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這么
蘇洵從小就憎恨讀書,字都不認幾個,吃喝玩樂倒是不學自通。東市打群架,西市喝花酒,惹了一屁股麻煩和債務,自有老爸來清理。他爸蘇序是個豁達的人,覺得福禍天注定、人生貴自在,兒子怎樣都好。
蘇洵19歲時娶妻程氏,因為程氏內能持家、外擅經(jīng)商,幾年下來整治得家業(yè)興旺,有屋又有田,商鋪也有很多間,蘇洵就這么繼續(xù)歡快玩耍。
眼看將要奔三,不知神仙點化還是遭了雷劈,更大可能是受到兄弟們考中進士、衣錦還鄉(xiāng)的刺激,蘇洵忽然發(fā)狠要讀書?!疤K老泉,二十七,始發(fā)憤”,向來被當成“啥時學都不晚”的勵志典型,但實際上呢,晚啦!
蘇洵頭懸梁、錐刺股,拿墨汁當糖吃,屢試不第,直到48歲,兒子蘇軾、蘇轍都成年了,父子三人便一起進京趕考。
古話說上陣父子兵,爺仨揣著自家作品在京城里遍訪權貴名流,幾波下來,打響了四川蘇氏的名頭??山Y果呢,兩個兒子同榜中了進士,蘇洵卻到死都沒考中。但作為“佳話”的親爹落在兒子后頭,按封建倫理不像話,所以朝廷特例開恩,也給他授了官職。
蘇洵自嘲道:“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莫道登科難,小兒如拾芥?!睕]能堂堂正正地以科舉走上仕途,是他一生至憾,不過他倒沒啥負面新聞。
蘇軾作為自帶主角光環(huán)的男人,是古往今來的全民偶像,個人作風問題比較突出。
蘇軾正式娶妻兩次,原配王弗不到30歲病逝,又娶王弗的堂妹王閏之,結果她也先去了。最后相伴身邊的是歲數(shù)小他一半的侍妾王朝云。朝云12歲進蘇家,陪蘇軾流放,三十多歲病死在嶺南的蠻煙瘴雨里。此外還有十來個姬妾,蘇軾晚年被貶官流放,日子不好過,將她們都送人了。
蘇軾的女人緣太好了。到朋友家玩,朋友家年僅幾歲的小女兒都知道舉著圍巾沖過來讓蘇叔叔“題詩”;出門游湖,便有少婦駕著小船冒出來,說崇拜偶像多年,今兒定要自薦枕席。
當?shù)胤焦贂r,蘇軾跟治下的官妓打成一片,雖酒量不行,調動氣氛卻是好手,隨便講個段子,圍桌伺候的姑娘就能笑得鉆到桌子底下去,都覺得這位大胡子太守太親民、太可愛了!
蘇軾也很為此驕傲,鼓勵后輩學習上進時,他這樣說:“回首長安佳麗地,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為向青樓尋舊事,花枝缺處余名字?!痹诰┏牵蠊酚讶^舞女的小腳。那時女人纏足還是新奇事物,只有“失足婦女”才盤弄這個。他看后賦詞一首,說什么“纖妙說應難,須從掌上看”,開了后世“戀足癖”文學的先河。
朋友陳季常很怕老婆,蘇軾無事上門,非要拉著他喝花酒,又長篇大論,盡講些風流事,氣得陳夫人在隔壁用長指甲撓墻。他還寫詩,說陳夫人一聲“河東獅吼”,陳季常嚇得亂抖,弄得兩口子在家又是一頓廝打。
蘇軾還有個小毛?。鹤彀蛪?,喜歡冷嘲熱諷,不拘生熟地亂開玩笑。
宋神宗和王安石推行新法時,他覺得大大不妥,當面說,沒人理,就在背后講怪話。才華大嘛,怪話說得犀利又俏皮,轉發(fā)量巨大,尤其受到無知青年學子的追捧。朋友們聽得直冒冷汗,叫他把嘴閉上,他偏不,后來果然影響太壞,鬧了個“黃州詩案”,差點把命送掉。
宰相王安石發(fā)明了新的說文解字之法,說“水之皮”就是“波”字。聽起來很有道理,大家都拼命點頭、記筆記,蘇軾卻反唇相譏,“那滑字就是水的骨頭了?”唯一杠不過的人,是“大宋第一杠精”司馬光,于是蘇軾就給對方起綽號——“司馬?!薄?/p>
蘇軾到朋友家喝酒,該朋友品味不凡,最寵愛的一位舞女身材凹凸有致、高挑豐滿。歌舞罷,姑娘照例來請?zhí)K軾賜詩——能得到文豪的品題,在姐妹淘中可以炫耀一輩子的。蘇軾便提筆道:“舞袖翩躚,影搖千尺龍蛇動;歌喉宛轉,聲撼半天風雨寒?!边@不是美人獻舞,而是巨人進擊啊,姑娘當時就抑郁了。
風流加毒舌,給蘇軾的仕途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政敵罵他才德不相配,但他就是改不了。
蘇轍是個沉穩(wěn)的老實人,年輕時,人人都說他是大臣之才,在官場上必能比他哥走得遠,后來果然如此。蘇轍沒啥黑歷史可扒,最多也就“兄控”而已,一生“我愛我哥,我聽哥的話,跟哥共進退”。他哥被流放到鳥不生蛋的地方,他主動要求隨行;他哥遇到啥好事,也從來忘不了他。
蘇軾的啟蒙老師是個道士,不知道是不是受童年影響,他一生特別好“黃老”之術。他搜尋了好多煉丹的方子,都熱心地傳給弟弟,說:“你比我有毅力,肯定會先成仙,屆時千萬記得來度我哦!”
蘇軾晚年到了海南,生活太苦了,就下定決心要修習一種“胎息”法:把自己跟100只大餅一起鎖在小房子里,聲稱不滿100天絕不出來——他也讓弟弟一起做,說我倆一起打卡、互相監(jiān)督唄!又讓兒子做,說練成了就不用吃飯,連糧食都能省下來啦!
蘇軾年輕時曾遇一位老和尚,得到一個“絕對有效”的煉金法。老和尚說:“為啥傳你呢,因為這方子只能傳給不用它的人;如果傳給用它的人,那人就會禍及自身,必遭橫死。”蘇軾信了,而且很守信用,再窮再苦都沒用這方子。陳季常他爹也好這口,死磨硬纏,把方子拿去了,后來水銀中毒,發(fā)背瘡死了。
這么一路頑強地養(yǎng)生下來,蘇軾活到了65歲,然后與世長辭。這時,蘇轍剛存夠錢,在京郊買了套房子,為了幫哥哥營葬和安頓全家老小,毅然把這套房子賣了。蘇轍活到了74歲,考慮到他哥的影響力,這絕對是個生命奇跡。
蘇軾的一生,是好奇寶寶的一生,是充滿實驗精神的一生。他除了發(fā)明各種養(yǎng)生大法,收羅各色治病藥方,推廣“東坡肉”之類的美食,還自己在家釀酒,到處跟人吹他釀出來的酒是人間至味,然后一家人喝了都拉肚子。他帶著兒子學制墨,撿一大堆松枝回家燒,結果把房子給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