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標題,相信很多人會說,寫錯了,這應(yīng)該是我們熟知的司母戊鼎。的確,中國人幾乎從小學(xué)課本里就都了解到了這只被冠名為“司母戊大方鼎”的青銅器時代的巔峰之作,相關(guān)的記載為:“1939年從河南安陽殷墟遺址出土,重達875公斤,是我國目前發(fā)現(xiàn)的最大、最重的青銅器?!?964年8月25日,我國發(fā)行過一套《殷代銅器》特種郵票,其中第八枚為“司母戊鼎”;2012年7月8日,我國發(fā)行了一套《國家博物館》特種郵票,其中第二枚“館藏文物——鼎”,圖案也是司母戊鼎。
那么,這個僅從重量上就絕對堪稱國之重器的大家伙又經(jīng)歷了怎樣動人心魄的曲折故事?司母戊鼎怎么又變成了“后母戊鼎”?
1928年,殷墟被發(fā)現(xiàn),這個位于河南安陽小屯村的殷商舊國重見天日,經(jīng)過多年考古發(fā)掘,出土了大量的甲骨、玉器及青銅器,我國最早的文字甲骨文便是從這里被挖掘出來的,安陽成了中國最著名的考古之鄉(xiāng)。隨著小屯村的挖掘工作不斷開展,附近的村民們也嘗試著在自家菜院里四處挖掘,以期有所發(fā)現(xiàn),一夜暴富。
1939年3月,還沒到春耕時節(jié),農(nóng)閑在家的安陽武宮村村民吳希增帶著鐮刀和插鏟(俗稱洛陽鏟,一種古時盜墓者的勘探工具),佯做采草藥的樣子在村子里“下鏟”。他來到鄰居吳培文家的祖墳地,一鏟下去,插到十幾米深時,原本松軟的土層卻再也插不進去了,他費力地取出插鏟,發(fā)現(xiàn)堅硬的鏟尖前端竟然已經(jīng)卷刃了。
直覺告訴吳希增,下面一定有個大家伙,他立即跑到吳培文家里,向其講述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當天夜里,十幾個村民聚集到吳培文家,他們合力向下挖掘了近15米,終于漸漸清理出一只體形巨大的青銅方鼎,但是這只鼎的體積實在太大了,這時天也快亮了,為了不驚擾別人,他們將浮土回填,決定當晚繼續(xù)開挖。
當天夜里,一行人早早聚齊,并將原先挖好的方坑繼續(xù)擴大。午夜時分,他們將這只深埋地下數(shù)千年的巨鼎周圍全部清理干凈,用準備好的搖轆轤拴住鼎耳試圖將其拉至地面,但是繩子斷了,轆轤也倒了,鼎卻紋絲不動,這些繩子和工具根本無法讓它移動分毫。
次日晚上繼續(xù)。眾人準備了更粗的繩子和更堅固的轆轤,將這只斜躺著的巨鼎一點點抬起,抬起一點便立即用碎石墊在下面將其扶正。就這樣一直折騰到天光初亮,終于將鼎抬至地面,不過這只鼎的一只鼎耳不見了,再下到坑里尋找,卻一無所獲。
這只人們從未見過的巨型方鼎就這樣以獨耳的殘疾之軀重現(xiàn)于世。它112厘米長,80厘米寬,133厘米高,一千五六百斤重。當時不遠處的殷墟已經(jīng)被正規(guī)考古了二三十年,當?shù)厝艘捕δ咳境闪税雮€考古學(xué)家,人們一看就猜測這個大家伙堪稱國寶,定是價值連城,但是如此巨大的古董怎樣出手卻成了問題。
上交國家?殷墟考古隊因為日本人的到來早已停止了考古工作,所有人員都撤走了。這個大家伙明晃晃地放在這里顯然也不行,人們更不希望這件國寶被日本人奪走。
北京古董商人蕭寅卿開價20萬銀元的巨資有意收購,但條件是要求村民將其分成八塊以便運輸。
別說是20萬大洋,就是200大洋也幾乎是這些村民一輩子都積攢不下的巨額財富了,更何況夜長夢多,如果日本人知道了必然要來尋寶。村民們經(jīng)過商議、權(quán)衡利害,決定賣給古董商人,這樣畢竟比流失國外要強。他們立即買來幾十根鋼鋸條,當天夜里就開始了破拆工作,但是直到天亮,幾十根鋸條都已報廢,也只是在鼎足上留下了幾條淺淺的劃痕而已。
