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潤湘
我這是怎么了?怎么會這樣固執(zhí)呢?像是年齡越大越懷念,越怕它消逝似的。
此時,我就站在老家的堂屋里。
一切都變了,屋子西面原來用磚頭壘的大炕和小炕,換成一張木板床;東面用磚頭壘的炕,也換成一張木板床。只有東面墻上的那個墻頭柜,還顯眼地在那兒鑲嵌著。我在記憶里搜尋小時候的感覺,猛然看見我家的那個木質(zhì)樓梯——不見了。我心一揪,這可是我小時候最愛爬的木質(zhì)樓梯,怎么會不見了呢?
我竟控制不住地問堂弟,怎么樓梯不見了呢?
堂弟愣怔了一下,平緩地說,有人急用,就把樓梯取走了。
取走了?像是對我,又像是對堂弟說,要不回來了嗎?
這個……
我為我的問話臉紅了一下,馬上從堂屋里走出來。大門樓子已經(jīng)殘破不堪,我四下里瞄了幾眼,過去的綠色換成了灰不拉唧的垃圾堆。我又走出第二道大門,往右拐,那個用石頭做成的陡峭的石頭臺階,亮麗地映入我的眼簾。這是一道分界線,走下那十一個石頭臺階,就成了下頭院。那時候正月跑耍樂都在我們上頭院,我的爺爺一年四季板著臉,可只要看起耍樂來,他就會瞇縫住眼,用腳打著拍子,欣賞我們孩子們跑耍樂,可現(xiàn)在,唯一沒變的是,我家的那個用石頭壘成的廁所,巋然不動。
我站在廁所邊,往東北方向仰視,大牛圈上面的那幾棵榆樹,似乎增添了幾分活色。我們小時候去嶺上玩耍,就是走的這條小路,可現(xiàn)在的小路,卻無法與過去的小路比。過去那些小路上是多么的迷人,兩邊都長著嫩綠的小草,我們一群孩子們踏著它就走到了嶺上的最頂端——摘杏兒、摘櫻桃、打酸棗,有時也會去撿些羊糞蛋兒。爺爺說,羊糞蛋兒是上等的好肥料,我家的自留地里每年都要撒些羊糞蛋兒。我沒去下頭院。聽堂弟說,現(xiàn)在下頭院只剩下兩戶人家,還都是些老弱病殘。
我往上頭院的中間地段走,碰著我小時候一位老同學,他紅光滿面地提著一籮筐垃圾與我打招呼。我知道,他的孩子們都在外面工作,讓他去城里住,他不去。過去我想不通,現(xiàn)在我似乎理解了他。那種執(zhí)著的故鄉(xiāng)情結(jié),真是太濃太濃了。
站在路邊,仰望河嶺山上。河嶺山也變了,變得沒有過去綠了,只剩下一些雜樹叢林在那兒守護著這座山。如果沒有那些漫山遍野、開了花的野杏樹,我可真要掉眼淚了……我忽然想起河嶺山下的河溝水,小時候,母親常常領(lǐng)上我去洗衣服,母親洗衣服,我還能用小手抓小蝌蚪。此刻,我一看河溝水,心里刷地一下狂跳起來——那是河溝水嗎?干涸得連一滴眼淚都沒有了。
回聲在我的心內(nèi)來回翻騰,我再也沒心思看下去了。
責任編輯: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