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瑩
在今日社會時常會流傳許多劉文西的傳說,人們喜愛人民幣上毛澤東的畫像,以為先生就是因了這幅畫像而名揚四海的。
近日,我翻閱建國以來的陜西日報,發(fā)現(xiàn)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石魯、趙望云、何海霞、方濟眾等人的畫作就時常出現(xiàn)在版面上,而劉文西的速寫也躋身于名家之列。僅僅在一九六二年上半年的陜報上,劉文西發(fā)表的繪畫作品就達十余幅之多。我想當年藝術作品可以見諸于世的平臺并不多,作品能上陜報的版面,也算是登上了大雅之堂。而且我發(fā)現(xiàn)不僅僅長安的畫家們衷情于陜報,那人物畫大師蔣兆和也喜歡在陜報發(fā)表人物畫。令我驚訝的是,當年的劉文西還是一個被大西北的蒼茫風情吸引來的江南小子。
劉文西是一九五八年從浙江美院調到西安美院的,應該說他當時對黃土地的認識和理解才剛剛開始,但是他的筆觸已經深入到了三秦大地的田間地頭了。我從那一組組生動的速寫發(fā)現(xiàn),他深入到臨潼縣華清公社,描繪了夏收之前的情形,人們修造庫房準備儲糧,人們匯聚茅屋商討預分方案,豐收的喜悅不言自明;他深入到長安縣杜曲公社,刻劃了農民兄弟交售公糧的情形,不論是日夜忙碌的糧站門口,還是支援城市的長長糧車,都在表達著農民的愛國情懷;還有那火熱的小高爐和繁鬧的物質交易會也都濃縮著那個時代的風韻,無疑已成為今天人們認識那個時代的珍貴形象。
顯然,劉文西自從踏上這片讓他魂牽夢繞的黃土地,就注定要在這片土地上踩出自己的腳印了。
我與劉文西相識是二十世紀的八十年代,他經常到工廠去做美術講座,青年人對他那帶著江南口音的話語聽得懵懵懂懂,但對他示范繪畫卻趨之若鶩,每次都圍堵得里三層外三層。耐人尋味的是他不僅繪畫瀟灑自如,行為也喜歡新潮隨性,常常畫得高興會讓人把音響打開,天南地北地吼上一嗓子,滿屋人鼓起掌來,他又會在畫案邊跳上一曲舞蹈,幾乎把藝術家的才情渲染到淋漓盡致了。后來,他得知工廠生產出了奧拓轎車,居然跑進生產線為兒子精心挑選了一輛,聽說小轎車一駛入美院大門就引來轟動,應是大院的第一輛私家車,足以窺見為父的拳拳之心了。
然而,在以后的歲月里,我被劉文西的三次病危所驚愕。
第一次,大約是一九九六年夏季,我突然聽說劉文西病倒了,便匆匆趕過去探望,進了他在美院的那套小小陋室,屋里南窗掛著厚厚的窗簾,光線暗得只能看見朦朧的輪廓。沒想到先生居然躺在臥室門口僅能容身的單人床上,四面像嬰兒床一樣圍著欄桿,也是天氣格外燥熱,身上只蓋著幾片白紗布,隱約可見皮膚呈現(xiàn)的漆黑樣,幾乎看不清先生的五官,如果不是他的眼睛撲閃著生命的光澤,你怎么也想不到床上人就是那位不久前還抓著麥克風歌唱的畫家。
當時誰都以為劉文西病入膏肓了,來日己經不多了??墒沁^了些日子先生卻打來電話,告訴他已經康復了,原來應承的講座可以繼續(xù)安排。當我再次見到他時,依舊是江南味的普通話,依舊是白皙泛紅的面龐,言談舉止竟不見一絲病患的影子,誰也難將這個形象與小床上的病人劃上等號。我含含糊糊地說,你生病的樣子真嚇人,大家都擔心能不能挺過去,就別說站起來握筆畫畫了??上壬鷧s淡如清風地說,我還有很多的想法沒畫呢,咋能撒手丟棄呢?但先生并沒明說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第二次,大約是二〇〇七年初秋,我在陜西人民醫(yī)院的干部病房見到劉文西,依然讓人感到驚詫不已,感覺他整個人突然衰竭了,臉上的肌肉也塌下了,欠身入廁都需要兩個人攙扶,似乎連坐到輪椅上的氣力都沒有了,醫(yī)生說已經下了兩次病危了。