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珂
攝影師讓畢贛和陳永忠沿著鐵軌往前走,走到遠處一個空曠的地方,站定,面對著面,抽煙,聊天。四周很安靜,山那邊傳來幾聲模糊的汽笛聲,畢贛手里夾著根煙,和陳永忠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陳永忠年輕時一直想去法國看看。
他很難說清這種情結來自哪里,只是念叨著法國很遠,是浪漫之都。他的前半生像《路邊野餐》的男主角陳升一樣,以凱里為中心,混過幫派,坐過牢。在畢贛的幼年記憶里,家里這位小姑爹是個“社會上的人”,不愛說話,能擺平事兒;長大后,他才發(fā)現(xiàn)小姑爹也愛看電影,知道誰是“第五代導演”,知道“歐洲三大電影節(jié)”是哪三大。
拍完《路邊野餐》,陳永忠接著回單位上班。有一天晚上,畢贛從北京回到凱里,帶劇組的十來個人去吃麻辣燙。騰騰熱氣之間,他突然說,我們玩?zhèn)€游戲,你們每個人拿張餐巾紙,猜電影會在哪個地方首映,寫在紙上。
陳永忠不記得他們打了什么賭,反正他沒賭對。他寫的是法國戛納,而正確答案是瑞士洛迦諾,一個他從未耳聞過的地方。
那天晚上他其實沒拿戛納當真。在想象中,那是個金光閃閃的地方。
《路邊野餐》拍了好幾個月。他沒跟組,平時忙著上班。有時候畢贛會打電話來說,小姑爹,今天有你的戲,你過來吧。他請完假就騎著摩托車過去,拍完走人。
陳永忠那時只知道畢贛整天帶著一幫年輕后生,背著器材,在凱里漫山遍野瞎轉。他猜,那些孩子大概也不知道畢贛在干什么,和他一樣,只不過是來幫忙的。他看過畢贛電腦里的一些素材,里面有他的面孔,有他熟悉的凱里,但總歸不太像是那種“能放給別人看的電影”。說這些的時候,他從副駕的位子扭過身來,普通話里帶著一點貴州口音,“可惜我那時候沒錢。要是有錢,我寧愿出錢幫他。既然沒錢,那就出力吧。年輕人有夢想,那就讓他玩,玩完幾個月,等心愿了了,也許他就能聽他奶奶的話,在凱里找份正經(jīng)工作,結婚生孩子去了?!?/p>
畢贛在一旁開車,沒插話。我們正行駛在凱里曲曲折折的山路上,冒著小雨,前往下一處拍攝雜志照片的外景地。
他們倆從戛納回來快半年了,下個月要去臺北參加金馬獎頒獎禮。一周前,畢贛的第二部長片《地球最后的夜晚》拿了五個金馬提名。
陳永忠在車上講的那個故事,畢贛成名后,以他的視角在媒體上講過很多遍。為《路邊野餐》打高分的文藝青年們喜歡這個故事,故事里有詩歌,有小鎮(zhèn),有懷才不遇,像是濕漉漉的,卻有著光明結局版本的《立春》,結局通往亮閃閃的獎杯、侯孝賢的提攜、投資方的合約,還有湯唯那身美麗的綠裙子。
畢贛大多數(shù)時間都呆在凱里。他第二部長片的取景地也在凱里。這個貴州小城成為了某種地標,承載著外部世界對一個小鎮(zhèn)天才的想象,以及畢贛腦海中對某種美感的想象。
我們是坐高鐵到凱里的。車窗外是典型的黔東南地貌,山巒和霧氣連成一片,高低起伏。
畢贛和我們碰面后,一上來就問,你們對凱里的印象怎么樣?有沒有心理落差?
