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占發(fā)
半個世紀前,人們沒有電扇,更沒有空調(diào)。在炎熱的夏天特別是在三伏天,人們在家里找涼快時,往往就往門洞跑,因門洞里有穿堂風,家中最涼快的地方莫過于門洞了。門洞即一進自己家門的那塊地方,其面積的大小由該家的經(jīng)濟條件而定。一般來說,家境殷實的,門洞就大些;家境貧寒的,門洞就小些。但不管門]洞的大與小,在炎熱的夏天,那里都是最涼快的地方,家里人可以在那里吃飯,只需擺上一張飯桌,放上幾張小凳就可以了。飯前,將兩扇街門敞開,地面潲些水,這樣顯得更加涼快舒適。
家鄉(xiāng)人愛吃面條,每家堂屋都有一塊又寬又厚的大案板和一根又粗又長的搟面杖。搟面是女人的一個基本功,誰家女人面搟得好,誰家男人的腰板就挺得直。端著冒尖的一大碗面條兒,蹲在街口邊吃邊聊,聽著鄉(xiāng)親們夸著自己的媳婦,心里那個痛快!盡管面條是摻了薯面的,顏色發(fā)紅,但吃得有滋有味兒。
母親那時30多歲,搟得一手好面,她搟的面條又細又長又筋道,常博得前后院嬸子大娘的夸獎,半個村的婦道人家都比不上她。
在我10歲生日那年,風調(diào)雨順,地里多收了幾斗麥子,我家破例吃了一頓不摻薯面的白面條。
那是個二伏天的晌午,知了不知疲倦地唧唧叫著,涼爽的門洞里擺著一張斑駁的飯桌,桌上放著醋(是我用1分錢從本村醋店打來的)、蒜汁兒、花椒油和焯熟的豆芽兒。母親用農(nóng)家特有的大陶盆和了一塊面,餳了一會兒,然后用大搟面杖一下一下地搟著,有節(jié)奏的“咚咚”聲就像一曲優(yōu)美動聽的樂章。面搟得又薄又勻,鋪滿了像桌子一樣大的案板。然后將面一層層疊起,切出又細又長的面條,這才是正宗的手搟面哩。我奮力拉著風箱灶里火苗一跳一跳地舔著鍋底,映紅了我興奮的臉龐。面條煮熟后撈入陶盆,過兩遍剛從井里提來的涼水,再將面條挑人粗瓷大碗里,澆上佐料,吃起來又筋道又爽口,那叫一個香!
現(xiàn)在,我們的生活富裕了,餐桌上應有盡有。過生日時更是大魚大肉、七碟八碗的,可吃起來并不覺得那么香甜,面條也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味兒。我不得不承認,這主要還是人的心境與氛圍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