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雪梅 葉志景
內(nèi)容摘要:賽珍珠(1892-1973)的獲諾獎作品《大地》(1931)與美國經(jīng)典女作家凱特·肖邦(1850-1904)的《覺醒》(1899)(一般被視為美國女性文學的開山之作),分別塑造了為人妻、為人母的阿蘭和愛德娜形象。本文通過細讀文本、對比發(fā)現(xiàn),阿蘭是一位符合中華傳統(tǒng)女德的賢妻良母形象;而愛德娜則不然。家庭是社會的細胞、“母教為天下太平之源”,此研究旨在對現(xiàn)代女性成為賢妻良母、維護家庭穩(wěn)定、促進社會和諧具有啟示意義。
關鍵詞:賢妻良母 《大地》 《覺醒》 中華女德 賽珍珠
一.前言
夫妻關系作為中國傳統(tǒng)社會基本的五種人倫關系中的一倫,是基礎,其正,往往其它四倫亦正。作為婚姻里的一分子,“妻子”對于促進家庭興旺繁盛、維護婚姻穩(wěn)定和睦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古今中外對于如何成為一名賢妻都曾有過探討。譬如東方就有“男耕女織”,“同心同德”,“夫唱婦隨”,“賢內(nèi)助”等詞用以形容夫妻之間的那種親密無間的合作,而西方也用家中“天使”[1]10一詞用以贊美妻子的賢良淑德。其中,大多數(shù)的詞語都是贊美了女性為鞏固家庭、維護家庭和諧做出的貢獻。正所謂“婚姻之禮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保ā对娊?jīng)·關雎》朱熹注)從如何做好一名“妻子”入手,維護家庭穩(wěn)定,進而促進社會穩(wěn)定,尤其是在倡導和諧社會的當下,具有十分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本文在爬梳文本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美國兩位女性作家賽珍珠和凱特·肖邦以其敏銳的創(chuàng)作視角,分別在其著作《大地》和《覺醒》中塑造了一正一反的妻子和母親形象:阿蘭和愛德娜。賽珍珠在《大地》中,以中國農(nóng)村婦女為原型,塑造了一位恪守婦道、勤儉持家的妻子阿蘭形象;而美國歷史上經(jīng)典女作家凱特·肖邦在《覺醒》中卻塑造了一位背離常規(guī)、有違婦道的反面妻子愛德娜形象。本文將以《大地》和《覺醒》為文本,對比分析這兩位妻子形象,以期對當今時代女性如何成為一名賢妻良母有所啟發(fā)和借鑒,不足之處還望廣大專家學者批評指正。
二.兩位“妻子”形象的對比分析
(一)阿蘭
阿蘭是一位賢惠隱忍、為家族興旺和穩(wěn)固而默默付出的“妻子”形象。首先,阿蘭對穩(wěn)固王家的付出體現(xiàn)在她恪守婦道和對自己妻子責任的履行上。自從被王龍買回家做老婆,阿蘭就適應了自己身份的轉(zhuǎn)換,也立刻承擔起了隨之而來的責任。對于丈夫,她做到了坦誠相待、同心同德。她不僅和丈夫分擔田地里的農(nóng)活,還照看家里的一切瑣事,如縫制家中(公公和丈夫的)破舊衣服、洗衣做飯等等,嚴格恪守一名“妻子”的職責。在丈夫提出要花錢買土地時,她全力支持,可謂維護了丈夫的尊嚴;并靠自己的勤勞和樸實幫助王龍種田、最后幫助王家發(fā)家致富,做到了夫唱婦隨。對于老人和孩子,阿蘭也真正做到了尊老育幼:她不僅為王家生兒育女,完成了為家族延續(xù)香火這一重任,還傾心照顧公公,而對于嚴格的公公,她總是有求必應。正是因為阿蘭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王龍的家才像是真正的家,三間房子“干干凈凈”,也才“才有了生氣”[2]26。而阿蘭對家庭的貢獻,最后也得到了王龍的認可,他對病重的阿蘭說“這個家沒有你簡直象個狗窩[2]235”。令人感動的是,病重的阿蘭為了不成為家里的負擔,不讓王龍賣地治病,甚至在王龍買好棺材后,“非常高興”,因為“丈夫為自己的死做好了準備”[2]231。即使在最后病重奄奄一息之際,阿蘭的心中依舊還是記掛著整個家,惦念著孩子的婚事,關心家務,操心孩子婚禮酒席上的食物安置是否妥當[2]238。至此,這樣為家庭無私付出的阿蘭足以使我們感動落淚;而“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這句古詩用來夸贊阿蘭一點也不為過。
