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穎

連貫（Legato）是音樂中最常用的術語之一，在聲樂中，連貫則被稱為連音，連音唱法在聲樂演唱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弗·蘭佩爾蒂說：“誰要是不會連貫地（Legato）唱，那他根本不是在唱歌！”①人聲藝術不僅需要運用連音，不同的歌者還能使連音散發(fā)出不同的魅力，加上個性標簽的連音，成為藝術家代表性的聲音符號。

一、什么是連音

連音（Legato），指聲音的連貫，即用聲音將音與音圓潤地連接，沒有間隙，就像樂譜中長長的圓弧線。連音是音樂旋律的重要表達方式之一，一個有著連線的樂句，會給人以延綿不絕的美感。

連音是線條，好的連音是流動的線條，每個音都是圓潤的、統(tǒng)一的，每個音在氣息的牽引下連綿不絕地流動。凱薩利曾說：“要像一個偉大的提琴家演奏美妙的連音那樣歌唱，要像用弓弦撫弄琴弦一樣，用母音—樂音撫弄旋律，并讓母音—樂音沿著氣息的溪流流出來。”②流動的音，才是連音的真正表達，才是流動的音樂所需要的。

二、如何唱好連音

1.氣連及其訓練方法

流動的連音要靠流動的氣息來支持。想要獲得流動的氣息，首先要有深的氣息支持，即氣息的穩(wěn)定性；其次就是氣息要有控制地、持續(xù)均衡地流出，即氣息的連貫性。

胸腹式聯(lián)合呼吸法是實現(xiàn)以穩(wěn)定而深沉的氣息支持歌唱的手段。要做到氣息的延綿不絕，需要在歌唱的起音后，迅速運用貝爾諾利原理延長聲音，這時參與起音的喉部肌肉要迅速放松。當歌唱符合貝爾諾利原理時，通過聲門的氣息形成的氣壓差就可以實現(xiàn)聲門的開關，不必要的肌肉緊張也會因此得以釋放。氣息通過聲門所造成的氣壓差正是有控制的氣息能均勻送出所需要的壓力來源，所以應用貝爾諾利原理能夠讓演唱延長音更省氣、省力。

在教學實踐中，我經(jīng)常會采用下行音階的嘆氣式發(fā)聲訓練，元音可以自由選擇。如譜例1，我在每個單元音前面都加了一個輔音“h”，這是一個加強呼氣的輔音，可以使學生有元音是在氣上呼出來的感覺，有利于氣息與聲音結(jié)合，而且可以使喉部松弛、通暢。音階下行時，要體會嘆氣的狀態(tài)，這種“嘆”的力是向下的。這種始終保持向下嘆地唱，有利于形成呼吸對抗。

譜例1

2.音連及其訓練方法

筆者將音連定義為咬字的連貫，即咬字不僅要清晰、準確，還要連貫、圓潤。音連既是實現(xiàn)連音唱法的一種手段，也是美聲唱法咬字原則中的一條重要法則。意大利語因其母音純正，且?guī)缀跛械脑~都是以元音結(jié)尾，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利于歌唱的語言”。一般來說，聲樂教師喜歡將易于發(fā)音的意大利語元音用于發(fā)聲訓練，這也為以后演唱意大利語歌曲打下一定的基礎。

（1）元音的連貫

意大利語由元音和輔音構(gòu)成。元音也被稱為母音，在漢語中被稱為韻母，在歌唱中是開放的和能唱響的音素。語音主要在口、喉、鼻三個部位形成，其中口腔是語音形成的重要部位。歌唱的語言不僅要具有生活語言清晰、準確的特點，還必須要和歌唱“樂器”完美結(jié)合，達到使聲音“致遠”的效果，這就涉及共鳴的問題。歌唱聲道是指喉腔、咽腔和口腔一直延伸到唇部的、似喇叭狀的腔體管道，它既是聲源—聲帶所在地，也是最重要的共鳴管道，我們通常所說的歌唱“樂器”指的就是這里。歌唱聲道的可變性很大，聲樂技巧訓練初級階段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內(nèi)容就是其穩(wěn)定性訓練。歌唱聲道的基本穩(wěn)定，取決于喉位及喉腔、咽腔形狀的基本穩(wěn)定。同時，還需要與咬字相互配合、精確調(diào)節(jié)，才能滿足歌唱咬字的需要。

