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仁歌

一、從“小”說起

經(jīng)濟與科技的日益強盛把文學擠靠邊了擠渺小了，已是不爭的事實。文學與經(jīng)濟不同步之說早已成為定論。正因為如此，近些年來小說創(chuàng)作逐漸拒絕大敘事的走向幾乎已經(jīng)成為一種內(nèi)在自行調(diào)節(jié)律，向“小”而生、因“小”自養(yǎng)的小說創(chuàng)作現(xiàn)象就是一種大勢所趨。于是，小敘事的敘事方式就在小說創(chuàng)作領域大行其道。小說的取材越來越小，也越來越微不足道。小說尚且如此，式微已久的詩歌創(chuàng)作又豈能獨自向大而生？

當然，往“小”里說本來就是小說創(chuàng)作的原理，但大敘事小說追求的是一種宏大的敘事方式，往往把國家、把民族扛在肩上，目光正前方：高大上。當這種大敘事受到讀者冷遇的時候，小說就乖乖地抱著小敘事的大腿去尋找有沒有被蟲叮咬過的某些細微的痕跡。放下重器，換上輕裝去捕捉生活中某些凡夫俗子的生存無奈及其痛癢所在，才使得紙媒小說因“小”而活，縱然茍延殘喘。

新詩百年，起起伏伏、跌跌撞撞，一代又一代詩人，有初心，也有使命，跟隨文學史一路高歌走到今天，也因世變而變，同樣被擠出社會話語中心的詩歌創(chuàng)作日益高調(diào)不起、自戀不起，鑒于社會對于詩歌依賴性的嚴重缺失，大批詩歌讀者作鳥獸狀散去，前仆后繼的詩人群體把詩歌接力棒傳到當下，一度神圣而令人敬畏的詩歌創(chuàng)作紛紛大變臉，詩歌創(chuàng)作也不得不告別神圣、趨于媚俗，也就是說詩歌的社會功能大大弱化，詩歌逐漸趨于庸?；?、制作化、時裝化乃至弄巧成趣種種，多數(shù)詩人目光向下、向小，或鐘情于市井萬象、或鐘情于底層百態(tài)、或鐘情于田園民生、或鐘情于自我世界的點點滴滴等等，詩歌創(chuàng)作也如小說創(chuàng)作一樣向“小”而生、依“小”而活，詩的門檻無論被降低到了什么程度，這些生活化、娛樂化的詩歌作品中也不乏詩藝性創(chuàng)造之妙與理趣之美，如拋開詩歌的社會功能及其使命擔當，單從詩歌的娛樂化存在形態(tài)去看待當下詩歌現(xiàn)象，也不可一律妄加否定，在魚龍混雜、泥沙俱下之中，也涌現(xiàn)出不少訓練有素的詩人及其可圈可點的詩作。

淮南素稱煤城，盡管歷史文化資源先天不足、經(jīng)濟建設潮起潮落，一時是鳳凰、一時是雞，但全市的文藝創(chuàng)作尤其礦業(yè)集團文藝創(chuàng)作整體實力在全市乃至全省并不算滯后，這里就詩論詩，雖不能說淮南礦業(yè)集團的詩歌創(chuàng)作能在全市獨領風騷，似乎也可以說淮南礦業(yè)集團的詩歌儼然淮河的峽山口，濤聲依舊，不乏幾分驚艷與靈動，但最容易讓人心魂“來電”的還是那些細小處，諸如峽石上的斑斑印痕、靜水深處的粒粒沉沙、船夫的一聲狡黠而又悅耳的尖叫……

如果說小說就是要往小里說，散文就是要往“盆景、扇面、竹簡”里寫，都是強調(diào)要向小處著眼，那么詩歌自然也不敢怠慢細微之處才有詩的至理箴言。

二、因“小”而立，市井、礦井理趣并舉

（一）葉臻的詩：

葉臻作為淮南礦業(yè)集團的資深詩人，幾十年寫詩專一，獨詩無二，可謂一以貫之，堪稱對詩情有獨鐘。

無論省內(nèi)外評論家給了他多少溢美之詞，筆者只從自我閱讀的感性體悟與理性思辨考察其小其妙，作出異于他人的判斷。

葉臻詩歌的平民化、生活化色彩顯而易見。平民化風格決定了葉臻寫詩取材造境，不因事小而遠之，也不因物大而傍之?！靶　迸c“大”有時相輔相成，因“小”而“大”，取“小”是見“大”的前提。往往一個小小的感觸，就能成就一首理趣橫生的詩作。

