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譯萌

聯合國規(guī)定當一國家或地區(qū)65歲以上老年人口數量占總人口比例超過7%時，該國家或地區(qū)進入老齡化社會，超過14%則為老齡社會。日本于1970年步入老齡化社會，于1994年進入老齡社會。為應對老齡化問題，日本政府早在20世紀70年起就開始注重介護（介護一詞源于日語，在《廣辭苑》中的釋義為：對老年人、病人進行日常生活上照護）人才的培養(yǎng)，并于1987年頒布了《社會福祉士與介護福祉士法》，如今日本已經形成了一個相對完整的介護人才培養(yǎng)、認證體系。關注日本介護人才國家資格的形成與發(fā)展，可以為我國養(yǎng)老人才培養(yǎng)認證體系的構建與完善提供參考。本文以時間為經、相關文獻為緯，梳理日本介護人才國家資格的發(fā)展歷程。

一、日本介護人才國家資格出臺前的介護人才概況

日本學界普遍認為介護人才的起源可以從居家介護人才和福祉機構介護人才兩個方面來劃分。提供居家服務的介護工作者被稱為家庭奉仕員，是家庭服務員（現今為訪問介護員）的前身;在福祉機構里提供介護服務的介護工作者被稱為寮母（寮母是指照顧管理宿舍入住人員的女性）。

1956年長野縣出現的提供上門介護服務的“家庭養(yǎng)護婦派遣事業(yè)”被視為日本家庭服務事業(yè)的開端。隨后“臨時家政婦派遣制度”與“獨居老人家庭巡回奉仕員制度”的出現標志著居家介護服務在全國范圍內的展開。1963年《老人福祉法》頒布，享有國庫輔助的“家庭奉仕員事業(yè)”被納入居家福祉對策中，成為解決長期臥床老人問題的對策之一。家庭奉仕員的主要服務內容有：換洗被褥、縫補衣物、打掃房間、做飯以及其他的一些日常家務。但由于長期臥床、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年人數量的增加，對重度殘疾、臥床老人進行身體介護也成為了家庭奉仕員的重要職責。

水上幸代（2007）認為，《老人福祉法》頒布的同時，對于老人家庭奉仕員的聘用資格、相關培訓等問題在法律上就有了明確規(guī)定。1964年出版的《社會福祉六法》，在“老人家庭奉仕事業(yè)運營綱要”中提出，老人家庭奉仕員每年要接受1次以上的培訓。1985年，在“居家老人福祉對策事業(yè)的實施與推進”規(guī)定中，要求老人家庭奉仕員與殘疾人家庭奉仕員要接受“錄用時培訓”和“定期培訓”。當時厚生省對老人家庭奉仕員應具備的必要條件也作出了明確規(guī)定，要求老人家庭奉仕員需滿足“身心健康、能夠理解老年福祉并熱心于老年福祉事業(yè)以及有從事家務和介護工作的經驗并具備交流溝通能力”這三項要求。

谷光美（2012）認為，區(qū)別于居家介護，“機構待遇”是指因住宅、經濟狀況、家庭成員間關系等生活條件出現問題無法在家生活時，被介護者入住福祉機構，接受寮母提供的介護服務。寮母主要負責入住者日常起居并予一定的精神疏導。

與老人家庭奉仕員相比，日本的法律法規(guī)中并沒有對二戰(zhàn)前就存在的寮母的從業(yè)資格和培訓作出明文規(guī)定。錄用條件和培訓都是由各福祉機構自主進行的。從20世紀60年代中后期開始，長期臥床和患有癡呆癥的老年人大量增加，導致寮母的數量與質量均迫切需要提升。1966年，全國老人福祉相關人員會議上提出“需要提高寮母的資質，舉辦資格認定的培訓并設置寮母培養(yǎng)機構”的要求。1972年，厚生省中央福祉審議會對老人院作出了新的定義，宣布老人院要從“收容場所”變?yōu)椤吧顖鏊?。同時強調必須提高介護從業(yè)員的專業(yè)素質。1979年，全國老人福祉機構協會以特別養(yǎng)護老人院的寮母為對象，組織召開了“福祉寮母講習會”。目的是對寮母進行培訓以提高其業(yè)務水平。其內容為：前期基礎講座（10科目16學分）和后期實踐講座（9科目18學分）。通過對聽講者提交的各期報告和最終論文進行評價，最后授予“福祉寮母講習結業(yè)證書”。

