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開大學(xué)博物館）

壓勝錢，又有“厭勝錢”“花錢”“瘞錢”之稱，是帶有吉祥、壓勝性質(zhì)文字或圖案的非流通貨幣。北宋《宣和博古圖》中記載“李孝美《圖譜》有永安五男錢……孝美號之曰厭勝錢”[1]，《漢書·王莽傳》：“……是歲八月，莽親之南郊，鑄作威斗。威斗者，以五石銅為之，若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勝眾兵……”[2]。壓勝有震懾之意，故壓勝錢在墓葬中起辟邪祈福之功用。壓勝錢種類繁多、題材多樣，時間跨度大，數(shù)量也較為可觀。

明代墓葬壓勝錢上的文字、圖案與當(dāng)時社會政治經(jīng)濟(jì)和宗教民俗信仰有著密切關(guān)系，文化內(nèi)涵豐富。本文根據(jù)明墓出土的壓勝錢內(nèi)涵進(jìn)行整理與分類，并在此基礎(chǔ)上探究明墓壓勝錢的題材來源及墓葬空間關(guān)系。

一 壓勝錢的種類

明墓出土的壓勝錢主要以文字類壓勝錢為主，圖案類壓勝錢較少。根據(jù)壓勝錢的紋飾和內(nèi)容可將壓勝錢分為吉祥語類壓勝錢、表明墓主人身份類壓勝錢、通寶類壓勝錢、宗教類壓勝錢、素面壓勝錢等。

（一）吉祥語類壓勝錢

這類壓勝錢占明墓壓勝錢數(shù)量之大宗，按其文字和紋飾又可分為家庭吉語壓勝錢、國家祝福語壓勝錢、仕途壓勝錢等三類。

1.家庭吉語壓勝錢。這類壓勝錢通常表達(dá)了對家庭成員的祝福和美好期望，有長壽、富貴之意。皖國公仇成墓[3]出土了40 幾枚壓勝錢，內(nèi)容豐富，錢文有“金玉滿堂”“子孫興旺”“子孫千億”“長命富貴”“長金富貴”等（圖1）；兵部尚書趙炳然夫妻合葬墓[4]、沐斌夫妻合葬墓[5]、明戴廷仁夫妻墓[6]、湯和墓[7]等也出土有“長命富貴”錢；廣東碣石明墓[8]出土的3 枚鉛錢，上有“積福如山”“廣種福田”“為善最樂”等吉祥語；河北邯鄲刑部尚書張國彥夫妻合葬墓[9]出土有“人口平安”錢；湖北黃石鳳凰頭明墓出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長命富貴”等錢。

圖1 仇成墓出土壓勝錢

2.國家祝福語壓勝錢。這類壓勝錢，從內(nèi)容上看主要是祝福國家“天下太平，萬物安寧”，有祥和平安之意。工部右侍郎徐蕃夫妻墓[10]出土的壓勝錢有“風(fēng)調(diào)雨順”“天下太平”“國泰民安”等字樣；明中山王徐達(dá)家族墓[11]、樂安昭定王墓[12]等墓也出土有“天下太平”等錢。

3.仕途吉語壓勝錢。這類壓勝錢在明墓中較少，如沐睿墓[13]出土的“爵位高升”金質(zhì)壓勝錢（圖2）。

（二）表明墓主人身份類壓勝錢

這類壓勝錢通常是對墓主人身份、品德、相關(guān)事件的描述。如寧康王菊潭郡主墓出土的壓勝錢錢文為“菊潭郡主”；兵部尚書趙炳然墓出土的壓勝錢則是對其妻身份地位的描述，如“趙門楊氏”“貞節(jié)賢良”等，該墓為萬歷年間下葬，一些壓勝錢還有“萬歷五年”“八月初五”“丁丑通寶”等字樣，應(yīng)為墓主人去世的時間。