其代表作品《門神》《天花板》《鉆戒》《羊眼》《在鐵匠鋪》等，無一不是觀“小”有悟、取“小”得意、悟“小”成章，且不失深文隱蔚之妙?！伴T板站起來的時候/好像父親扶著門框/也站了起來/只是母親在門里時/父親卻永遠站在了門外”（《門神》）;“臥室的吊燈/突然就掉了下來/……砸在她的下體上時/她‘哎呦一聲驚叫/就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這張人臉”（《天花板》）;“刀太鋒利/包在刀口上的/那一排文字/被割成兩半/而割成兩半的文字里/有一個人的名字/看上去/就像是這個人被腰斬了一樣”（《在鐵匠鋪》）。逐一閱讀這些面“小”而來的詩句，雖不能說精妙多多，卻可以說味道多多，理趣多多。《門神》因門思父，可見詩人對已故父親的一往情深，但僅以“門神”作為思父的載體，即便釋放大孝也習慣于從小處入筆，杜絕了那種蹈空襲虛的空喊。《天花板》以板上斑斑留痕喻人間面孔，不禁令人想起伍爾芙那篇驚世意識流小說《墻上的斑點》，自有象征的深意蘊含其中。當然，《天花板》作為一首小詩難以攀比意識流小說，只是《天花板》也以詩的表達方式告訴讀者居安思危，小心每一個危險因素猛然間都會裂變成害?！对阼F匠鋪》小鋪見刀，因巧成詩，刀割人名以腰斬喻之，李斯意象再現(xiàn)。有顯有隱，別忘了古有李斯之鑒，如今或許新李斯就在眼前。

僅從這幾首小詩就可以窺視到葉臻為詩的平民化風格與情結，他無意裝大弄圣，更無意用詩歌去呼風喚雨、搖旗吶喊，他似乎更樂于營造一種輕松自如乃至自娛自樂的為詩狀態(tài)，同時又樂于取“小”示“大”，這種“大”就是幾十年人生風雨沉淀在詩人靈魂深處的某些思考與經(jīng)驗積累。盡管葉臻把詩的位置擺得很低調(diào)、很邊緣，但人性化的審美考量在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并不輕松，許多詩作取材雖“小”，但折射出來的人性的重量常常也是沉甸甸的。如《養(yǎng)狗的女人》《漂亮的臉蛋》《小區(qū)軼事》《生育的事》《遺像——悼攝影家李穎》等等，都可以證明葉臻寫詩，一只手里握的是牧笛，另一只手里握的是聽診器，他在自娛自樂的同時，也善于通過豐富多彩的想象并以輕歌曼舞的表達方式把生活中的種種喜怒哀樂還原在自己詩意的棲居之中。

葉臻從容淡定的詩風，在淮南詩壇算是一個“標本”了，也就是說，葉臻在詩歌領域歷練了這么多年，深得詩歌的要領及其技巧所在，他的詩歌看似輕松隨興，卻不乏某些意味深長的潛在內(nèi)蘊，既有沉甸甸的現(xiàn)實感，也有某些超越現(xiàn)實的浪漫乃至戲劇性。

與詩同在、同樂，是的，許多時候，葉臻無疑也把寫詩視為一種平常的存在方式，拒絕那種酸溜溜的高大上的矯情做派。這從他在微信朋友圈開辟的一個轉載性質(zhì)的“新世紀詩典——伊沙主編”的專欄就可窺一斑而知全豹。他所轉載的詩作，少有那種直奔高大上主題的矯情之作，多是一些趣味盎然、妙筆生花的短平快之作，這些短詩取材多來自基層平凡的俗人俗事，它未必能給你的靈魂帶來多少震撼，但至少閱讀之后能落得幾分生活的樂趣及其語言的快感，如《午后》《評獎》《拒絕總統(tǒng)》《推理》等，都是如此。當然，這類詩，多呈時裝化形態(tài)，過于在乎形式及其語言上的雕琢，甚至還有“抖包袱”之嫌，缺少一種干預生活抑或具有某種代言意味的彰顯?；蛟S，追求詩歌的娛樂性、純詩藝性，正是葉臻低調(diào)詩風的一種審美取向。

該專欄曾推出葉臻本人的一組詩，其中《中國黑人》就很有趣，一個不是黑人的“中國黑人”從時空上穿越了，最后竟無端落了個人頭落地。這種以大膽超常的想象營造出來的“中國黑人”無端被殺的意象，顯然有某種超出字面的意義，可視為這首詩的深層結構，留給讀者去盡情猜想吧。詩的娛樂性有了，詩藝性也有了，縱然少了些高大上的社會功能，也無妨，好在這種能把詩侍弄到妙趣橫生且又逼出種種猜想的版本，也很過癮了。