心理落差是存在的。在市區(qū)內(nèi),我們所看到的凱里是一個典型的三四線城市,有著并不文藝的底色,以及城市化進程所留下的充滿矛盾的遺跡。
可當出租車開進山間岔路后,真實的《路邊野餐》便上演了——地貌是錯落的,人的視點在其間不斷跳躍。如果把行駛中的車前玻璃看作是取景框,鏡頭里的空間就會像電影里一樣,跟隨行進的方向在不同景別之間自然切換。我們?nèi)滩蛔〔聹y,畢贛的鏡頭語言和電影美學或許恰恰是在這樣的地理空間中被塑造而成的。
《地球最后的夜晚》開拍前,幾乎每個來凱里體驗生活的演員,像是黃覺、湯唯和李鴻其,都向畢贛發(fā)表過一番類似的“凱里初體驗”。
《路邊野餐》問世以來,每當被人問起電影中的鏡頭語言,畢贛都樂于圍繞凱里的地理環(huán)境去展開討論,“就好像我把鏡頭放在副駕駛上拍長鏡頭,好多人問我為什么這么拍,‘是因為侯導這么拍嗎?’當然,侯導是這么拍的,我也確實受到了啟發(fā)。但真實的情況是,我們在拍電影時之所以要切換鏡頭,是為了讓空間更豐富,可當我坐上了副駕駛,開進山路后,鏡頭里的整個空間就已經(jīng)很豐富了?!?/p>
他甚至想過,如果自己出生在北方,拍出來的電影會不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也許更廣闊一些”。
但畢贛說,以上這一切解讀都是非自覺的,是他在和外界的溝通中,在和一位位記者、一批批觀眾的對話中產(chǎn)生的。最開始拍攝電影時,他可能并沒有明確意識到這些。那些隱喻或真或假,只存在于他模糊的潛意識里。
“我覺得那是一種氣氛帶來的記憶,而不是一個具體空間帶來的記憶”?!笆廂湣币苍S是凱里的影子,但它混雜了記憶與幻想,而畢贛所感興趣的也從來不是這座小城作為家鄉(xiāng)的現(xiàn)實樣貌。
前一陣子,他在凱里的家中和母親聊天,突然想起來,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還沒有離婚,他們曾一起住在一間澡堂旁邊的房子里。那間房子的空氣特別潮濕,墻面是斑駁的。他還記得每天睜開眼睛時,屋子里的燈都是一閃一閃的。他以為那是接觸不良導致的,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電路受了潮。
他無法確定自己電影里潮濕的空氣和閃爍的光線是否來自于那個澡堂旁邊的房子,“我覺得那是一種氣氛帶來的記憶,而不是一個具體空間帶來的記憶”?!笆廂湣币苍S是凱里的影子,但它混雜了記憶與幻想,而他所感興趣的也從來不是這座小城作為家鄉(xiāng)的現(xiàn)實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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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贛在凱里最喜歡的館子是一家名叫“胖阿姨”的火鍋店。按照原先的拍攝計劃,除了幾處《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取景地,我們還希望能找一家餐廳,讓畢贛在鏡頭面前吃一碗凱里最有名的酸湯魚。畢贛推薦了幾家餐廳,其中包括“胖阿姨”在內(nèi),但沒有一家賣的是酸湯魚。
拍攝的間隙,我們又向畢贛提起了“酸湯魚計劃”。他顯得興致寥寥。他不喜歡酸湯魚,無論是作為一種食物,還是作為一種意象,他都不喜歡?!八釡~嘛,就很標簽化,像‘長鏡頭’一樣?!?/p>
