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怡然

[中圖分類號]：J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7-165-02

酷兒理論是20世紀90年代在西方興起的一種新的理論思潮。“酷兒”一詞本是西方主流文化中對同性戀者的貶義稱呼，后來被性的激進派借用來概括他們的理論，描述人類性別身份所表現(xiàn)出來的開通，流動，且不斷富于變化的范疇和狀態(tài)?！翱醿骸边@一概念指的是在文化中所有非常態(tài)的表達方式，酷兒理論是處在主流文化之外的立場：這些人和他們的理論在主流文化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不愿意在主流文化中為自己找位置。

酷兒理論的主要觀點是向異性戀和同性戀的兩分結(jié)構(gòu)挑戰(zhàn)，向男性和女性的兩分結(jié)構(gòu)挑戰(zhàn)，最終向一切嚴格的分類挑戰(zhàn)，其主要批判目標是西方占統(tǒng)治地位的思維方法即兩分思維方法。

2012年的電影《雙面勞倫斯>是加拿大導演澤維爾·多蘭自編自導的第三部長片。電影以極富有多蘭個人特質(zhì)的視聽語言手法講述了弗蕾德同她的變性男友勞倫斯之間的十年情緣。

影片中的故事開始于1989年，對勞倫斯來說，變性是生存的前提，然而勞倫斯沒想過變性后的人生，他要用十年來驗證和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戀人——弗蕾德的感情。本片中的勞倫斯正是一位走在時代先鋒的“酷兒”。

?？抡J為，性并非人類生活的天然特征或既定事實，而是一個被建構(gòu)的經(jīng)驗范疇。它有其歷史的、社會的、文化的根源，而非生物根源。影片的開始，為了符合作為教師的身份，勞倫斯每日在課堂上向?qū)W生傳授著自己并不認同的觀念;勞倫斯每日和同事的相處也小心謹慎，不愿表露自己的不同尋常;勞倫斯所在的家庭，也是強勢的父親和精明的母親所組成的最為常態(tài)的家庭關(guān)系?？梢哉f勞倫斯對于性最基本的認知，是建構(gòu)在日常知識和日常行為的灌輸之中的。異性戀的常規(guī)生活是社會常態(tài)，他就去遵守著這些約束。但這一切不能改變?nèi)苏嬲奶煨?，只是用各種條框壓抑著人自身的可能性，反而加重了勞倫斯對于自我的懷疑，他更想要換上女裝，想要真的認清自己。當勞倫斯終于下定決心向弗蕾德講述自己的困惑時，弗蕾德的態(tài)度是“所有的過去都要被重新定義。”弗蕾德一直所認為的“我是女人，我愛的是一個男人?！边@件事情也隨著勞倫斯的改變，面臨著挑戰(zhàn)。勞倫斯邁出的步伐打破了二人以往所認知的生活常態(tài)，他們要攜手而對一個新定義下的生活。

巴特勒的“表演”理論認為，人們的同性戀，異性戀或雙性戀的行為都不是來自某種固定的身份，而是像演員一樣，是一種不斷變換的表演。勞倫斯之前和弗蕾德的愛情，未嘗不可視作勞倫斯為了順應社會常態(tài)而進行的表演，他的內(nèi)心并不和他的外在身份與行動相匹配。在傳統(tǒng)的性和性別觀念中，異性戀機制的最強有力的基礎(chǔ)在于生理性別，社會性別和性欲這三者之間的關(guān)系，一個人的生理性別就決定了他的社會性別特征和異性戀的欲望。勞倫斯作為生理性別上的男性，在傳統(tǒng)的社會觀念模式之下，一直接受的觀念便是“我是男人，我愛女人，我會和女性發(fā)生性關(guān)系?！笨醿豪碚摰恼窍蛏鐣摹俺B(tài)”挑戰(zhàn)。所謂常態(tài)指的是異性戀制度和異性戀霸權(quán)，也包括那種僅僅把婚內(nèi)的性關(guān)系和以生殖為目的的性行為當作正常的，符合規(guī)范的性關(guān)系和性行為的觀點。在影片中，勞倫斯的性別變化按照傳統(tǒng)劃分有三個階段，男性，性別倒錯者，女性。勞倫斯的性向流動也有三個階段。未覺醒前，作為男性身體和男性內(nèi)在與弗蕾德交往;覺醒后，男性身體和女性內(nèi)在與弗蕾德交往;變性后，女性身體和女性內(nèi)在與弗蕾德重逢。若按照傳統(tǒng)對性別性向的定義，勞倫斯是從男性走向女性，從異性戀走向了同性戀，可勞倫斯又是一位被排斥在傳統(tǒng)觀念之外的變性人，他不能準確符合任何的傳統(tǒng)定義?？醿豪碚撜J為，人的性傾向是流動的，不存在同性戀者或異性戀者，只存在此一時的同性間的性行為，以及彼一時的異性間的性行為;甚至，不存在絕對的傳統(tǒng)意義上的男人或女人，只存在著一個個具體的，活生生的人。無論哪一個階段，勞倫斯都十分確定，“我是勞倫斯，弗蕾德是我唯一真正愛的人?！彼]有因性別性向改變自己的愛戀。

