸摘下來。
爸爸站在那里說:“夠不著?!?/p>
孩子不依,賴著不走。
爸爸一再解釋:“太高了,夠不著,爸爸也沒辦法摘下來!”孩子還是不依,開始了哭鬧。爸爸煩躁起來,孩子的哭聲越來越高。
我沒再看下去,繼續(xù)散步,那個場景卻在腦子里久久不散。我不禁想:“如果我是那個爸爸,我會怎么做呢?”
我可能會依了孩子,完全滿足他,走到樹下去摘氣球。但只要我一伸手,一踮腳,甚至跳起來,孩子馬上就會看出我與氣球之間的確差得太遠,我是不可能摘到氣球的。我還可以抱起孩子,走到那個樹杈下面,和他一起去摘氣球。我舉起他,讓他自己伸手去拿氣球,他會努力伸長手臂,但是的確差得太遠。
于是他知道,“摘氣球”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但原因不在我,也不在他。不是我拒絕去摘,不是我不想滿足他,我們都努力了,但它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與我們自身無關,我們完全可以坦然放下。
其實,這就像是在玩一個“摘氣球”的游戲,我們在樹下伸手、踮腳、跳、尖叫,這些都是游戲,這些動作本身就已經讓孩子開心了。很可能用不了兩個回合,他就忘記了氣球,而只是純粹地希望“再玩一次”,哪怕樹杈上什么也沒有。
說一千遍,不如做一遍。對孩子來說,游戲是最開心的事,游戲中的道理也是最容易被接受的。孩子對世界、對自我的認識,往往從游戲中得來,游戲是孩子最重要的社會實踐活動。譬如,幼小的孩子通過玩杯子、勺子、食物、紙片、積木、皮球……玩他能夠觸及的任何東西而認識物質的屬性,包括質地、重量、氣味、味道、用途等等;又通過和媽媽、親人、小朋友,和周圍所能接觸到的一切人的玩耍,而認識人的社會屬性,建立自己的人際關系。
不僅小孩子需要玩,大孩子也需要玩。人們常說“人生如戲”,這個“戲”就是游戲的意思。其實成年人也貪玩,很多時候我們自以為無比嚴肅、無比神圣的事情,真正深入到內里,又何嘗不是一種游戲。那些自詡為“玩藝術” “玩股票” “玩轉人生”之類的“玩”,倒也不是虛言了。
國外的教育很重視“玩”,不僅是蒙氏理論對幼兒的“玩”有深入研究和嚴格規(guī)范,即使公立中小學對玩也有制度保障。美國學校特別重視體育,體育就是玩的一種方式。我還看到一篇文章介紹說,加拿大有一個法定的“帶孩子上班日”,是每年11月的第一個星期三,這天凡是就讀9年級的孩子,都可以跟隨父母或者長輩去其工作的單位參觀學習,體驗生活。這并不是正規(guī)的上班,但就像在玩“過家家”游戲中體驗不同的家庭角色一樣,孩子也在“玩上班”的游戲中獲得了一些職業(yè)體驗和認知。這對他將來的發(fā)展未必不是重要一課。
玩就是一種嘗試,是對生活的預演,游戲是最重要的社會實踐活動,孩子在游戲中認識自身,認識世界。很多事情沒有試過,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也體會不到主觀和客觀之間的匹配關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自己該做什么,而對某些注定就是無能為力的事,也難以坦然放下。
當然,對眼前這個要摘氣球的孩子來說,如果非要摘下那個氣球,其實也有辦法的。人類都可以上月球漫步了,摘一個氣球又算什么呢。只不過在成年人眼里,不過是一個氣球而已,實在不值得大人為之披荊斬棘、殫精竭慮,甚至不值得親自走到樹下去做點什么,只要告訴孩子這件事情是做不到的——這不也是一種價值觀嗎?
教育無小事,教育就在日常的點點滴滴中,我們每時每刻,一言一行,都在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