其次,阿蘭的勤儉持家、勇敢睿智也是促使王家穩(wěn)固、和睦的重要因素。她撿柴燒為王家省下買柴的錢,撿來糞便來壯田,為家庭減少開支,積累財富。在干旱的季節(jié)來臨,莊稼收成不好,全家?guī)缀蹼y以為繼時,正是因為阿蘭運用了自己的生存技巧,才為王龍一家六口度過災荒爭取了糧食——她能想到將玉米穗也碾碎做食物吃[2]63,從而為全家人的存活爭取了時間;她在全家人生命面臨餓死的威脅時決絕地宰殺耕牛,從而保護了全家人的性命;在王龍因為有人要買他土地而生氣失去理智的時候,阿蘭發(fā)揮了家庭主心骨的作用,她冷靜機智地和那些人斡旋、協(xié)商將家具賣給他們,從而既保存了丈夫的土地,也說服了幾個貪心大、力氣上勝過丈夫、存心趁火打劫的人,避免了持續(xù)的爭吵,以及可能由此引發(fā)的打斗。阿蘭運用機智化解了危機,還借此獲得了全家人前往南方的路費,是她勇敢地站出來保護了自己的家,才能使這個家庭不至于又一次陷入困境中。而在南下逃荒過程中,阿蘭還發(fā)揮了主心骨的作用,她憑借著自己的微薄之力努力謀生,一家人幾乎都是依靠阿蘭的乞討才得以艱難地活下去;在面臨南方戰(zhàn)亂不安的境況,王龍和父親為眼前的場景而崩潰痛哭,為未來擔心無望時,阿蘭又再次充當了調(diào)節(jié)劑,她安慰全家道“過不了不久我們就會看到變化的”[2]117,她的話像是一劑鎮(zhèn)心針,為這個家庭帶來些許希望……如此種種,都是阿蘭在這個家庭中的作用的體現(xiàn),很難想象,如果沒有阿蘭,這個上有老人、下有幼兒的家庭會支撐多久。
最后,王家家族的存續(xù)有賴于阿蘭的有容乃大、委曲求全。丈夫王龍在發(fā)家致富之后,開始嫌棄阿蘭的樣貌,以至于重新迎娶了年輕貌美的妓女荷花。正如文中所說的那樣“一個屋里有兩個以上的女人是不會太平的”[2]178,當?shù)弥煞蛞⒓思{妾時,是像其他女人那樣“懸在房梁上上吊自殺”,亦或是“朝男方臭罵一頓”,“想法子讓那男的過不安生”[2]178,進而讓整個家庭都雞犬不寧,更有甚者,導致家庭沖突,甚至是破裂?恰恰相反,阿蘭卻沒有因此而和丈夫有過爭執(zhí),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照顧孩子,照舊侍奉公公,“把水燒開,端茶給老人”[2]181、給自己的丈夫,主持家務……仍舊盡到一位妻子的責任;不僅如此,她還在丈夫索要自己保藏和僅剩的兩顆白珍珠時,將珍珠遞給了丈夫,滿足了丈夫的要求,縱使“大顆的淚珠從她眼里沉重的慢慢滴下”[2]165……如此種種,都說明她作為妻子的委曲求全與寬宏大度。也許正因她的這種隱忍和寬容大度,也讓丈夫王龍在她生病離世后,每每都會回憶起阿蘭,進而“感到悲傷”[2]197。的確,阿蘭“曾經(jīng)使他們所有的人感到舒適”[2]229,她也作為王家的好媳婦也將永遠活在王龍的記憶之中。
總之,一位賢妻良母、恪守婦道、委曲求全、寬容大度的好妻子形象躍然紙上。
(二)愛德娜
與阿蘭一樣,愛德娜也是經(jīng)典名著中的一位妻子和母親形象。但與阿蘭不同的是,愛德娜并不是一位值得推崇的妻子和母親形象。一方面,作為妻子的愛德娜不能成為家庭穩(wěn)定和諧的促進者,其種種行為反而成了家庭破裂的導火索。首先,她不能像阿蘭幫助丈夫王龍那樣幫助丈夫蓬迪里埃分擔生意上的事情,而對于提供全部家庭物資生產(chǎn)來源、愛著自己的丈夫也沒有表現(xiàn)出應有的關心和體貼,而是對于丈夫的事情“毫不在意”,對于丈夫的談話“無動于衷”[1]6。其次,嫁給富商丈夫、過著衣食無憂生活的愛德娜最后竟連每星期二下午接待賓客這一用于維持家族關系、維護家族興旺的慣例都不管不顧,甚至搬離家庭,徹底拋棄了作為妻子的責任。最后,作為婚姻一方的妻子本應盡到撫養(yǎng)孩子的責任和義務,可是愛德娜卻并未做到這一點。對于孩子,雖然她生了一對兒女,成為了一名母親,可她卻缺乏對孩子應有的關心。她不會想到提前為孩子們縫制冬季睡衣;孩子們摔倒后也不會“哭著跑到母親懷里去尋求安慰,而是自己爬起來”[1]9。總之,她是這樣對待孩子的:“她鐘愛她的孩子,但是不太穩(wěn)定,有時出于感情沖動。有時她激動地把他們緊緊抱在懷里,有時又忘掉了他們”[1]23。
另一方面,更有甚者,她成了對愛護自己的丈夫、美滿婚姻的背叛者。她日益不滿現(xiàn)有的家庭生活,反而在每日無所事事的情況下對婚外的單身青年羅伯特產(chǎn)生了愛情的念頭;不能控制自己的愛德娜變本加厲,更是絲毫不顧及自己已婚身份,不顧家庭中的丈夫、孩子、公婆等,只身一人搬到“鴿子窩”,“從原先的為人妻、為人母的附屬角色中掙脫出來”[7]94,完全無視了自己的妻子和母親身份;獨自一人在外生活的愛德娜變得更加放縱,欲望橫行,甚至與第三個男人阿羅賓纏綿悱惻。愛德娜的種種行為無疑違背了19世紀美國的社會習俗,敗壞了社會道德,而她最終的結(jié)局也是可想而知的。她最后因控制不了自己的種種欲望,懷揣著種種矛盾的情緒下走向了大海,留下了一雙年幼的兒女,疼愛自己的丈夫,年邁的公婆和父親……總之,愛德娜的這一系列行為如“離家出走、婚外戀及通過自殺來實現(xiàn)自我”是“不恰當?shù)摹盵6]108。愛德娜反面的妻子和母親形象昭然若揭。
