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大于年”這是我小的時候,一到上元節(jié),奶奶掛在口邊的話。
一早,奶奶就來叫我:“起來了,起來放炮竹了?!泵悦院杏致牭侥棠潭冢骸吧显笥谀?,記住,今天不要說破口話(不吉利話)?!眲倓偡潘蓭滋斓奈?,心里又恢復到過年時的謹慎小心,人也立即清醒了。母親拿出過年時的新衣服,這是我最高興的事,那時,也只有過年才能穿到漂亮的花衣服,平時的衣服都是破了補,補了再穿。
天還沒有大亮,夜色里,噼噼啪啪的炮竹聲里,夾著一顆顆小火星,調(diào)皮地一眨一眨。
放完了炮竹,大門敞開,母親和奶奶到廚房里搓元宵,父親挑起水桶去村頭水井搶“仙水”。我很好奇,今天水井里會有“仙水”?父親拿出三柱大香交到我手里,我一路小跑著跟在父親身后。到了水井邊,井臺上潑了很多水,說明很多人家都挑過了。父親怕我滑倒,叫我別上井臺,自己拿著大香在井臺上點燃,再到井里提水。聽奶奶說過,上元節(jié)搶得第一擔水才叫“仙水”,我心里有疑惑,父親挑的不是第一擔水,怎么是“仙水”?但這句話憋在心里不敢輕易說,一直到過了節(jié),我才跟奶奶說起,奶奶聽了,很認真地告訴我,井神的心寬著呢,只要心誠,村子里每家都能挑到仙水。現(xiàn)在想來也是,全村三十多戶人家,能挑到第一擔水,只有一家。
早飯是元宵,一家人圍坐在大桌邊醮著糖吃元宵。這時,我的心里有一個期盼,那就是希望能吃到“錢”心元宵。每年奶奶都會包幾個“錢”心元宵,即在元宵里面放上一枚硬幣,有一分的,有兩分的,最多是五分。誰能吃到包著硬幣的元宵,寓意誰在這一年里會順心如意。不管我們誰吃到了“錢”心元宵,奶奶見了,都會念叨一句:“順順利利!”
中午的飯很講究,要用早晨挑的“仙水”煮米飯,還要加赤豆、黃豆、黑豆、綠豆,預示五谷豐登。黑豆難以煮爛,吃到嘴里感到被咯著,每次我都要吐出來。奶奶哄著我說:“別吐,吃了今年糧食大豐收,到過年再給你做花衣服?!蔽医K是經(jīng)不住花衣服的誘惑,囫圇吞棗地咽下了黑豆。
晚餐吃油炒飯,叫“炒秧根”。飯要炒得散,一粒一粒的,預示今年栽秧時秧苗容易拔,飯是用中午仙水煮的剩飯。所以,中午煮飯時,要多煮一些,留作晚上炒飯。
吃晚飯前,父親將燈籠掛在屋檐下,紅通通的燈籠映紅了一小片天地。我和弟弟端著飯碗到燈籠下,邊吃著飯,邊抬頭看著燈籠。紅暈里,感覺有一團團暖風拂面,心也暖融融的。奶奶在堂屋里說:“看這飯炒得散沙沙的,今年的秧肯定好拔?!?/p>
歲去年來,走馬燈似的,上元節(jié)也來了去,去了來。社會的發(fā)展,時代的變遷, 風俗習慣刪繁就簡,也有了較大的變化。但是,上元節(jié)作為傳統(tǒng)節(jié)日,歷經(jīng)千年綿遠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