葉臻寫詩求“小”求“趣”，不經(jīng)意中又讓詩帶著某些思考和理趣去跳舞、去飛宕，所以，葉臻其人其詩也就形成了一個很好的契合。

（二）老井的詩：

淮南礦業(yè)集團另一位詩人老井近幾年被媒體炒得很火，但這種詩歌之外的風光往往容易遮蔽詩人的真性情及其詩歌文本的真實形態(tài)。

老井堪稱底層寫作的代表人物，他一度置身礦區(qū)一線，要下井，要挖煤，要玩命，艱辛高危的工作經(jīng)歷賦予他一筆豐厚的寫作財富。于是，他在掌握了高危采煤技術的同時，也掌握了以詩詠煤的寫作技巧，他的詩歌之所以會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獲得的榮譽及頭銜差不多有一籮筐，筆者以為這與他的底層寫作、草根寫作、井下寫作的身份背景不無關系，身份關注也體現(xiàn)了當下社會良知尚存以至對于弱勢群體的善意及其體恤，尤其對于最底層寫作者更是呵護有加，如余秀華、范雨素等等，當然，身份批評中具有說服力的還在于作品本身，作品站不起來，無論你身份高下與否，也就失去了批評的意義。

作為從煤礦井下崛起的一名草根詩人，老井一直都是老井，工人品質(zhì)的屬性決定了他為人低調(diào)、為詩低調(diào)，無論社會給了他多少光環(huán)和美譽，最終還是需要他用作品去與這個世界進行交流與對話。

以井論詩，老井的詩就是煤礦乃至井下文化的符號，不僅觀“小”寫“小”，而且善于由“小”奪“巧”，無論是一個個不經(jīng)意的感知，還是一個個痛及心扉的生命體驗，都在他的詩句里得以盡現(xiàn)。如《地心的蛙鳴》《化蝶》《煤火》《礦難遺址》《貝殼》《廉租房》《礦脈》等等，從這些視點各異的情感表達中，不難感受到作者對于煤礦井下生活的刻骨銘心及其言之不盡的痛癢所在。

筆者深入地拜讀了他的組詩《黑色狂響曲》，黑色意象覆蓋下的每一個單元意象都堪稱一個精致的感知濃縮，諸如“最輕盈的煤是綜采機割下的/用皮帶運輸機打上來的/把它捧起來/手里便有了一團羽毛的輕盈……/最重的煤是用手鎬刨下的/……從這黑化石的肌膚表面瞬間/滲出的好多殷紅之血/在時代的大傷口上生動地洇開”（《輕與重》）;“索性關了礦燈/之后看見流經(jīng)眼前的黑暗/一會兒產(chǎn)生茅屋為風所破的呼喚/一會兒發(fā)出古羅馬斗獸場的吶喊/一會兒變成官員慷慨的發(fā)言/一會兒吼出釘子戶頑強的抵抗”（《容器》）;“侵入地心/用勁地刨煤/鎬頭吃力地啃在一堆化石上/每一下/都可能擊中一個沉睡的生命/濺起一片粉碎的靈魂/煤體已不知道了疼/……必須悲壯/必須沉痛”（《刨煤》）。從這些字字心驚句句肉跳的意象組合中，我們不難看出井下刨煤體驗已經(jīng)滲透到了作者的詩魂之中。筆名之所以直曰“老井”，無疑就是表達生命與煤、詩與煤已經(jīng)融為一體、不可分割，這種為詩的本分及其直面身份的坦然之態(tài)，堪稱一位草根詩人最為寶貴的精神品質(zhì)，或許正因為老井擁有這樣一種精神品質(zhì)，老井才成為老井，老井的詩也才成為老井的詩。

