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丕立
過年的時候,大姐將老家閣樓的舊書處理了,趁我回家之際,她特意從樓上拿出一本粘連成冊的畫像遞給我,每一張畫像比撲克牌略大,收攏約一厘米厚,散開來約一米長。我接過后,展開一看,全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當紅的電影演員畫像,沒照片那么清晰,演員臉上全是夸張的胭脂印跡,穿著也特別土氣,陳沖、劉曉慶、張瑜、斯琴高娃、郭凱敏……一個個年輕的形象從紙面跳脫而出,我一下回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和小伙伴們苦心孤詣收藏那些電影明星畫像的歲月。
那時,電影《小花》正在各個村鎮(zhèn)巡回放映,初冬的晚上,農(nóng)村人閑散下來,大家穿著厚厚的棉衣,頂著霜露去各露天放映點看電影。我們這些孩子從村東趕到村西,一場不落,百看不厭?;貋淼臅r候,露水將額前的劉海濕成一片,我們?nèi)辉谝?,仍若無其事地扯開喉嚨引吭高歌:世上有朵美麗的花,那是青春吐芳華,錚錚硬骨綻花開,瀝瀝鮮血染紅它……這首《絨花》一直是我們齊聲開唱的第一首歌。唱完歌曲,我們又開始議論電影中的女主角和配角,陳沖飾演小花,劉曉慶飾演何翠姑。小伙伴們總是爭論不休:劉曉慶和陳沖誰更漂亮?爭來爭去總是那幾個老舊的詞:大大的眼睛、迷人的嘴巴、臉上的酒窩。聽多了這些詞,我都忘了那些明星長什么樣。于是,沒事的時候,我總是在紙上畫腦海中的明星模樣,姐姐們看后,說我畫得一點兒也不像,我不服輸,讓她們擺出說服我的證據(jù),這下她們沒轍了。
有一天,隔壁的大姐走親戚回來,竟然帶回來一本小冊子,展開來一看,全是一些當紅電影明星的畫像。對著畫像,我才覺出我筆下的人物和他們相去十萬八千里。我央求大姐將畫像留下來讓我臨摹,大姐不答應(yīng),她說她要將畫像作為裝飾品釘在墻上。大姐家粘貼有畫像的墻壁果然特別引人注目,經(jīng)常吸引小伙伴們竄到她家,仔細端詳那些演員畫像??粗蠼阏毂强壮弦桓钡靡庋笱蟮哪?,大家氣不打一處來,紛紛使出渾身解數(shù)收集和大姐墻上一樣的畫像。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過年的時候,每個小伙伴手里都握著一冊明星畫像了。
大家先是對各冊畫像評頭論足,明星的長相、衣著、演技,小伙伴們都要八卦很久。明星話題談?wù)撜ǖ臅r候,霞妹子家請裁縫師傅來家做衣裳了。霞妹子居然讓裁縫做了一條小喇叭褲,穿在身上特別漂亮,她告訴大家是仿照畫冊上張瑜穿的褲子樣兒做的。這一下,引發(fā)了小伙伴模仿明星的風潮。衣服、發(fā)型、動作、語言,沒有一樣不在模仿之列,小伙伴們出了不少洋相,鬧了不少笑話,跌跌撞撞過后,我們終于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軌道上。
往昔歲月像東去的流水,一去不復(fù)返。而經(jīng)歷過的每一件事、每一處景,都在大腦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像老式影碟機,一遍遍在夢中回旋放映,讓人一遍遍沉迷、一遍遍欣喜或是哀痛。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記憶是功放機,將痛苦和歡樂放大了N倍。(資料來源:《長沙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