可見，在國家資格出臺之前，法律上僅對家庭奉仕員的從業(yè)資格和技能培訓進行了明確的規(guī)定。這是由于家庭奉仕員業(yè)務最初是作為縣級公共事業(yè)起步的，并在1962年開始享有國庫補助津貼。而寮母這一職業(yè)在二戰(zhàn)前就出現在日本的養(yǎng)老院中，從業(yè)人員多數為不計報酬的志愿者，隨著養(yǎng)老院收容人數的增加，即便不對從業(yè)資質作出要求，寮母的數量依然緊缺。所以當時無論是家庭奉仕員還是寮母，都不是在專門的教育機構中接受過正規(guī)培訓后才開始工作的，是靠日常生活中積累的知識與技能，憑經驗來進行介護工作。隨著日本社會老齡化進程的加速，介護需求的迫切化和多樣化的發(fā)展，使整個社會對介護工作者提出了專業(yè)化、正規(guī)化的要求。

二、日本介護人才國家資格的制定

為應對老齡化進程和多樣化的介護需求，1986年中央社會福祉審議會等團體在共同企劃分科會上，提出必須增加并保證福祉服務人員數量和質量的意見。同年，第23屆國際社會福祉會議在東京召開，全球83個國家和地區(qū)的社會福祉從業(yè)人員、社會福祉教育專家以及行政官員等共計2500余人與會。會上，就日本福祉專業(yè)化體系的構建以及相關資質設立落后的問題進行了討論。1987年1月，時任厚生大臣的齊藤十朗在記者會上提出在保健福祉領域中設立專業(yè)資格的構想。日本全國社會福祉協議會、社會工作者協會、日本社會事業(yè)學校聯盟紛紛表態(tài)贊成。1987年5月21日，日本眾議院通過了《社會福祉士與介護福祉士法》，這一法律的出臺標志著介護福祉士這一國家資格的誕生。

《社會福祉士與介護福祉士法》中對介護福祉士的定義為：掌握專門的知識和技術，向因身體或精神上的殘障而難以正常起居者提供洗澡、排泄、進食等介護服務，并對其他介護人員和被介護者進行相關指導的專業(yè)人員。資格設立之初的取得方法有3種：畢業(yè)于指定培養(yǎng)機構;有3年以上的實際工作經驗并通過國家考試;修滿厚生勞動大臣指定的科目并取得學分的福祉系高中畢業(yè)生可以參加國家考試，通過后可被授予介護福祉士資格。

課程設置方面，指定培養(yǎng)機構（2年課程）的課程設置分為一般素養(yǎng)課程（人文科學、社會科學、自然科學、外語或保健體育中任選4科）和專業(yè)課程（社會福祉概論、老人福祉論等18科）共計22科1500小時。其目的是培養(yǎng)能夠運用社會福祉、家政、介護、醫(yī)療、醫(yī)學護理等相關知識和技術，通過合理的照護方式，解決被介護人問題的高素質人才。

三、介護福祉士課程改革

介護福祉士資格設立至今，共進行了兩次課程改革。1998年，在福祉專業(yè)教學課程相關討論委員會的報告書中，對介護福祉士應具備的素質提出了如下要求：第一，有豐富的情感和良好的素養(yǎng)，能夠與被介護人進行溝通并能建立信賴關系。第二，根據被介護人的狀況，有計劃地進行介護服務，并進行自我評價。第三，尊重被介護人的生命與人權，進行以幫助其以自立生活為目的的介護援助。第四，能夠與保健醫(yī)療領域福祉從業(yè)人員進行合作。第五，能夠在主動學習提高自身專業(yè)水平的同時，帶動其他人不斷進取。為了配合《介護保險法》（介護保險是社會保險的一個組成部分，目的在于減輕家庭對需要介護的老年人的護理負擔，是保障老年人享受介護服務的保障制度，日本于2000年4月1日導入該項制度）的實施，介護福祉士培養(yǎng)課程于2000年進行了改革。將修業(yè)時間由1500小時增加至1650小時;將原來的“一般素養(yǎng)課程”更名為“基礎課程”，其內容與小時數不變;在專業(yè)課程中增加了介護保險制度與介護管理的內容;為了更好地與保健醫(yī)療福祉領域進行合作，將原來一般醫(yī)學的60小時增加至90小時;強化關于尊重基本人權、支持自立、福祉理念等方面的學習內容;將居家介護實習納入必修范圍;增加了介護過程展開的方法等內容。