（三）通寶類壓勝錢

這類壓勝錢的外形較為單一，多是取流通貨幣之形狀，制作相對粗糙。如仇成墓、蘄國公康茂才墓[14]、湯和等墓出土的“明道通寶”金錢（圖3），皆由金片制作而成，較薄；徐俌夫妻合葬墓[15]出土的金、銀壓勝錢，錢文為“明道”，應(yīng)與“明道通寶”內(nèi)涵相同；沐睿墓出土的“天啟通寶”，形制與明代流通貨幣“天啟通寶”同，但多了花邊裝飾；南陽溵水郡主墓[16]出土的26 枚“冥用通寶”、湖南芷江垅坪三座明墓出土的3 枚“生天元寶”等，也是仿照貨幣的樣式，應(yīng)是供墓主人在往生世界所用；北京施聚墓[17]出土有“大明通寶”；山東魯荒王墓出土金質(zhì)“洪武通寶”19 枚（圖4），各枚金幣上的文字略有差異，其中“寶”皆用簡化字[18]。

（四）宗教類壓勝錢

按照文字和紋飾，又可將其分為道教壓勝錢和佛教壓勝錢。

1.道教壓勝錢

這類壓勝錢的錢文、圖案或?yàn)榈澜逃谜Z，或帶有道教內(nèi)涵。如蘭州上西園明彭澤墓棺內(nèi)出土的“開通冥路”金錢；徐蕃夫妻墓出土的“極樂瀟（逍）遙”“早升仙界”壓勝錢；湖南芷江木油坡明墓M3[19]、蘄春石粉廠樊山鎮(zhèn)國將軍墓[20]出土的“早生天界”錢（圖5）；張國彥夫妻合葬墓出土的“早生先界”錢等。其中以江西益藩王墓出土的七星錢制作最為精良，如益莊王朱厚燁墓出土的八卦紋鎏金銀錢，正面焊有七種卦象（圖6），這類錢為七星錢，代表北斗七星七君。

圖2

圖3

圖4

圖5

圖6

圖7

還有一些壓勝錢的裝飾主要以圖案為主。程姓夫妻合葬墓[21]女墓主墓內(nèi)出土1 枚“卯生”壓勝生肖錢，正面左右裝飾月紋，上下有“卯生”二字，背面呈現(xiàn)了一幅老壽星面向一老者而蹲的場景，老壽星上方裝飾有星云紋，該老者應(yīng)為十二生肖中的卯兔；明許裕甫墓[22]出土的十二生肖地支錢，此錢錢面上分布十二個圓圈，每個圓圈內(nèi)裝飾有一個生肖，各個圓圈之間為一地支；上海李先芳夫妻合葬墓[23]出土的金錢紋飾為符咒圖案（圖7）。

2.佛教壓勝錢

這類壓勝錢錢文多為佛教用語。如許裕甫墓出土的“花開見佛”“愿生西方”“悟無生忍”“上品蓮臺”“太平吉利”錢（圖8-1～4）；南京市洪保墓出土的“我凈常樂”錢；沐昂側(cè)室邢氏M22、沐晟與程氏合葬墓[24]出土的“生生見佛”，“世世聞經(jīng)”錢（圖8-5、6）；益定王朱由木夫妻合葬墓出土的“金光接引”（圖8-7）、“徑上西天”錢；蘭州彭澤墓[25]出土“法輪回轉(zhuǎn)”錢；荊端王次妃劉氏墓出土的“阿彌陀佛”金、銀質(zhì)壓勝錢（圖8-8）；北京北下關(guān)萬歷年間太監(jiān)墓[26]出土的正背錢文均為旋讀的“南無消災(zāi)延壽藥師佛”金質(zhì)壓勝錢等。

3.素面壓勝錢

這類壓勝錢無文字或圖案裝飾，只具有錢幣之形，通常批量出土。其形制大致分為以下幾種：一是無文字但有紋飾的壓勝錢，通常裝飾有外郭和四格分區(qū)，穿有方形、四決形和圓形之分，如沐斌夫人梅氏墓出土的若干大小金銀錢，皆為圓形四決穿（圖9-1）；江蘇常州花園底白氏家族M5 出土的1 枚金錢，則為圓形圓穿，直徑10、穿徑1mm，錢面裝飾有邊郭及雙弧四決線（圖9-2）。二是錢幣正背兩面皆無任何裝飾，形制十分簡易，只剪裁有穿，如沐昂墓出土的6 枚金錢，正反皆素面，圓形、四決穿，直徑29、厚0.2mm（圖9-3）。