老井的詩，意象形態(tài)就是對煤礦井下體驗的直觀乃至直覺，粗礪而堅挺的語句中，卻蘊含著一種井下詠嘆調(diào)的特質(zhì)，煤礦境遇及其井下深度感知積累，在老井的生命血液中溶解成了一首又一首屬于煤礦的詩，或悲或喜，或苦或甜，種種真實又不乏抽象的滋味皆在其中。前面所謂老井的詩善于因“小”奪巧之說，也并非無稽之談。如《地心的蛙鳴》就是如此：“煤層中/像是發(fā)出了幾聲蛙鳴/放下鎬/你細聽/卻沒有任何動靜/我撿起一塊鉛石扔過去/一如扔向童年的柳塘/卻在烏黑的煤壁上彈了回來/并沒有濺起一地的月光”。這種感覺很結實，也很奪巧，“蛙鳴”“柳塘”“月光”等等一組意象，都在鮮活地塑造著一位采煤工人的童心不滅，詩情燃燒、得煤如得詩的現(xiàn)代文化礦工形象，也別具一種詩藝創(chuàng)造的才情，無意中構成了煤緣、詩緣、井緣三位一體的淮南詩壇“這一個”老井現(xiàn)象，也算是淮南詩壇的一道因煤得詩、因“小”得志的風景。

這個“小”就是取材小，這個“志”就是詩言志，以煤言志引起八面來風之于老井，無論是詩的因素大于身份的因素，還是身份的因素大于詩的因素，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老井還是老井，他本分的存在方式，雖然已經(jīng)離不開詩，卻始終堅持本分做人，本分寫詩，寫屬于煤的詩，寫屬于詩的煤，拒絕高調(diào)，拒絕花哨，因“小”得“志”就是志，愿他“手中的硬鎬”，永遠“變成柔軟的柳條”。

（三）江耶的詩：

淮南礦業(yè)集團，人才輩出，書畫詩文，各個藝術品種差不多都構成了各自的“軍團”規(guī)模，實力不可小覷，其中也不乏在省內(nèi)外產(chǎn)生一定影響的代表人物，除葉臻、老井之外，江耶也是其中之一。

江耶多才多藝，亦詩亦文，還兼顧評論。當然他的文學之緣始于詩，之后又拓展至小說、散文創(chuàng)作，都取得了驕人的成績。或許用詩人之筆寫小說的愛爾蘭作家約翰·班維爾的成功經(jīng)驗對他有所啟發(fā)。當然，就江耶的文學創(chuàng)作而言，最見靈性與心性的作品，竊以為他的詩歌更接地氣，也就是說他的詩歌受眾面或許更為廣泛一些。

江耶的詩顯然也善于從小處著眼，即選取視點之小，但詩句里所呈示的某些哲思乃至生活理趣之內(nèi)涵，無不耐人尋味?？芍^以“小”見“大”，有時也見高、見空靈，即虛實互逼，或虛境逼出實境，或實境逼出虛境，許多意味，或飄在天空，或落在地上，構成了詩歌文本中“上行下效”之趣。

抽象的比喻一層一層圍攏/他是煤礦工人/他開采光明和溫暖/像一根支柱/用采上來的能量/支撐、建設這越來越高的大廈/他走向高處/本身就是光亮/讓更多的人內(nèi)心有了方向。（《突圍》）

此詩用抽象之虛入筆，隨即逼出煤礦工人之實，形而上的抽象與形而下的具象和諧呼應，成全了詩人在《突圍》中所要傳達的中心意念或意象，每一次采煤都是玩命，每一次“突圍”，就是生命的又一次升華，撇開“比喻”，“突圍”就是早晨，“突圍”就是太陽，采煤工人的壯舉就是“突圍”英雄，世界最黑的一面為之生動起來也是理所當然。

好死不如賴活著/……強子已經(jīng)死過好幾回了/也有的時候/強子的大眼/盯住一個地方半天不動/病友們開玩笑說/強子這么年輕/在想女人吧/強子嘿嘿一笑說/女人是衣服/我的身體都沒有了/還要衣服干什么？（《強子》）

要說“小”，這個視點可謂“小”得恰到好處，這首小詩對因采煤而被砸傷的強子的敘述與白描，就是一種大實話的詩句，儼然醫(yī)院放射科出示的一張CT片，不加修飾地揭示了一位底層下井工人的痛楚所在，讓讀者對這個眼前一目了然的傷者的境遇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悲憫情懷。

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觀物取象，似乎沒有人能繞開“見小利”現(xiàn)象，只有見“小”才能有利于見微知著，從而收到微言大義之效。江耶詩歌視域似乎也多聚焦在煤礦世界，井上井下的人生百態(tài)常在他的筆下一展豐姿。

江耶寫詩的筆法多變，賦予表意之象以抽象、象征、比喻以及“實話實說”之重在詩中常來常往。他是個寫實主義者，同時又不排斥以虛奪人之道?！蹲^天》《他在大地深處卻感覺不到母親的溫暖》《一切仿佛都不是真的》《時間在幽深的巷道里變得漫長》《他就是一座報廢的礦井》等等，善于敘事的詩人給詩命題時常常樂于剪不斷、放長線，有時一首詩的命題就給讀者送去了一片想象的星空。