但是過了些日子,我聽說先生居然去了海南,居然在那和煦的椰樹下康復了,可以站起來寫字涂抹了。后來,我在西安見到康復的先生表示欽佩,劉文西居然平靜地告訴我,以后他準備畫一張大畫,這才剛剛起稿。言下之意是他的使命遠未完成,怎能訣別畫案呢?我覺得先生已經功成名就,完全沒必要把自己折騰地像個苦行僧似的,完全可以松開筋骨去享受去休息了。然而先生的答復讓我暗暗一驚,他說,你看兵馬俑所以能引起世界驚嘆,不僅僅是因為時代悠遠,也不僅僅是一尊尊成人大的陶俑活靈活現(xiàn),而是因為規(guī)模宏大,一個俑坑就有近千個將士,正是這個龐大的規(guī)模感動了世界。所以他也要按真人的比例,畫一幅百米長卷,一年畫上八米,畫它十幾年,一定能把一生采擷的陜北印象凝結到畫幅上。我盯著那標志性的淺藍帽子下的眼睛明白了,先生可能早已揣上了宏大的抱負,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
第三次,是二〇一七年春季,有一天時任省長讓我看了先生寫給他的信,詢問劉文西美術館的事宜。我認為給先生建造一個美術館是文化建設的重要內容,與長安畫派的大師們同等迫切呢。何況先生曾經對我說如果政府能為他在人流密織的曲江建一座美術館,他會捐出自己相當一部分力作。呵呵,這是什么概念呢?就是從狹義的經濟角度也是合算的。何況先生的影響力早已飛渡黃河,是為全國著名的美術大師了。我隨后聽說事情進展得異常順利,就想把領導的關懷告訴先生。然而,我很快聽說先生又一次病危住院了,而且一下子就病得不能自理了,身體的好多臟器也有些衰竭了,那病危通知像催命符似的一天一下。但是,先生脾氣反而愈發(fā)煩躁,常常把輸液針頭自己拔了,要進南山去調養(yǎng)去。我想這個老人也許實在是老了,連醫(yī)生的話也不聽了,這病可怎么能好呢?
然而,我萬萬沒想到是,又過了些時日,眾多媒體競相報道劉文西的百米長卷在西安美院美術館處女展引起轟動。我匆匆忙忙趕去看了,第一次見到這般規(guī)模的國畫大作,內心震撼難以言表。那幅長卷名為《黃土地的主人》,將我國北方農村的風土人情藝術地濃縮到宏大尺幅上,讓人不僅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黃土風情感懷不已,也讓人對先生精湛的技藝嘆服不止。這就是人民的藝術家對他眷戀的黃土地深情的述說啊。
今年初春我又去家里看望,見他又坐進輪椅里了,身體也更顯得消瘦了,臉上還浮現(xiàn)出許多粗糙的皺紋和深深淺淺的斑塊。但他依然張揚著固有的生命韌性,聲音清脆不減當年,指揮人拍照,指揮人留存資料。我笑說當年你說要創(chuàng)作一幅大作,誰都沒有當回事,不想十年過去還真被你拿下了,這樣規(guī)模的巨幅畫作,在中國美術史上應該是第一幅,在世界美術史上也是少見的,現(xiàn)在你的心愿了卻了,可以放下心了。然而,先生卻說他現(xiàn)在又產生了新的想法,但他又沒明說新想法是什么,只是表示現(xiàn)在他坐在輪椅上也很難受,但只要拿起畫筆身體就不疼了。我翻開桌上一摞素描稿,不禁佩服再三。
我離開了先生的家,在回去的路上與朋友感嘆老畫家生命之頑強,我終于明白了,劉文西就是為藝術而生的,這顯然是他一生的信念,就是要創(chuàng)作出驚世駭俗的大作來,所以他那生命的蠟燭因為有了黃土地的滋養(yǎng)便愈發(fā)勃旺了。而他的這個信念就像一個護身符,忠誠地為他抵御著風險,就連那可怕的病魔也居然退避三舍,似乎上帝也是愛憐人民藝術家的!