圖8

圖9

二 明墓出土壓勝錢的題材來源

壓勝錢顧名思義是對錢幣的模仿，并在此基礎(chǔ)上吸收民間文化和宗教因素進(jìn)行加工創(chuàng)作，是古代錢幣與民俗文化相結(jié)合的一種產(chǎn)物。

（一）對流通貨幣的模仿

明墓出土的壓勝錢，其基本形制是對流通貨幣的模仿。錢文分布順序多為直讀，錢幣基本形狀有圓形方穿（菱形穿、四決穿）、圓形圓穿、圓形無穿等，不見異體、仿古、多邊形的壓勝錢。

從錢文分布來看。宋元明時期的流通銅錢多采用直讀方式，面少有四格分區(qū)，如溵水郡主墓出土“冥用通寶”錢、康茂才墓出土的“明道通寶”錢等。又如四川成都M8 劉公墓出土的“長命富貴”錢，沐昂側(cè)室邢氏M22 出土的“生生見佛”“世世聞經(jīng)”錢，益藩王墓出土的七星錢等，帶有邊郭、圓形、方穿、直讀，也與流通貨幣基本形制相仿。但也有個別壓勝錢如湖南芷江垅坪明墓出土的壓勝錢，面文采用先縱后左橫讀，即按上下左右順序讀，較為少見，或許是由于這種錢文分布方式在歷朝歷代的流通貨幣中就極少存在[27]。而像四川成都M10 何氏墓出土的上右左下讀法的壓勝錢，在實(shí)用金屬貨幣中是不曾見到的，只存在于壓勝錢中。

從錢幣形制來看。明代的流通貨幣與前朝貨幣形制類似，多為圓形方穿，穿為規(guī)整的正方形，而這種形制的壓勝錢在明墓中卻較少出土，多為圓形四決穿的形制。但這類帶有四決穿的壓勝錢在前代的墓葬中也并不常見，到了明代才逐漸豐富起來，應(yīng)是方穿錢的一種變體。

（二）宗教和民間信仰因素

明墓壓勝錢的題材主要是來自于宗教或民間信仰，反映了墓主人生前信仰。

蘭州上西園明彭澤墓棺內(nèi)出土“開通冥路”金錢1 枚?！伴_通冥路”是道門科儀中的重要內(nèi)容，南宋金允中編撰的《上清靈寶大法》中的卷二三《章詞表牘品》有“開通道路章”，文中寫到“謹(jǐn)按酆都拔罪章，并開通道路章，皆以廣度為主。雖齋官追薦，專為一人。然普及幽冥，系薦之魂，自然蒙有。兼地獄之多，未易盡述。考掠之具，難以悉聞”[28]?？芍伴_通冥路”是“皆以廣度為主”，是為了“普及幽冥”，即普渡地獄眾多幽冥?！伴_通冥路”壓勝錢則有為墓主人打通通往冥間的道路之用意。明工部右侍郎徐蕃夫妻墓出土的“極樂瀟（逍）遙”“早升仙界”壓勝錢，是佛道思想結(jié)合的產(chǎn)物?！霸缟山纭斌w現(xiàn)了道教度化的思想，有“早升仙界”修煉成仙，從而在“仙界”享受“極樂瀟遙”之用意。許裕甫墓出土的“花開見佛”“愿生西方”“悟無生忍”“上品蓮臺”等壓勝錢，錢文為典型的佛教用語。相關(guān)佛教經(jīng)典中記載：“九蓮臺，謂九品往生之行者所乘坐之蓮臺……”[29]。在佛教中，修行完滿者往生后身坐蓮花臺座前往西方極樂世界，蓮臺依照各人生前修行深淺差異，有九個等級，其中九品蓮臺是最高一等，錢文中的“上品蓮臺”寄托了墓主人死后的美好愿望；“悟無生忍”即是領(lǐng)悟到“無生法忍”之境界，即不生不滅，不動搖，有涅槃成佛之意[30]。墓主人許裕甫應(yīng)為一位虔誠的佛教徒，他希望能領(lǐng)悟到無生法忍之境界，得到“上品蓮臺”，往生于西方極樂世界。這些帶有宗教因素的壓勝錢反映了墓主生前的宗教信仰和墓主對死后世界的認(rèn)識，希望在往生世界中得到好的歸宿。