“后半夜了/世界多么安靜/轟轟的礦車穿行/像巷道沉睡中的/一個夢/使這個深夜更像一個夜”（《一切仿佛都不是真的》）;“時光在億萬年的沉淀面前/被一次黑掉/工人們慢慢被同化/時間計量的方法被改變/兩頓飯相隔十幾個小時/一切都在緩慢/拉長”（《時間在幽深的巷道里變得漫長》）;“在大地深處/在煤礦井下/在煤礦硐里/我伸出手/向上/很快就能摸到這塊叫“頂板”的地方/是真正的“天”/它堅硬/與我對應/與我對抗/把一直/虛空的天/變?yōu)閺姶蟮默F(xiàn)實”（《坐井觀天》）。從這幾首詩作中，我們至少能感悟到詩作者對于煤礦生活及其小人物處境的感性與知性，對于詩語言把握的靈性與彈性，情感世界的去偽不矯的心性與真性，或許這正是江耶為詩所操守的審美情趣，可謂用“小”事物換來大理趣，大筆直通煤礦大世界，時常在一種“死去活來”的語境中“聆聽”自己：“不悲傷/不歡喜/像又一次死去/突然之間/把某一刻活成了永遠”（《聆聽》），有人問永遠到底有多遠，但對于江耶的詩歌創(chuàng)作來說，恐怕永遠都在路上，路沒有盡頭，詩也沒有止境，永遠其實就是一個過程，珍視寫詩的過程就是永遠的永遠。

三、礦業(yè)詩情濃，寧“小”而致遠

前面列舉的幾位詩人代表作之我見，只是一家之言，僅屬于筆者一番觀察所得。從整體上觀察，淮南礦業(yè)集團可圈可點的詩人詩作不勝枚舉，限于視域及篇幅，難以把淮南礦業(yè)集團詩人一一羅列在此，遺珠之憾難免。長淮湯湯，詩情濃濃，一眼看去，幾乎每一首詩抓住的事物都是藝術的發(fā)現(xiàn)，從一滴水里見世界，從一凝眉之間獲取靈悟，可謂寫詩貴“小處”，寧“小”而致遠，也正因為如此，淮南礦業(yè)集團詩壇在整體上形成了一種取“小”各“異”的構詩形態(tài)與理趣表達種種例證，取得了為之欣慰的成就。

當然在肯定成績的同時，也不能回避存在的問題。比如對照美學家朱光潛所提出的精妙的觀感與精妙的語言，還有形式創(chuàng)造，包括聲音、韻律以及分行的藝術等，淮南礦業(yè)集團詩藝距此還有相當?shù)牟罹啵劣谠娙藨械呢熑胃?、使命感以及懷疑精神，在今天以?jīng)濟和科技為中心話語的語境下，即便有也與上個世紀80年代的詩歌風尚不可同日而語了，在文學已經(jīng)邊緣化，詩歌創(chuàng)作“東風無力百花殘”的語境中，仍然苦苦堅守詩歌這塊麥田地的諸多詩人詩作中，我們也只能讀到一些小感觸，小抒情，完全個人化，小我化，甚或游戲化的詩歌作品，那種吶喊式，呼風喚雨式的大抒情、大敘事、大主題的大詩歌已經(jīng)漸行漸遠，因為時代已經(jīng)讓文學變得很渺小，很邊緣，可謂美人遲暮，繁華不再，已是不可逆轉的現(xiàn)實。

但生活中也有一種硬道理，存在即合理。據(jù)此而論，淮南礦業(yè)集團詩壇不僅應該存在，而且還應該出類拔萃地存在。說到這里，筆者也由衷希望淮南礦業(yè)集團詩歌創(chuàng)作越寫越好，力爭更大氣一些，共鳴點更多一些，藝術性元素更健全一些，雖然“大”不了，但只要能出“小”制勝，以“小”見大，也同樣能引起讀者的青睞與呼應，須知，能找到讀者就是勝利！能讓讀者從詩人的每一個細微的情感顫動中打撈到一點自己丟失的靈魂，就是詩歌的勝利！正如別林斯基所說：“在詩人的哀愁中找到自己的哀愁，在詩人的靈魂中找到自己的靈魂。”無疑，這也正是詩歌藝術的魅力所在，高門檻所在。

當然，只有懂得悲哀又有悲哀經(jīng)歷的人，才有資格走近別林斯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