拍攝現(xiàn)場的風很大,濕氣在風的助力下往衣縫里不停地鉆。黔東南濕寒,無怪于本地人偏愛辛辣的食物。我們哆哆嗦嗦地站在一間廢棄的露天廁所門前,聽畢贛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為什么他覺得酸湯豬腳和酸湯牛肉都比酸湯魚好吃。
那間露天廁所是《地球最后的夜晚》搭建的一處外景,附近是一座廢棄的工廠,一間廢棄的地下舞廳,還有一段廢棄的鐵軌,以及鐵軌上廢棄的火車頭。鐵軌間,有條白色的野狗嗅來嗅去。攝影師讓畢贛和陳永忠沿著鐵軌往前走,走到遠處一個空曠的地方,站定,面對著面,抽煙,聊天。
四周很安靜,山那邊傳來幾聲模糊的汽笛聲,畢贛手里夾著根煙,和陳永忠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遠遠看過去,這個場景似乎很適合發(fā)生在一部他自己的電影里。
回到車里,我問小姑爹,他和畢贛剛剛在聊什么。他說沒什么,和平時一樣,聊各自最近都在忙什么,聊電影的進度。
畢贛是一個多月前從北京回的凱里?;貋砗?,他對小姑爹說,《地球最后的夜晚》剪完了,自己很滿意,出品方也滿意。而在那之前,陳永忠每次打電話到北京,都覺得侄子特別忙,說不了幾句話,電話就得掛了。
在陳永忠的記憶里,畢贛這種緊繃的狀態(tài)最起碼持續(xù)了兩年。
2016年10月,畢贛勸陳永忠把工作辭掉。他說他準備拍一部新電影,要去香港談融資,有個角色想讓小姑爹來演。陳永忠答應了,辭職后便跟畢贛的蕩麥影業(yè)簽了合約。
第二年春節(jié),公司團隊要一起去長白山見黃覺。陳永忠怕冷,沒跟著一起去。從長白山回凱里沒多久,畢贛又去香港見了湯唯。陳永忠清楚地意識到,侄子的新片將會是一部比《路邊野餐》龐大數(shù)百倍的電影。
到了6月,一兩百號人的拍攝團隊浩浩蕩蕩地進駐了凱里。開機那天,他沒去現(xiàn)場,后來才聽說,拍第一場戲時,畢贛坐在監(jiān)視器后面無所適從。黃覺問他怎么了,他說自己沒用過監(jiān)視器,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該就這么坐著,還是應該去現(xiàn)場站著。幾天后,他才適應下來,找回了拍電影的感覺。
到了拍攝后期,問題層出不窮,時間一拖再拖,年輕人偶爾會向他嘀咕,自己壓力特別大。投資方很寬容,但他心里過意不去,總惦記著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畢竟,每停拍一天,他浪費的就是一部《路邊野餐》的成本。
有一陣子,畢贛的毛囊炎犯了,滿頭的腫塊,偶爾會流膿。拍一段夜戲時,接連幾條沒過,他對陳永忠說,我頭好疼啊,可不可以好好表現(xiàn),別讓我再熬了。
畢贛原本以為,拍攝《地球最后的夜晚》會很輕松,因為它本是一個簡單的故事——《路邊野餐》里的長鏡頭末尾被剪掉的二十分鐘講述的是一條關于陳升母親的支線,畢贛總覺得那個故事沒有講完,便從這條線索出發(fā),試圖用一個夢去尋找一個男人失蹤的母親。
他腦海里首先浮現(xiàn)的是一個黑色電影的故事,里面有一個天真而乏力的男人,有情欲,有起飛的老鷹。在那個黑色的成人童話和謎底之間,他想構筑起一個今敏式的夢,而它的形態(tài)就像每個人在回想一段夢境時腦海里所浮現(xiàn)的畫面那樣——快速的,連續(xù)的,沒有全貌,像是一個漫長的3D長鏡頭。
但直到春節(jié)前一天,開機七個多月后,電影里呈現(xiàn)的那段一小時的3D長鏡頭才最終拍攝完成。
片子殺青后,陳永忠問畢贛還來不來得及去戛納。畢贛說,時間太緊了,做不出來的話,就不參加了。但《地球最后的夜晚》最終還是報了名,入圍今年戛納的“一種關注”單元。