益藩王墓出土有成套的7 枚壓勝金錢，錢幣正面方弧上焊有?！棒x”“?”“魅”“魒”等字，背面為八卦圖形。益莊王夫人萬氏棺內(nèi)還出土銀線7 枚，正面有“父”“武”“巨” “廉”“貪”“祿”等篆字面文。這些壓勝錢寓意相同，都象征了北斗七星，組合起來稱之為七星錢。道教經(jīng)典《太上玄靈北斗本命延生真經(jīng)》將七星命名為“大魁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31]。由于益藩王墓出土的壓勝錢，銘文皆為篆書，其中“文”字很有可能誤認(rèn)為“父”，萬氏棺內(nèi)出土的“父”字錢，很有可能應(yīng)為“文”字錢，指代文曲。中國古代自古就有北斗信仰，這種信仰在道教經(jīng)典中也不斷被提及，是為道教中的一部分，[32]認(rèn)為北斗可以“建四時，均五行”“厄解災(zāi)消”，還可以讓人獲得“延生之道”，墓葬中使用這類七星錢或是有清凈身心、消災(zāi)度厄、延長生命之壓勝功用。

（三）對前代題材的繼承

明墓出土的壓勝錢的錢文和圖案，在前代壓勝錢和明代的一些其他器物上也有發(fā)現(xiàn)。“長命富貴”這一吉祥語，前代壓勝錢上已有較多發(fā)現(xiàn)，如金代窖藏出土的1 枚“長命富貴”錢[33]（圖10-1），洛陽老城區(qū)房管局建筑工地35 號墓[34]出土“金玉滿堂”錢1 枚、“長命富貴”錢2 枚。且這一吉祥語不僅在明墓出土的壓勝錢錢文中頻繁出現(xiàn)，在明墓出土的其他器物上也較為常見。如扶余明墓DM38 出土的1 件青花松枝紋碗，圈足內(nèi)底繪有雙重圓圈，內(nèi)為“長春富貴”四字[35]；王璽家族墓M14 出土的“長命富貴”銘紋銅鏡，鏡背面鑄楷書銘文“長命富貴”四字[36]（圖10-2），整體布局和壓勝錢相類似。又如廣東碣石明墓出土的1 枚“為善最樂”鉛錢，其面文在王璽家族墓M6、M7[37]中出土的銅鏡上也有發(fā)現(xiàn)（圖10-3），這一吉祥語帶有儒家色彩。這類用語的普遍性，也說明了其使用的廣泛性和傳承性。明代益藩一些墓葬出土的七星錢，雖更多是受道教因素影響，但其主體文字與紋飾皆為北斗七星，北斗七星這一題材在前代出土的壓勝錢中也有相關(guān)發(fā)現(xiàn)。如西漢晚期的五銖壓勝錢，其背部裝飾有北斗七星[38]（圖10-4），曲江池黃渠頭村王莽鑄錢遺址窖藏出土了一枚大泉五十背有南斗六星、北斗七星星相圖[39]。又如十二生肖題材，明墓出土的壓勝錢有單一生肖錢，如明代程姓夫妻合葬墓M2 出土的“卯生”壓勝錢。這種錢幣在前代也有出現(xiàn)，如《古泉匯》一書所載“丑生”壓勝錢[40]（圖10-5），面為一牛和一仙人，此仙人可能為丑牛本命星君，背文為“丑生”二字，從形制上看，此錢年代應(yīng)不晚于宋。明墓還有將十二生肖圖案裝飾于同一枚錢上的，如許裕甫墓出土的十二生肖地支錢。這種十二生肖與十二地支分布在一枚錢面上的錢幣在前代壓勝錢中也較多，如洛陽市澗西洛陽拖拉機(jī)廠北宋墓、洛陽老城區(qū)房管局建筑工地35 號墓[41]以及內(nèi)蒙古武川縣烏蘭窯子金墓（圖10-6）[42]。

