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天心
北宋詞人柳永年少之時便才氣過人。進京趕考時,見京城處處繁華盛景,笙歌曼舞,猶如脫籠的鳥兒,不久便把詩書拋在腦后。煙雨樓下,他癡癡聆聽著樓上的裊裊琴音,那琴音如冰雪凝瓊枝搖搖不堪負,如急雨壓花蕊盈盈將欲落……幽怨又凄美,一下子打動了年輕才子的心。
樓上這名彈琴的女子,就是誤入青樓的北宋名妓謝玉英。這場相逢,一個樓下迎風立,一個琴聲訴衷情,成就了一段佳話,也使兩個人的命運偏離了軌道,向著另一個方向去了。
彼時,柳永是十五歲的翩翩少年,謝玉英是十五歲的青蔥少女。愛情就像一枚種子,遇到了合適的土壤,便迅速生根、發(fā)芽。
家境殷實的柳永開始流連煙花之地,每天給謝玉英填詞作曲,玩得不亦樂乎,早把科舉的事情忘在腦后,結果考場失利。聲名在外的才子居然名落孫山,讓柳永自尊心嚴重受挫,他愈加沉迷酒色,卻還安慰自己說:“忍把浮名,換了淺酌低唱?!币粋€“忍”字,透出多少凄涼無奈。
不過,如果說柳永是求取功名不順才放浪形骸流連青樓,最后弄得窮困潦倒的,那也不盡然。柳永出身官宦之家,父親、叔叔、哥哥,甚至連侄子都是進士,也算是家運興旺,就算一次未考中,也不至于頹廢到這個地步。他之所以不肯獨居苦讀,多半還是因為謝玉英。
當然,謝玉英也不簡單,不但貌美多情,文采也十分了得。兩人寫詩唱和,把酒高歌,日子倒也靜謐。
眠花宿柳、不思進取,這樣的狀態(tài)考功名自然是沒希望。消息傳到福建老家,家人一氣之下斷了他的財路。柳永不為所動,索性住進青樓,每日和謝玉英風花雪月,過起了夫妻日子。
后來,柳永名聲漸大,因一闋詞得罪了皇帝,被放逐江南。臨行和謝玉英依依惜別,離愁別緒涌自然上心頭。他不懼流放之苦,唯獨舍不下紅顏知己,便提筆寫下了這闕流傳千古的《雨霖鈴》相贈。
柳永才華了得,開創(chuàng)了宋詞新局面,卻未曾得到世俗的功名。就像謝玉英愛了他一輩子,也沒有得到一個妻子的名分。一別之后,再見竟然遙遙無期。謝玉英因閉門謝客被老鴇嫌棄,生活每況愈下,她只好南下尋找柳永。 其實,謝玉英不知道,她離開煙雨樓之后,柳永也回來找過她,只是兩個人錯過了。
離開了棲身之地的謝玉英像無根浮萍,不知道該落腳到哪里。與心上人擦肩而過的柳永也萬分沮喪,愈加頹廢,他更是流連青樓并常常給名妓們填詞傳唱。若不深情,柳永娶妻納妾不是難事;若非多情,謝玉英憑借姿色找個好人家寄托終生也是可能的。兩人皆多情,卻因多情誤此生!
柳永因一個風塵女子脫離了對家族的依傍,半生頹廢,到晚年才取得一個功名,死的時候既無家室也無財產。謝玉英聞信趕來吊唁,難掩傷懷,為他戴重孝守喪,以妻之禮祭拜。柳永安葬后,謝玉英哀傷不絕,觸碑而亡。
多少遺憾,再無回旋,一曲《雨霖鈴》竟然成了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