元音的連貫是指在歌唱聲道的良好形態(tài)下，實現(xiàn)一個元音到另一個元音的連接，即元音的更換不能影響歌唱聲道的伸展和穩(wěn)定，同時要保證元音的清晰。具體做法如下：

首先，元音要在歌唱聲道伸展的情況下發(fā)出。歌唱中的良好共鳴，其實是要靠元音來實現(xiàn)的。歌唱聲道是歌唱的共鳴器官，發(fā)元音時就要保證聲道的伸展，即每個元音都要在半打哈欠的喉位和喉形狀態(tài)下發(fā)出。

其次，元音要在口腔打開的狀態(tài)下發(fā)出?？谇徊粌H是重要的咬字器官，也是共鳴器官，因此口腔要像喇叭一樣打開，才會獲得良好的共鳴效果。歌唱中所有的元音都比生活中的元音發(fā)音嘴形要夸張，而且這種夸張會隨著音高的升高和音量的加大而更加夸張。比如“i”元音是個閉口音，生活中發(fā)這個音時，牙齒是基本咬合的，但在歌唱中，則要保證口腔一定的打開度。

再次，歌唱聲道的伸展和口腔的打開不能破壞元音自身的音色。舌位的不同加上上、下腭的配合，會使口腔呈現(xiàn)不同的形狀，這是元音形成的重要手段。還是以“i”元音為例，生活中發(fā)“i”元音時，上、下牙比較接近，舌的前部向上腭隆起、與上腭接近，舌尖抵住下牙。歌唱中，為了保證“i”母音的良好共鳴，口腔要打開并松開牙關，但是舌位不變，即依然保持舌的前部向上腭隆起、靠近，舌尖抵住下牙，只是舌與上腭之間的距離加大了。這樣發(fā)出的“i”元音，不僅可以形成良好的共鳴，還保證了音色。總之，歌唱中必須保持這種元音特有的嘴部形態(tài)，而且更加夸張，才會獲得理想的效果。

譜例2

我們可在“a e i o u”五個元音中任選一個唱得最舒服的進行訓練我們可在（見譜例2），練好后再依次換其他元音。以“a”元音為例，練習時，保持該元音特有的嘴部形態(tài)，半打哈欠并張口深吸氣，出氣即出聲，在穩(wěn)定的氣息支持下唱出連貫的“a”元音。在最初的練習階段，速度可以稍快，熟練后，放慢速度，以提高學生的聲音控制能力。

最后，更換元音時，在確保元音準確的前提下，歌唱器官僅做最小的調(diào)整。世界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吉利指出：“在口咽腔中，為每一個母音所進行的形狀變換是如此輕微，以致只要想到稍微改變一點點，就足以產(chǎn)生所需要的生理效果。這就是連貫的歌唱的秘訣。”③在此，吉利不僅指出了更換元音時動作要盡量輕微，同時還強調(diào)這是實現(xiàn)連貫唱法的秘訣，因為這樣有利于元音音色統(tǒng)一。

譜例3

譜例3是在同一音高上的更換元音練習。為了使元音連貫，在元音轉(zhuǎn)換時，只做最小的調(diào)整，這是要領。五個元音，“a”的口腔打開度最大，“i”的口腔打開度最小，如何做最小的調(diào)整又不失元音的純正？這就要將各元音的口腔開合度盡量靠攏，“寬元音窄唱，窄元音寬唱”，“a”和“i”都向“e”靠攏，“u”向“o”靠攏。這樣，就可以做到只是稍稍改變嘴形、舌位即轉(zhuǎn)換元音了，而其他各歌唱器官的穩(wěn)定性也不應該因為各種位置的改變而受到任何影響。