酷兒理論向一切嚴格的分類挑戰(zhàn)，在對各種身份分類的挑戰(zhàn)中，超性別具有特殊的重要性。所謂超性別包括易裝和易性，還包括既不易裝也不易性但是喜歡像另一個性別的人那樣生活的人。易裝行為是超性別中一個重要的形態(tài)。易裝行為的一個最重要的意義在于，它是對男性和女性這種兩分簡單概念的質(zhì)疑。勞倫斯的改變從外在看便是從穿女裝開始的，他化妝，戴假發(fā)，穿上裙子和高跟鞋，走在大街上，面對著眾人懷疑和排斥的目光，他在終于找回自我感覺的時刻，卻被學校，家人和弗蕾德所拋棄。

勞倫斯沒有停下找尋自我的步伐，他進而又做了變性手術(shù)。易性者的定義是一個人相信自己的真實性別被裝在了一個對立性別的身體中，由于精神不能改變，只好通過荷爾蒙治療或者手術(shù)改變身體。易性者是性別角色的顛倒。巴特勒認為，不應當易性者劃分為一個階層或者“第三性別”，應當視之為一種風格，是一種可以建設性地解構(gòu)兩性結(jié)構(gòu)的力量。易性傾向本質(zhì)就是一種跨越邊界的行動。勞倫斯變性后，弗蕾德回歸家庭，結(jié)婚生子。但二人重逢后，卻又舊情復燃。按照劃分，弗蕾德是從異性戀走向了雙性戀身份。雙性戀占據(jù)了一個在各種身份之間曖昧不清的位置，它能夠昭示出所有身份之間存在的缺陷和矛盾，表明了某種身份內(nèi)部的差異，一方面是個人性行為和情感選擇隨時間不同的巨大不連續(xù)性，另一方面是個人政治身份的不連續(xù)性。弗蕾德可以面對自己對于勞倫斯的愛意，但她難以接受一種在她看來是逃避社會的變性情侶生活模式，最終選擇離開。影片結(jié)尾，弗蕾德問勞倫斯是否后悔，勞倫斯表示自己到了一個高度后不會再下來了，他擺脫了社會條條框框?qū)ψ约旱氖`，堅定了要為自己而活的信心。

酷兒理論同樣對于傳統(tǒng)同性戀文化進行了挑戰(zhàn)。酷兒理論家司德維克這樣解釋，“某種文化中兩極對立的分類，比如異性戀和同性戀的劃分，實際上處于一種不穩(wěn)定和動態(tài)的關(guān)系之中。因此，僅僅爭取對同性戀的正而評價是不夠的，還要保護人們選擇做酷兒的權(quán)利。”影片中“玫瑰家族”的人便是傳統(tǒng)同性戀文化中的邊緣人物。他們打扮浮夸，舉止頹廢，不會走上街頭去為同性戀平權(quán)吶喊助威，同性戀文化也不會歡迎他們，因為無助于對于同性群體的正面評價?！懊倒寮易濉笔且蝗喊凑兆约鹤鳛槿说淖匀粊矶鴮ι畹目醿?。在性少數(shù)群體的文化中，他們也理應獲得平等的一席之地。近些年，同性戀運動從傳統(tǒng)的同性戀走向LGBTQ就是一個良好的發(fā)展趨勢。

酷兒理論反對兩分方法，承認各種變化的可能性，電影英文名的“anyways”顯然比中譯名的“雙面”要更為貼切和適合。對于邊緣群體的關(guān)注，可以為倫理觀念的不斷發(fā)展和社會的不斷進步提供契機和更為廣闊的視野。

酷兒理論解構(gòu)所有的分類和身份，開啟了新的可能性，使得人們看到了獲得一種擺脫現(xiàn)存僵化的社會文化機制的希望，因而在90年代提出以來得到了不斷的發(fā)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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