同為美國著名女作家的賽珍珠和凱特·肖邦何以能夠在其各自代表作中塑造出如此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妻子”形象呢?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3]14。文學是社會現(xiàn)實的反映,生活是作家創(chuàng)作的養(yǎng)料。眾所周知,賽珍珠筆下的阿蘭是她在中國農(nóng)村環(huán)境下親身接觸過、親身體會過,進而創(chuàng)作出的女性人物。這種對中國形象“或多或少地更加實際的寫照”[4]214,是因為中國農(nóng)村婦女勤勞樸實的品格深深觸動了賽珍珠,她不遺余力地通過自己作品中的中國女性向世界推廣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女德。而聯(lián)系凱特·肖邦的創(chuàng)作時代就可以對愛德娜這一人物有更深的理解。愛德娜這種欲求不滿而招致的自我毀滅是有其歷史淵源和文化內(nèi)涵的。西方社會自從進入城市化和工業(yè)化時代以來,舊有的文明受到了挑戰(zhàn),傳統(tǒng)的價值觀念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對物質(zhì)的追求遠遠大于精神的渴求。正如學者林語堂指出的那樣:“在西方看來,不借助上帝的力量而又能維系人與人之間的道德關系,幾乎是不可思議的”[8]87。而當時,尼采所謂的“上帝已死”已對社會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創(chuàng)作于這一時期的愛德娜很可能就是這種社會現(xiàn)實的一種反映。她在衣食無憂的家庭條件下,不能履行自己的道德底線,反而滋生了新的欲望,并一發(fā)不可收拾,愈演愈烈,最終身敗名裂,只得落得投海自殺的下場。這也是兩位女性以其敏銳的創(chuàng)作眼光,用一正一反兩個例子共同帶給我們的關于為人妻、為人母的啟示。
三.結(jié)語
一切價值都因比較而來[4]163-169。本文通過對比分析兩部名著《大地》和《覺醒》中兩位妻子形象——阿蘭和愛德娜,以期當代女性更好地扮演“妻子”這一角色提供一些啟發(fā)和思考。眾所周知,阿蘭是賽珍珠以中國農(nóng)村女性為原型創(chuàng)作的一位女性形象,其身上所凝聚的優(yōu)秀品質(zhì)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體現(xiàn),所具有的優(yōu)秀女德更是中華優(yōu)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社會是由一個個家庭構成的,而只有一個個家庭穩(wěn)定和諧,整個社會才會穩(wěn)固。和諧社會中重要的一點就是人與人的和諧,所以建設和諧穩(wěn)定的家庭,對于倡導構建和諧社會的當下尤為重要。而發(fā)揚“賢妻良母”的中華優(yōu)秀女德,對丈夫、孩子和家庭盡職盡責,有利于和諧社會的踐行。通過本文的探討,最終得出:作為在社會中承擔重要角色的妻子形象,應該對構建和諧社會奉獻自己的力量,促進家庭的和諧與發(fā)展,這對于倡導構建和諧社會具有實際意義。當今社會,在離婚率、青少年犯罪率居高不下、世界不穩(wěn)定因素逐年增多等問題頻發(fā)的情況下,如何為人“妻”以穩(wěn)固家庭穩(wěn)定,是我們應該要思考的。本文認為,阿蘭是真正符合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所認為的“賢妻良母形象”,而愛德娜則不然,此研究旨在對現(xiàn)代女性成為賢妻良母、維護家庭穩(wěn)定、促進社會和諧具有啟示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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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林語堂.《中國人》.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凱特·肖邦的經(jīng)典接受與中華文化闡釋研究”(16BWW014);鎮(zhèn)江市社科應用研究“賽珍珠研究”專項立項課題(2019SY04);江蘇大學“第18批大學生科研課題擬立項資助項目”(18C613)
(作者介紹:萬雪梅,江蘇大學外國語學院文學院碩導,博士,教授,主要從事英美文學、比較文學和中華文化研究;葉志景,江蘇大學外國語學院2018級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