圖10

三 明墓壓勝錢的組合與陳設(shè)

明墓壓勝錢在墓葬中多以組合的形式出土，這些組合方式大致分為三種：一是成對出土，即兩枚錢幣上的錢文組成一句完整的對子。如“生生見佛”“世世聞經(jīng)”錢；“福如東?！薄皦郾饶仙健卞X。二是七枚一組，組成七星錢。益藩王墓出土的七星錢鑲嵌于棺內(nèi)的一塊木板上，木板上鑿有7 個小坑，與錢幣大小等同，整個形狀如北斗七星，此板稱之為七星板，是墊背錢的一種?！吨乜躺觊w老校正朱文公家禮正衡》中解釋道“七星板，用板一片，其長廣棺中可容者，鑿為七孔”[43]。三是壓勝錢數(shù)量與墓主人年齡相當(dāng)數(shù)量。通常在墓葬中，這類錢幣構(gòu)成某種組合或擺成某種形狀時，才具有壓勝性質(zhì)，而單個的個體不具有壓勝意義。如江陰明代承天秀墓中墓主人身下鋪有一條寢單，寢單上面縫有82枚太平通寶，數(shù)量正好與墓主人年齡相當(dāng)。明寧靖王朱奠培夫人吳氏墓出土的金銀壓勝錢各32 枚，共64 枚，也正與墓主人年齡相當(dāng)。

明墓出土的壓勝錢，除一些具體位置不詳者，大部分都發(fā)現(xiàn)于墓主棺室內(nèi)或棺床之上，擺放于墓主人身旁的位置。

第一，擺放于墓室內(nèi)或墓主人周圍。四川平武明王璽家族墓M14 出土的7 枚壓勝錢擺放于棺內(nèi)墓主人身旁；在嘉興王店李家墳明墓M1、M2、M3、M4 中，各墓墓主頭部周圍發(fā)現(xiàn)有成捆的紙片，或?yàn)榧堎|(zhì)壓勝錢；江西南昌青云譜明墓出土的錫錢分布于墓主的頭部和腰下位置；南京洪保墓棺床上、沐昂墓室棺床上、沐晟其程氏棺床上也發(fā)現(xiàn)有數(shù)枚壓勝錢。這些壓勝錢的擺放無明顯的規(guī)律性可尋。還有一些壓勝錢擺放存在一定的規(guī)律性，如仇成墓出土的61 枚金錢較為規(guī)則地?cái)[放于棺床四周；梅氏墓中墓主人胸部位置發(fā)現(xiàn)4 枚大金幣，腿部位置發(fā)現(xiàn)4 枚大銀幣，另外棺內(nèi)還有序擺放了36 枚小金、銀幣（圖11）；上海李先芳夫妻墓腹部發(fā)現(xiàn)1 枚金質(zhì)壓勝錢；周文恪夫妻合葬墓中在墓主人周文恪的兩臂旁各發(fā)現(xiàn)2 枚錫錢，對稱擺放于墓主人身旁；在郢靖王墓東配室中部的幾個棺內(nèi)和棺外都散落放置有銀、銅冥錢，在東配室中部的二號棺內(nèi)，墓主人頭骨痕跡左右兩側(cè)還對稱擺放有1 個較大的銀冥錢。

圖11 梅氏墓棺床上冥幣分布（1.小銀幣 2.大銀幣 3.大金幣 4.小金幣）

第二，發(fā)現(xiàn)于墓主人口中，為口含錢。徐蕃夫妻墓墓主張淑人口中含有銅錢1 枚；寧獻(xiàn)王朱權(quán)墓墓主人口含1 枚小金錢；廣東碣石明墓也出土3 枚口含鉛錢；蘭州上西園明彭澤家族墓中出土若干口含金錢；戴廷仁夫人柴氏墓出土的一枚“長命富貴”含于女墓主人口中。