2007年3月，為了應對大量認知癥患者新的介護需求以及介護服務相關咨詢業(yè)務的擴大等問題，厚生勞動省公布了“關于社會福祉士與介護福祉士法等部分法律修改方案的相關內容”，其中對介護福祉士的定義及獲取資格的方法作出了新的規(guī)定，將原有的“利用專業(yè)知識和技術，為身體或精神上殘障者提供洗澡、排泄、進食等介護服務”修改為“提供符合其身心狀況的介護服務”。取消原有的指定培養(yǎng)機構畢業(yè)生無需參加國家考試即可獲取介護福祉士資格的規(guī)定，要求自2012年起，所有報考人員均需具有一定時間的學習經歷，在此基礎上方有資格參加國家考試（實際上自2016年起實施）。這兩項內容的修改，體現了被介護人的尊嚴與自我意愿越來越受到重視，認知癥患者的介護問題受到了全社會的關注。同年11月，培養(yǎng)機構的課程設置進行了修改，課程內容被重新劃分為“人與社會”“介護”和“心理與身體的構造”三大部分，最低修業(yè)時間增加至1800小時。

新的課程設置中“介護過程”修業(yè)時間為150小時，顯示出提供合理介護服務的重要性。新課程設置更注重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將以往縱向構成的課程進行了橫向劃分，使課程結構更加合理、體系更加清楚。但是由于增加了最短修業(yè)時間，2年內完成1800小時的課時量變得更加困難。

綜上所述，隨著需要介護的日本國民數量的上升，介護的社會需求在不斷擴大，對介護服務的要求也在不斷提高。在《金色計劃》《新金色計劃》《福祉人才確保法》《介護保險法》等一系列法律法規(guī)相繼出臺的背景下，介護福祉士的培養(yǎng)課程也在不斷調整，日本已經建成了一套較為系統的介護人才培養(yǎng)體系，并一直在朝著專業(yè)化、高質量化方向發(fā)展。目前介護人才培養(yǎng)機構共計487所（包括專門學校、短期大學、四年制大學等），截至2018年2月，介護福祉士的注冊人數已超過155萬。

四、日本介護人才的就業(yè)現狀

日本介護人才培養(yǎng)體系和資格認證制度雖然一定程度上滿足了日本老年人日益多樣化、個性化的介護服務需求，但依然存在人手不足、離職率高等問題。

2014年10月，厚生勞動省公布的“關于確保介護人才”的相關資料中指出“訪問介護員的離職率為14.0%，福祉機構介護職員的離職率為17.7%。已注冊的介護福祉士中，目前從事介護工作的人員僅有60%。介護職員的平均薪酬和平均連續(xù)工作年數均低于所有產業(yè)相應的平均值”。介護福祉士的主要工作單位是特別養(yǎng)護老人院、介護老人保健機構等社會福祉機構與醫(yī)療機構。除此之外，近年來，在工商領域也出現了許多介護福祉士的用人單位。如以老年人為主要消費群體的商品開發(fā)銷售公司等。這些用人單位的出現，使介護福祉士就業(yè)范圍擴大了，但相比之下，福祉機構的介護工作更顯辛苦。在內格府公布的關于“對介護工作的看法”的社會輿論調查報告中，“夜班工作辛苦、工資低、工作前景不樂觀”這三點是社會上大部分人對介護工作的看法。這無疑也對介護人才的培養(yǎng)造成了負面影響。

藤原素子（2015）認為，不從根本上改變介護從業(yè)人員的待遇和社會地位，既無法提高介護人才培養(yǎng)機構的入學率，也無法保證介護從業(yè)者的數量。小林光俊（2014）認為，為防止介護人才的流失，應注重入職后的研修，提高介護從業(yè)人員的專業(yè)水平，提升作為專業(yè)人才的自我價值。

總之，日本政府通過頒布法律法規(guī)、調整介護從業(yè)人員薪酬等方式一直致力于改善介護工作者的待遇與就業(yè)環(huán)境。近年來為確保介護人才的數量，日本政府批準護理領域可以引進外籍護理人員來減輕本國介護人才短缺的壓力。但即便如此，日本介護行業(yè)的離職率依然高于其他行業(yè)。人才短缺、素質參差不齊、外籍介護員語言文化方面的障礙依然是令日本政府困擾不已的問題。在老齡少子化的背景下，如何保證介護人才的數量與質量，如何提高介護人才的待遇依然是日本政府與介護人才培養(yǎng)機構所面臨的難題。

【本文系吉林省高教學會高教科研課題2018年度立項課題“日本高等福祉教育研究”（JGJX2018D419）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東北師范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