“電影變得更龐大以后,有一些時間我要遵守。投資方很尊重我們,如果我不參賽,他們是愿意和我一起去得罪人的,但我也不能真的那么做”。
去法國前,沒有人知道畢贛究竟哪一天能剪完成片。以防萬一,出品方制定了一個緊急作戰(zhàn)方案,名曰“葫蘆娃計劃”,“就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每天訂一班飛機。哪一天我們剪完了,就讓當天去法國的人把DCP帶過去。到了最后一天,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guī)滋鞄滓箾]合眼,昏天黑地,都不知道DCP在哪里?!保ň幷咦ⅲ篋CP,數(shù)字電影包是一種數(shù)字文件集,用于存儲和轉換數(shù)字影像的音頻、圖像和數(shù)據(jù)流。)
他想構筑起一個今 敏式的夢,而它的形態(tài)就像每個人在回想一段夢境時腦海里所浮現(xiàn)的畫面那樣——快速的,連續(xù)的,沒有全貌,像是一個漫長的3D長鏡頭。
最后一天,作為“葫蘆娃計劃”的最后一棒,他把《地球最后的夜晚》成片的DCP帶到了戛納。
戛納首映那天,《地球最后的夜晚》得到了滿堂彩。幾位主演也是第一次看成片,看完后都興奮不已,畢贛卻仍是懵的。
幾年前,從洛迦諾回國時,他在很多媒體的采訪中都聊到過一件小事。在瑞士參賽的那些天,他每晚都會去戲院隔壁的賭場玩一盤輪盤賭,天天贏,只有最后一天輸了。輸?shù)哪翘?,《路邊野餐》為他贏得了“最佳新導演獎”。
但在戛納的那些天,畢贛完全是另一個狀態(tài)。他想不起來自己在戛納都干了些什么?!半m然說我沒覺得自己交上去的是一個拿不出手的東西,它有它動人的地方。但我也知道自己沒做完,它還需要時間。每天都有很多人來問我問題,都是關于電影的。我不想回答,因為我的脾氣又還挺好,就還是不斷地跟人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p>
一位業(yè)內(nèi)的朋友問他,你看,你這次也沒拿獎,可大家對你的期待都好像是你參加了一個電影節(jié),就該把獎全虜回來似的,那你自己是什么感覺?會擔憂嗎?會慌張嗎?他回答說,所有的情緒都很簡單,你們看完電影就會了解我是怎么想的。
回國后,他先回了趟凱里,給自己放了一個星期的假。連軸轉了兩年,他想喘息一下,與電影的世界暫時切斷,于是每天都在家躺著,到了飯點就帶著老婆孩子出門下館子,把附近的飯店吃了個遍,人也胖了一圈。凱里人習慣傍晚五六點鐘吃晚飯。拍完所有的外景,畢贛提議去附近一家鵝肉火鍋店。
凱里的鵝肉火鍋用的是骨架熬的湯。鵝肉是鹵好的,配上佐料下鍋,鮮美且驅(qū)寒。
包廂里很暖,畢贛脫下外套,露出“胖了一圈”的成果,很自若地擺出了地頭蛇的架勢。他分享的第一個本地餐桌禮儀是:“凱里的規(guī)矩,垃圾可以扔地上?!?/p>
《地球最后的夜晚》開機前,主演們來凱里體驗角色的時候,畢贛除了要求他們學凱里方言,還會帶他們下館子,并指示他們把垃圾扔在地上。我們無從求證這是否是凱里的某種“規(guī)矩”,姑且把它理解為畢贛的一種語境上的儀式——真正的凱里人怎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故事里,或者說,在“蕩麥”,生活在這個空間里的人吃飯時會把垃圾扔在餐桌下面。
攝影師沒讓畢贛擺拍,只是坐在他對面,吃著火鍋聊著天,偶爾拿出相機抓拍幾個瞬間,拍他吃肉,拍他喝湯,拍他和陳永忠用凱里話交談,拍他面無表情地給桌上的人講段子、八卦和社會新聞。很多和畢贛打過交道的人在談起他