第三，發(fā)現(xiàn)于墓主人身下，這類壓勝錢通?？p綴于衣物之上，稱之為墊背錢。除上文提及的七星錢外，還有：閻仲宇夫妻合葬墓中室男墓主身下鋪有一件夾衣，上放置43 枚銅錢及7 枚金錢，夾衣下方還鋪有一層谷子；武進(jìn)明代王洛家族墓M1a 王洛墓出土的50枚天下太平冥幣出土?xí)r縫釘在綿絮上，棉絮折疊放置于棺底部；徐蕃夫妻合葬墓墓主張淑人貼身背心的后背外面縫有5 枚壓勝錢，呈十字交叉狀；寧獻(xiàn)王朱權(quán)墓身下的布帛縫有兩排大金錢，每排6 枚；寧靖王夫人吳氏墓身下的褥子上，放置金銀冥幣各32 枚，分為3 排、一金一銀間隔放置，排列有序；江陰承天秀墓身下的寢單上縫有82 枚太平通寶，與墓主人年齡相符。

還有一些壓勝錢放置位置較為特殊，有特定的含義，屬于特例。如湖北襄陽羊祜山明襄藩門正聶相壽墓出土的壓勝錢與水晶、瑪瑙、珍珠等放置于券頂部距后墻1.62M 處的龕窩內(nèi)釉陶盒中，有一定的宗教象征意義；在郢靖王墓中室的兩個箱子箱底處各發(fā)現(xiàn)鐵錢一串八枚，“兩串鐵圜錢形制、數(shù)量相同，其在箱子中放置的位置也大致相同，正好形成了一個左右相對稱的擺放，應(yīng)該是下葬時有意所為，可能與相關(guān)的葬俗有關(guān)”[44]。

四 結(jié)語

明墓出土壓勝錢數(shù)量較多、種類豐富，其題材帶有一定的宗教、迷信色彩，這與明代發(fā)達(dá)的手工業(yè)和大發(fā)展的宗教信仰文化有著直接關(guān)系。明墓出土的壓勝錢雖大多制作粗糙，但也不乏精美者，這些壓勝錢采用了當(dāng)時明代金屬制造的一些工藝，如金銀箔鏨刻、錘鍱、模壓、鎏金、包金、焊接工藝等；同時這些壓勝錢的題材，也是墓主人宗教信仰和地區(qū)葬俗的直接體現(xiàn)?？傊?，明墓壓勝錢是研究古代錢幣不可或缺的環(huán)節(jié)，同時也是研究明代手工業(yè)、金銀器制作工藝和民間宗教信仰的重要實(shí)物資料。

