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阿媛
這6個人,年紀相差很大,經(jīng)歷各不相同,3年前為了修一座橋,他們才聯(lián)系在一起。然而真正讓他們在法律意義上關聯(lián)起來的,是今年的一份判決書。
判決書是由四川省瀘州市古藺縣人民法院2019年2月20日發(fā)出的:被告趙永貴、楊發(fā)政、李先輝、安美蛟、甘宗良、王國維于判決生效十日內(nèi),支付原告李葉工程款223400元及相關利息。
這20多萬元工程款是當初修橋欠下的。他們給施工方寫過欠條。但這6個人感到傷心的是,他們又是捐款,又是籌款,幫著村里修了橋,不要一分錢報酬,這欠款怎么最后落在了自己頭上?
橋是鐵橋村的橋,名為“鐵索橋”,只供行人通過。78歲的趙永貴說,鐵索橋年頭很長,到2006年,鐵索橋被政府列為危橋,禁止通行了。
就是趙永貴把6個人聚集在一起的,他早年在外當兵,回鄉(xiāng)以后,他很想幫助村民“生活好起來”。
趙永貴根據(jù)他有限的修路經(jīng)驗測算了一下,要建起一座新橋,大概需要60余萬元。他找到了鐵橋村村民安美蛟、甘宗良、楊發(fā)政、王國維,還給外出打工修路的村民李先輝打電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6個人一拍即合。
考慮到大家生活都比較拮據(jù),趙永貴拿了自己多年的積蓄,捐出1.2萬元,又墊付了5萬元。李先輝捐了2000元,是他從工地上賺的。其余4人靠著務農(nóng)維持生計,生活相對困難,分別湊了1000元。
施工方知道困難,提出可以先支付修橋所需的材料費,等到大橋竣工以后再結算人員工資。
工期持續(xù)了9個月。除了趙永貴每個月有固定退休金收入,其他5人耗在橋上,沒有其他收入,都只能靠著積蓄維持開銷。6個人常常跟著工人在工地上一待就是一天。
這種狀態(tài)一直維持到2017年1月,大橋竣工。但是,“六賢”并沒有松一口氣,由于拖欠工人的工資一直沒有到位,施工方常常找他們要賬。2017年5月,6人給施工方負責人李葉打了一張欠條?!敖袂返嚼钊~修建二郎鎮(zhèn)鐵橋村大橋民工工資人民幣296160元,2017年8月31日前付清民工款?!?/p>
寫下欠條以后,6人就常常去找二郎鎮(zhèn)政府,催促鎮(zhèn)里兌現(xiàn)修橋前的承諾。他們一直相信,這個錢政府肯定會給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罷了。
直到收到法院傳票。
趙永貴看到判決書時也傻眼了。他們當初寫下的欠條成了法庭上的證據(jù)。工程欠款被判到了6個人頭上,而二郎鎮(zhèn)政府、鐵橋村村委會卻無需承擔責任。
他們氣不過,辛辛苦苦不收取任何報酬,花了9個月幫家鄉(xiāng)建起了一座大橋,反而成了債務人。
他們帶著材料去古藺縣找檢察院,找法院。提交材料后,回家等消息,等不到消息又去別的部門。來來回回,去了古藺縣4次。
他們后來又去過一次瀘州,但只有兩個人。人數(shù)減少的原因在于,去瀘州的成本太高了。
10月14日,成都一家媒體報道了這6個人的故事。隔了一天,二郎鎮(zhèn)鎮(zhèn)長、副鎮(zhèn)長和6人,以及李葉,再次聚在了一起。這一次,鎮(zhèn)長寫下字據(jù),承諾將在一個月之內(nèi)還清工程款和李先輝為欄桿墊付的兩萬多元,至于趙永貴之前墊付的5萬元會在兩個月之內(nèi)還清。
二郎鎮(zhèn)黨委書記梅猛確認了這一消息。他說,事情會在兩個月之內(nèi)解決。當?shù)赜衅髽I(yè)愿意承擔這筆費用。
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