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張昕宇,2008年攜未婚妻梁紅參加汶川救災時深受震撼,在花了4年時間學習各種生存技能之后,開始了不斷探索自然奇跡之旅。2015年,張昕宇和梁紅穿越了喀喇昆侖公路,抵達巴基斯坦,隨后穿越西部山區(qū)的塔利班控制區(qū),抵達阿富汗。他們看到槍炮毀壞著這個國家,但同時也有人為了守護這個國家而戰(zhàn)斗。于是用最樸實的文章去記錄旅途中發(fā)生的一切,希望讓大家認識一個真實的阿富汗。
從扔在喀布爾路旁被炸毀的悍馬車殘骸就可知道,這里曾經的戰(zhàn)斗多么激烈。
我們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屋子面積不大,光線也不太好。女主人和他的五六個孩子在家,她是一位老師。1992年,她上初一,阿富汗爆發(fā)了內戰(zhàn),塔利班武裝進攻,大多數家庭都不再讓孩子去上學,她的媽媽也曾阻止她去學校,但是她不肯屈服,她的堅持贏得了勝利。她說會讓自己的孩子們像她一樣做一個能讀書識字,并且有獨立思想和觀念的人。她說,我們今天聊的這些,可以在中國播出,但是不能在阿富汗放出來,不能讓自己的丈夫看見。自由與枷鎖,抗爭與妥協(xié),如此矛盾,如此立體,又如此無奈。
攀上電視山頂,在這里可以俯瞰喀布爾整座城市。山頂上臥著一輛蘇制坦克殘骸,35年前,蘇聯(lián)人開著這款坦克,攻入了阿富汗,攻入了喀布爾。掠過山頭,壓過城市,碾過人群。曾經它血跡斑斑,罪惡累累……如今,它銹跡斑斑的鐵皮上,有人用波斯語留下了兩個詞:和解、和平。
在山頂上,我們遇到了一位獨腿老人阿里,他負責一個叫“協(xié)助殘疾人就業(yè)中心”的組織。他說:“我以前是一位軍官,在喀布爾和赫拉特兩座城市執(zhí)行任務。有一次,我們奉命攔截一輛向伊朗運輸毒品的卡車,因為這輛車返程時會運回支援‘圣戰(zhàn)者游擊隊的武器彈藥。我們部署了一次伏擊,但是我不慎踩到了地雷?!?/p>
我們進入他的地下室,一個不到30平方米的空間里,有10個工人正在全神貫注地工作著:有的坐在縫紉機前縫制,有的蹲坐在地上作業(yè)。而且每個人,都明顯身有殘疾。阿里說,這就是他們的工廠,他們制造書包來賣,自力更生。
一位面相看上去頗有年紀、實際才剛滿30歲的男人,四年前在去上班的路上,不知從哪兒飛來的一枚火箭彈突然在他身邊爆炸。他醒來的時候,身上滿是RPG彈片,雙腿和左邊的半截身體已經沒了。他的衣服下,有一塊灰色的保護板來固定身體,如今他只能依靠拐杖來行走。
旁邊的一位大叔,神情一直很專注。1993年的一天,他在家里做家務,結果一枚炸彈憑空就扔進了他的家里,他不僅失去了腿,大腦也嚴重受損。還有一位坐在縫紉機后胡須灰白的老者,是一位老兵,當年參與了保護巴米揚大佛的戰(zhàn)斗,在與塔利班的交火中,他失去了一條腿。另有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一直在埋頭工作,我們進來后甚至都沒抬過頭,后來才知道他失去了聽力,也逐漸喪失了語言能力,他才15歲。在他7歲的時候,他家附近發(fā)生了一起自殺式爆炸事件,巨大的聲浪震破了他的耳膜。
戰(zhàn)爭已經毀掉過他們一次,如今又把他們十分艱難的生活之路,逼迫得更加狹窄。近來越發(fā)頻繁的恐怖襲擊和暴力活動,讓整個城市蕭條冷清,他們在這個作坊里辛苦做出來的書包,銷路很不好。
我拿起一個書包,上面繡著一個標志:一只坐在輪椅上的雄鷹。阿里老人說:“我們曾經是雄鷹,我們曾經是安全部隊的成員,但是后來我們成了殘疾人,某種程度上,成了廢人,但永遠不要認為我們是沒有用的。輪椅上的士兵,仍然是自由的雄鷹?!?/p>
(朱建軍薦自《意林·作文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