注釋：

[1] （宋）王黼：《重修宣和博古圖》，揚(yáng)州，廣陵書社，2010 年。

[2] （漢）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 年9 月。

[3] 南京市博物館：《江蘇南京白馬村明代仇成墓發(fā)掘簡報(bào)》，《文物》，2014 年09 期。

[4] 范桂杰，胡昌鈺：《明兵部尚書趙炳然夫妻合葬墓》，《文物》，1982 年02 期。

[5] 南京市博物館，江寧區(qū)博物館：《南京將軍山明代沐斌夫婦合葬墓發(fā)掘簡報(bào)》，《東南文化》，2013 年02 期。

[6] 張瓏，龐耀先：《蘭州市蘭工坪明戴廷仁夫婦墓》，《文物》，1998 年08 期。

[7] 蚌埠市博物展覽館：《明湯和墓清理簡報(bào)》，《文物》，1977 年02 期。

[8] 楊豪：《廣東碣石明墓清理簡介》，《考古》，1962 年07 期。

[9] 陳光唐，劉東光：《河北邯鄲出土明刑部尚書張國彥夫婦合葬墓志》，《文物》，1986 年09 期。

[10] 黃炳煜，肖均培：《江蘇泰州市明代徐蕃夫婦墓清理簡報(bào)》，《文物》，1986 年09 期。

[11] 阮國林：《明中山王徐達(dá)家族墓》，《文物》，1993 年02 期。

[12] 江西省博物館，南城縣博物館，新建縣博物館，南昌市博物館編：《江西明代藩王墓》，文物出版社，2010 年。

[13] 阮國林，葛玲玲：《江蘇南京市明黔國公沐昌祚、沐睿墓》，《考古》，1999 年10 期。

[14] 周裕興，顧蘇寧，李文：《江蘇南京市明蘄國公康茂才墓》，《考古》，1999 年10 期。

[15] 袁俊卿，阮國林：《明徐達(dá)五世孫徐俌夫婦墓》，《文物》，1982 年02 期。

[16] 劉霞：《南陽明故溵水郡主墓》，《東南文化》，2004 年05 期

[17] 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北京華能熱電廠明墓發(fā)掘簡報(bào)》，《文物春秋》，2006 年06 期。

[18] 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山東省博物館編：《魯荒王墓》，文物出版社，2014 年。

[19] 芷江縣文物管理所：《湖南芷江木油坡明墓群清理報(bào)告》，《江漢考古》，1997 年02 期。

[20] 李從喜：《湖北蘄春縣西驛明代墓葬》，《考古》，1995 年09 期。

[21] 楊新民：《常熟城郊發(fā)現(xiàn)明代墓葬》，《東南文化》，1991 年06 期。

[22] 南京博物院：《江蘇吳縣洞庭山發(fā)掘清理明許裕甫墓》，《文物》，1977 年03 期。

[23] 何繼英主編：《上海明墓》，文物出版社，2009 年。

[24] 南京市博物館 江寧區(qū)博物館：《南京將軍山明代沐昂側(cè)室邢氏墓及M21 發(fā)掘簡報(bào)》，《東南文化》，2013年02 期。

[25] 甘肅省文物管理委員會：《蘭州上西園明彭澤墓清理簡報(bào)》，《考古》，1957 年01 期。

[26] 宋大川主編：《北京考古史明代卷》，2012 年，第54 頁。

[27] “乾亨重寶”有橫讀樣式，但較為少見。

[28] （明）白雲(yún)霽：《道藏目錄詳注》卷四，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9] 釋道堅(jiān)校注：《破山海明禪師語錄（上）》，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7 年，第174 頁。

[30] 唐三藏法師玄奘奉詔譯：《大般若波羅密多經(jīng) 第6 冊 卷381～卷453》，法寶印經(jīng)功藏，第4670 頁。

[31] 《太上玄靈北斗本命延生真經(jīng)》，見《正統(tǒng)道藏》，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8 年版，第19 冊，第7b 頁。

[32] 《太上玄靈北斗本命延生真經(jīng)》，見《正統(tǒng)道藏》，第28 冊，第543b 頁。

[33][34]李勝伍：《石家莊市獲鹿縣發(fā)現(xiàn)古錢窖藏》，《考古》，1989 年02 期。

[35] 李東：《扶余明墓》，文物出版社，2011 年，101 頁。

[36][37]張才?。骸端拇ㄆ轿涿魍醐t家族墓》，《文物》，1989 年07 期。

[38] 智龕：《西漢吉語五銖錢》，《中國錢幣》，1985 年03 期。

[39] 陳尊祥，王建中，彭建萍：《西安市文物庫房古錢幣清理報(bào)告》，《中國錢幣》，1992 年01 期。

[40] 李佐賢：《古泉匯“貞集”》卷八，北京出版社，1993 年。

[41] 程永建：《洛陽宋金墓葬出土的幾種壓勝錢》，《中國錢幣》，1996 年01 期。

[42] 李興盛，邢黃：《內(nèi)蒙古武川縣烏蘭窯子金墓清理簡報(bào)》，《考古》，1989 年08 期。

[43] （明）彭濱校補(bǔ)：《重刻申閣老校正朱文公家禮正衡》。

[44]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荊門市博物館，鐘祥市博物館編：《郢靖王墓》，文物出版社，2016 年，67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