（2）輔音發(fā)音不能干擾元音的連貫

輔音也被稱為子音，在漢語中被稱為聲母。在歌唱中，只有當它和元音一起時，才能被唱響，所以，歌唱中輔音的發(fā)音一定不能影響元音的純正和連貫。關于這一點，威爾遜曾指出：“應做的事不是利用輔音歌唱而是讓輔音靠邊，為的是有機會唱響元音。”④我們在教學過程中練習輔音的目的不僅是要使字或詞準確，同時要清楚“輔音的功能是截斷元音而又不破壞音”⑤。

譜例4

譜例4為帶輔音的元音練習。在元音前面可以添加各種輔音，開始階段要選擇簡單和易發(fā)的輔音，再逐漸加入其他輔音。需要注意的是，輔音的加入絕不能影響元音的連貫，這就要求所發(fā)輔音不僅要清晰，而且必須迅速過渡到元音，并在元音上停留、延長，口腔只做最小的調(diào)整，從而使歌唱狀態(tài)在最大限度上保持穩(wěn)定，并將這種穩(wěn)定最大限度地持續(xù)下去，直到結(jié)束。

3.聲連及其訓練方法

聲連指的是元音在整個音域里連貫地連接，這是連音最后要實現(xiàn)的結(jié)果?！叭绻曇裟茉诓煌膮^(qū)域連貫一致而成為‘圓連音’，那么，唱美妙樂句的秘訣也就基本掌握了。”⑥

聲連是以氣連、音連為基礎，并在此基礎上將整個音域連接，即聲區(qū)的統(tǒng)一。聲區(qū)的統(tǒng)一是歌唱器官動態(tài)調(diào)節(jié)的結(jié)果，而非是靜態(tài)的。隨著音的升高，歌唱聲道通過改變自身的形狀進行動態(tài)調(diào)節(jié)。通過張大嘴巴、放下下巴，會使口咽部管道縮小，同時縮短聲道；通過抬高舌骨后緣，會厭舉起并卷曲，會使咽部管道變細。上述兩方面的共同調(diào)節(jié)會使歌唱聲道相對縮短和變細，從而獲得高頻共振峰。聲帶振動方式的改變需與歌唱聲道的調(diào)節(jié)相互配合，才會使聲道共鳴與聲帶基音相匹配，從而獲得最佳的共鳴狀態(tài)。

隨著音的升高，由于口腔的打開和咽管的變細，母音變形是不可避免的，元音“a、e、i”會向元音“o、u”靠攏（很多人稱之為“掩蓋”或“關閉”），這其實是歌唱聲道為獲得高頻共振峰而做動態(tài)調(diào)節(jié)的必然結(jié)果。

無論元音如何變換，穩(wěn)定的歌唱狀態(tài)不能被打破，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唱出連音效果。如譜例5所示，五度音程練習針對的就是歌唱狀態(tài)穩(wěn)定性的訓練，在“sol”音上可做延長音的訓練，元音可以根據(jù)學生的具體情況選擇。教學中，筆者比較常用的元音是“a”和“o”。這是因為，“a”元音是開口比較大的元音，對于歌唱器官的松弛、打開和氣息落下去獲得深的氣息支持較其他元音更容易。另外，“o”元音有利于獲得更多的高頻共振，而從“a”到“o”的轉(zhuǎn)換正好完成了一個歌唱樂器形成的過程。即，從“a”元音的腔體打開、氣息落下去獲得深的氣息支持（這時要形成正確的喉形和喉位）到“o”元音的聲道繃緊、直立并通過口咽喇叭將聲音送出去的過程。

譜例5

需要注意的是，第一，五度音程跳躍時，兩個元音的轉(zhuǎn)換要在統(tǒng)一、穩(wěn)定的狀態(tài)（穩(wěn)定的喉嚨位置和穩(wěn)定的氣息等）下連貫轉(zhuǎn)換，不能因為旋律的起伏而影響其連貫。

