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之
發(fā)辮對于中國人來說,是血脈的象征。所謂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這也是中國古人一生都不會剪發(fā)的原因。三國時期,曹操帶兵作戰(zhàn),行至一片農(nóng)田,曹操的坐騎受驚,沖到農(nóng)田里,將已近成熟的莊稼踩踏損毀。曹操軍紀嚴明,對隨意踐踏百姓農(nóng)田者是要梟首的。軍紀面前人人平等,但曹操是一軍統(tǒng)帥,他若被執(zhí)行軍紀,那軍隊就群龍無首,何談征戰(zhàn)疆場7可違紀不懲也會失信于民7怎么辦?于是曹操按謀士許攸建議,將自己的頭發(fā)削去負罪。以發(fā)辮代首級,可見頭發(fā)的重要性!
在距離四川成都大約100公里的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縣三江鄉(xiāng),有一座奇特的墓穴,墳墓中沒有任何遺骸,只有2000多根辮子,“辮子墳”是當?shù)匾环N獨特的喪葬風俗還是另有原因呢?要說清楚這座墳塋的來龍去脈,還要將時光回溯到200年前。
清道光年間,英軍入侵中華,當時阿壩地區(qū)的藏羌屯兵,因驍勇善戰(zhàn),被譽為“獅王”部隊。沿海戰(zhàn)事吃緊,道光皇帝緊急下旨,命藏羌屯兵舉兵前往寧波等地狙擊英軍侵略者。阿壩藏羌屯兵臨危受命,2000多勇士橫跨半個中國,5000多里奔襲寧波,英勇殺敵。屯兵們浴血奮戰(zhàn),以冷兵器對抗英軍的火槍火炮,雖然敵眾我寡,但屯兵的勇猛無畏依然令英軍忌憚,在多次交鋒中大獲全勝,當時的英軍指揮官甚至說“入中國以來,此創(chuàng)最深”。但最終屯兵的大刀長矛還是沒能敵得過英軍的真槍實彈,幾千藏羌勇士為國捐軀!因寧波沿海距阿壩路途遙遠,勇士們的遺骸無法回鄉(xiāng),于是,人們將勇士們的發(fā)辮剪下,帶回故鄉(xiāng),并將這2000多發(fā)辮葬在一起,修建了這座“辮子墳”。
由四川阿壩民族歌舞團創(chuàng)作演出的原創(chuàng)音樂劇《辮子魂》,正是根據(jù)這段鮮為人知、可歌可泣、民族覺醒的悲壯史實為背景而創(chuàng)作的。該劇創(chuàng)作歷時近四年,于2019年5月14日晚19時30分在四川成都錦城藝術宮首演。
音樂劇《辮子魂》是一部歷史劇,但是,如何在舞臺上真實地展現(xiàn)歷史,讓今天的人們能通過“一部劇”,藝術地了解“一段史”,還是會有很高的難度。音樂劇的創(chuàng)作,在時間和空間上都有其必然的局限,創(chuàng)作者需要從史實中尋找和挖掘甚至是創(chuàng)造出符合音樂戲劇特征的、可以藝術地真實再現(xiàn)那段歷史的、可以讓觀眾感興趣的故事,否則,就很容易把一部舞臺藝術作品,做成編年體或紀傳體式的如實記錄,導致內(nèi)容上空洞枯燥,結構上繁雜冗長。所喜的是,音樂劇《辮子魂>以歷史真實作為時代背景,由“大”聚焦“小”,以“小”體現(xiàn)“大”,所謂沒有國哪有家,一個小家的愛恨情仇,在國家的利益面前就是微不足道的。這部劇正是抓住了這樣一個核心理念,通過“小家”來折射大的家國情懷和中華民族的氣節(jié)。
音樂劇《辮子魂》由《相遇》《招婿》《出征》《如此戰(zhàn)術》《大寶山之殤》《涅航槃》《魂歸》七個篇章組成。全劇故事跌宕起伏,人物關系和矛盾糾纏交錯,人物情感復雜,這些特質,都給予觀眾以更加豐富的觀劇體驗,激發(fā)了觀眾的觀劇興趣。
和此前看過的很多原創(chuàng)音樂劇相比,《辮子魂>的主創(chuàng)有著比較強的“中國民族思維的音樂劇意識”。在通常的概念中,音樂劇是舶來品,所以創(chuàng)作中國音樂劇的時候,即便是古典或歷史題材,也總是用西方音樂劇的某種模式作為衡量標準,大量生硬植入的搖滾風格表演或非?,F(xiàn)代表達的肢體動作,給人一種“羊頭狗肉”的不倫不類感受,完全看不到“中國”的味道。但是,音樂劇《辮子魂》在創(chuàng)作上,“中華民族”的根基打得非常牢固,舞臺上,演員從表演、歌唱、舞蹈都有著非常濃郁的藏羌風情,那些動感韻律十足的歌舞,探尋和實踐著具有中國民族特色音樂劇的風格,可以說是音樂劇意識中國民族化的全新體驗。
本劇的音樂有很多藏羌風格原生態(tài)演唱,非常動聽,主要在一些心理活動或者意境營造上得以體現(xiàn)。而在其他敘事抒情以及純音樂部分,作曲家采用年輕觀眾更易接受的相對當代時尚的音樂風格,旋律、動感都很強。尤其是屯兵戰(zhàn)場上的那段無伴奏合唱,動情、動人,非常走心,令人難忘。
阿壩民族歌舞團歷史悠久,但是因為地處山區(qū),交通不便,所以各方面條件都非常有限。演員絕大部分是藏羌族,在這部劇開始排演時,很多演員不會講普通話,更不會演戲,一切都是從“零”開始,體能、聲樂、表演、舞蹈排練輪番進行,如此高強度的訓練每天都要超過15個小時。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當這部戲最終立在舞臺上的時候,演員們不僅用漢語準確演唱、對白,表演上更是全情投入、激情四射,完全看不出他們是“零基礎”進入到這部戲當中。最可貴的是,這些“零基礎”的演員們,在舞臺上人人出聲“真唱”,一邊唱、一邊演,同時還要完成難度不低的舞蹈動作。
音樂劇在藝術上最基本的一條就是對演員綜合素質的要求,優(yōu)秀的音樂劇演員,一定是唱得好、跳得好、演得好!當我們很多的原創(chuàng)音樂劇還停留在“歌是歌、舞是舞,會唱的不會跳、會跳的不會唱”的歌伴舞或舞伴歌的層面時,阿壩民族歌舞團的這些演員們,以他們的質樸、真摯、勇敢、激情,為中國音樂劇行業(yè)注入了一股“真誠”的清流?;蛟S,這些演員們在業(yè)務能力上還不甚完美,這部作品在很多方面還有相當大的提升空間,但是,我以為,他們的心是完美的,他們奉獻在舞臺上的藝術作品是真摯而純粹的。
縱觀近幾年音樂劇的發(fā)展,可見相當一部分人對于“音樂劇”的認識走進了一個誤區(qū),認為走市場的“音樂劇”,就要時尚、有趣,這種淺層定位往往讓很多作品的社會格調、藝術格調都大大降低,甚至為了迎合某種需求而走向低俗。其實,所謂的“音樂劇”,只不過是在藝術表現(xiàn)方式上更貼近當代人的審美,但是當代審美決不能和低俗、媚俗、庸俗畫等號。當那些所謂的“以現(xiàn)代視角戲說歷史”的觀念甚囂塵上的時候,《辮子魂》用自身的藝術實踐告訴我們,歷史劇是可以做到好聽、好看又可以有滿滿的凜然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