吳培文性急地操起大錘,但10多斤的大錘相對于厚重堅硬的鼎壁不過是在撓癢癢。氣喘吁吁的村民們決定先對相對比較薄弱的鼎耳下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們終于將僅剩的那只鼎耳敲了下來,但是面對厚實堅韌的鼎壁,村民們最終還是放棄了進一步地拆解,而蕭寅卿也因巨鼎過于笨重,加上當時日軍封鎖,整體運走完全不可能,最終放棄了收購。
村民們發(fā)現(xiàn)了大寶貝的消息不久之后就被日本人得知,日偽憲兵隊隊長井東三郎氣勢洶洶地帶著部下到吳希增家搜查,但是鼎并未在吳希增家里,他家里只保留著一只被敲下來的鼎耳,因為體積小,被他細心地藏好,并未被發(fā)現(xiàn)。
村民們當夜立即行動,在吳培文家的馬圈里挖了一個兩米多深的坑,將大鼎埋了進去,并將另一只小號的青銅鼎買來以掩人耳目。日本人第二次來搜查的時候,他們就故意讓日本人發(fā)現(xiàn)這只同樣產(chǎn)自殷商時期的小鼎,日本人相信這便是前陣子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只剛剛破土而出的鼎,喜滋滋地帶上它離開了。但是因為這兩只鼎體形差別太大,吳培文等人生怕日本人發(fā)現(xiàn)他們玩了一出貍貓換太子的把戲惹禍上身,當夜便隱姓埋名遠走他鄉(xiāng)。
巨鼎一埋就是八九年,村民們都絕口不提這事??箲?zhàn)勝利后,安陽縣古物保護委員會主任陳子明偶然聽到了這段傳奇,于是上報國家,請專業(yè)考古人士前來組織開挖工作。鼎挖出后,曾于1946年7月在縣古物保護委員會所在地展出,《中央日報》還專為此次展覽進行了報道。
第二年10月,國民軍第31集團軍司令王仲廉派專人將這只巨鼎運抵南京,交國立中央博物院接收。1948年,故宮博物院與中央博物院聯(lián)合展覽,這件堪稱中國考古史上重量第一的國寶,第一次以國家的名義正式對外展出,還留下了一張蔣介石與其合影的寶貴照片。1949年,國民黨退往臺灣的時候,曾想將其一起運走,但因它實在過于笨重而最終放棄。這只鼎由南京博物院保管了10年。南京博物院仿照殘存的一只鼎耳的形制給其配上了另一只鼎耳,并于1959年將其遷往中國歷史博物館。
這件穿越數(shù)千年歷史風云的商代巨器終于在流離多年之后,找到了一個現(xiàn)世安穩(wěn)的棲身之處。
這只巨鼎不僅重量驚人,鑄紋也精細絕美,以商代的鑄造冶煉工藝,沒有兩三百人的熟練合作根本無法完成,它代表中國殷商時期青銅器鑄造的最高水平。遷到中國歷史博物館后,郭沫若帶著團隊對其進行了周密的考證,并發(fā)表學(xué)術(shù)報告稱鼎內(nèi)壁上的銘文為“司母戊”三個字,應(yīng)該是商文王“丁”為了祭祀母親“戊”而專門鑄造的。這尊歷經(jīng)滄桑的國之重器終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司母戊大方鼎。
隨著中國現(xiàn)代考古發(fā)現(xiàn)的不斷增多,考古資料的不斷健全,越來越多的專家提出,“司母戊”應(yīng)該是“后母戊”才對。在殷商時期,“后”為君主的代稱,“母”是母親,“后母”并非是繼母之義,而是“君主的母親”,“ 戊”則是君主母親的名字,而在當時的文字中,“司”和“后”是同一個字。既然此鼎為“商王之后”所鑄,那么“司”字在這里便應(yīng)讀作“后”字。
2011年3月底,經(jīng)相關(guān)部門發(fā)文,這件國寶級的青銅方鼎被正式改名為“后母戊鼎”。于是,我們從小學(xué)課本里認識的那只司母戊鼎便重新恢復(fù)了它最初的名字,也為它歷經(jīng)千年的傳奇故事畫上一個完整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