第二，唱“a”元音時，要充分打開腔體，保持相對穩(wěn)定的喉形和喉位，在深的氣息支持下，聲音落到氣上，嘆著唱。

第三，唱“o”元音時，在保持“a”元音的狀態(tài)下嘴角略收，嘴形的調(diào)整盡可能小，同時軟腭要保持打哈欠的狀態(tài)，向后上方收縮，咽壁立住，嘴巴盡量打開，并形成“o”元音特有的立著的圓唇形。隨著音的升高，下巴和嘴都要不斷下拉和張大（這是共鳴器官動態(tài)調(diào)節(jié)的重要手段之一），這樣有利于口咽喇叭的打開，會使歌唱聲道相對縮短，使“o”元音獲得更多的高頻共振。這樣的調(diào)整不僅可以使“o”元音共鳴豐滿，還會使它更具穿透力。

第四，落回到“a”元音時，要將“o”元音的歌唱狀態(tài)延續(xù)到“a”元音中，最大限度地統(tǒng)一兩者的狀態(tài)，在氣息上嘆著將“a”元音落下，并將所有的氣息呼出。

第五，在各聲部的音域范圍內(nèi)做半音上行、下行的移動練習，元音可以根據(jù)學生的具體情況進行選擇。

譜例5的練習，旋律簡單，學生學習起來很容易，但是實用性很強。選擇學生唱得最好的元音進行訓練，當學生掌握后可以變換各種元音，還可以加入各種輔音訓練，這對元音連貫性的訓練很有效果。另外，五度音程的練習，對訓練學生在不同音高上都保持統(tǒng)一的歌唱狀態(tài)很有幫助，并為以后拓展音域打下良好的基礎。

西班牙聲樂教育家加爾西亞說：“連唱（Legato）的技能是最重要的特長，別的演唱方法都從屬于它，而且僅僅是它的變體，應用這些變體只不過是為了更豐富連唱法?！雹呤聦嵉拇_如此，連音唱法不僅是“美聲”歌唱技術的基礎，而且是最能體現(xiàn)美聲唱法美學原則的歌唱技巧，它通過連貫的氣息、連貫的咬字、統(tǒng)一的聲區(qū)表達著美好的歌唱。流動的歌聲猶如流水，承載著如歌的情感，在人們的心間流淌。

“戲劇人聲”音樂會唱響國家大劇院

2019年3月16日，“戲劇人聲—歌劇、音樂劇、京劇經(jīng)典唱段音樂會”在國家大劇院藝術資料中心圓滿上演。音樂會上，男中音歌唱家、中國音樂學院聲歌系教授馬金泉以他極具特點的戲劇男中音演繹了《開場白》《祖國的敵人》《你們這些狗強盜》《信條》《十里風雪》《雪絨花》等中外歌劇詠嘆調(diào)、音樂劇名段，同時與天津歌舞劇院男高音歌唱家石廣羽、韓國女高音歌唱家金麟慧合作演唱了現(xiàn)代京劇《智取威虎山》選段、歌劇《原野》和《游吟詩人》中的對唱及二重唱，讓觀眾感受到“戲劇人聲”的震撼。音樂會由男中音歌唱家王立民主持，中央音樂學院聲歌系教授張佳林擔任鋼琴伴奏，愛奇藝·文化演出頻道進行了全程網(wǎng)絡直播。

注釋

①〔蘇〕那查連科著、汪啟璋譯《歌唱藝術》，人民音樂出版社2002年版，第137頁。

② 方露娜《智慧人聲（聲樂學習問答300題）》，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96頁。

③ 胡郁青《中外聲樂發(fā)展史》，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26頁。

④〔美〕維克托·亞力山大·菲爾茲著、李維勃譯《訓練歌聲》，上海音樂出版社2003年版，第210頁。

⑤ 同注④。

⑥ 趙梅伯《唱歌的藝術》，上海音樂出版社2006年版，第69頁。

⑦ 同注①，第10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