時,除了創(chuàng)作本身,都無法忽視他的沉穩(wěn)和早熟。與一部分國內(nèi)藝術片創(chuàng)作者不同的是,畢贛在和外部世界相處時,無論面對資本、媒體還是觀眾,他的姿態(tài)都是放松且自如的。似乎不管他是否身處凱里,他都有足夠的自信支撐自己在一桌火鍋面前擺出一個“地頭蛇”的姿態(tài)。
在戛納,男主角黃覺說他像一個傳銷頭子,而凱里就是個傳銷組織。在黃覺眼中,這個28歲的年輕人總有辦法騙大家心甘情愿地跟著他漫山遍野兜圈子。
陳永忠想起來,拍《路邊野餐》的時候,有一天,畢贛突然對片場所剩無幾的人說,也許你們理解不了我們做的事情有什么意義,可等片子出來以后,大家就會知道,我們在做的是一件偉大的事情。那時,《路邊野餐》已經(jīng)拍到最后階段了。劇組里沒剩幾個人,也沒什么錢了。每個人都很疲倦,甚至崩潰。陳永忠認真回想了一下,畢贛那天用的確實是“偉大”這個詞。
我試圖去探究畢贛在創(chuàng)作上絕對自信的來源,但他談起這個話題,聊到的依然是早年講述過的那個像段子一樣的場面——拍《路邊野餐》之前,他住在一個加油站附近,每天早上半夢半醒,都會聽到門外有人在喊“加油!加油!”于是,他開始相信自己會是一個很會拍電影的人。
畢贛說,他明白這樣的解釋聽起來很荒誕,但他越是反思,那段荒誕的記憶就越清晰。
“尤其是這段時間,很多迷茫的青年創(chuàng)作者來問我怎么辦,自己還該不該堅持創(chuàng)作,我其實特別能感同身受。我明白,他們有的時候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堅持藝術,還是在逃避世俗責任。但在那個時候,每天早上來一堆人氣勢洶洶地砸門,哐哐哐,手勁兒很大,喊‘加油加油’,你就會莫名其妙地被感染到。我覺得自己就是需要一個理由去面對,而那個理由越荒誕越好?!蹦穷D鵝肉火鍋吃到尾聲,我們的攝影師提到自己最近剛從一個劇組回來,觀摩了某部商業(yè)電影聲勢浩大的拍攝現(xiàn)場。他問畢贛,你想不想拍大片?畢贛回答得很
快,“《地球》對我來說,就是大片”。他仔細確認了一下日期。那是今年的9月1日,他在北京剪輯完《地球最后的夜晚》最終版的最后一刀,突然覺得好滿足,“好舒服,像吃飽了一樣”。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就這樣吧,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電影了,夠了,我不想再拍電影了,可以去試試別的工作了。
拍《路邊野餐》之前,他住在一個加油站附近,每天早上半夢半醒,都會聽到門外有人在喊“加油!加油!”于是,他開始相信自己會是一個很會拍電影的人。
私心里,他把這部作品界定為一部“通俗的商業(yè)電影”。當然,每次當他拋出這樣的說法時,都會被身邊的同事哭笑不得地制止,“導演,真的不是這樣的”。他沒想爭辯,也不在乎自己的電影會被以怎樣的方式解讀,“我是拍電影的,我不負責教大家怎么看電影”。
他甚至希望人們可以過一陣子,或者過幾個月,甚至幾年再回頭看《地球最后的夜晚》。也許經(jīng)過了時間的沖刷,觀眾就不會對那些“很畢贛”的東西津津樂道了,“大家現(xiàn)在來看,可能會覺得這個東西美感是充足的,但是太個人,甚至太技術了?!?/p>
“拍《路邊野餐》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既然你選擇做這樣的電影,既然你希望別人給你時間,你就要多給別人一點時間。有時候,我總覺得大家打開一部電影的方式不太對,也許只有時間能解決這個問題。它不應該是一個被描述出來的偉大時刻,它本該是一件甜蜜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