那么,劉文西的美術創(chuàng)作究竟呈現(xiàn)了怎樣的藝術狀態(tài),這里我也談點閱讀的體會。
首先,劉文西始終高舉深入生活的大旗,努力通過直接體驗發(fā)掘創(chuàng)作靈感。先生對深入生活的認識是真誠的,他在上海育才學校上課時得到了一本《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從此便作為了座右銘,每讀一次都有新的體會,一生都在實踐《講話》的精神,即使在強調政治第一的時期,或是強調內心感覺的西方風潮襲來之時,先生從沒動搖過對這面旗幟的信仰,從不將時間和筆墨浪費在歷史的故紙堆里,迷戀什么仕女俠客,可以說先生一生的創(chuàng)作幾乎都是現(xiàn)實題材,都是對現(xiàn)實生活進行提煉創(chuàng)造,這尤其難能可貴,在當今畫壇也是不多見的。
當然,劉文西所以會將筆墨集中到陜北鄉(xiāng)村,還是經歷了一個探索過程的。開始他的觸角相當廣泛,有田園,也有工廠,有村落,也有城鎮(zhèn)。我發(fā)現(xiàn)劉文西從踏上三秦大地的那一刻起,就邁開雙腿深入到關中的田間地頭,滿腔熱情地將百姓的生活述諸筆端,那些散落報章的一幅幅速寫就是最好的注腳。幾乎難以想象,從1958年至今,劉文西已經先后近百次深入到陜北的溝壑窯洞,將畫筆瞄向了在那塊土地上勞作的人民,注意從生活中采擷美麗和深沉,創(chuàng)作了一幅又一幅反映勞動者生活勞動狀態(tài)的絢麗畫卷,藝術地再現(xiàn)了領袖與百姓親密相融的故事,引起了藝術界強烈的贊譽。
也正是由于現(xiàn)實生活豐實的滋養(yǎng),使得劉文西迷醉于在這塊土地上生活的人,創(chuàng)作了數(shù)以百計的鴻篇巨制,即使到了晚年依然癡迷于《黃土地的主人》的創(chuàng)作。這幅長卷,有二米一高,十三個單元,二百六十多個人物,構成了一百零二米長的藝術長廊。這的確是一幅振奮人心的曠世之作,讓任何一位有修養(yǎng)的人站在巨作前都會在心靈蕩起波瀾,只見那米脂婆姨在逗鬧黃土娃娃,只見那綏德漢子在揮錘鑿石,只見那安塞小子蕩起腰鼓,只見那陜北老漢依偎著羊群操起旱煙……老畫家似乎把一生采擷的人物一一凝聚筆端,創(chuàng)造了一個個源于生活又美于生活的人物形象?,F(xiàn)在我們就可以判斷,這幅大作必將以豪邁的氣場雄立于中國現(xiàn)代美術史冊的顯著位置。顯然,如果沒有對生活長期細致的觀察探索,是不可能掌握這么多人物形象的,也難以將之藝術地再現(xiàn)于宣紙之上。
其次,劉文西崇拜黃土地,用心在表現(xiàn)黃土地上圣潔的形象。我們知道不同的藝術家對同一生活的觀察會有不同的表現(xiàn),黃土地上的生活同樣是復雜的,呈現(xiàn)的狀態(tài)有真善美,也有假惡丑,作為藝術家可以攫取的素材如萬花筒般豐富多彩,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劉文西當然知道在我們生活的黃土地上也有低俗和苦悶,但是畫家沒有精雕那些陰暗晦澀的東西、刻意放大人物的彷徨和浮躁,而是孜孜不倦地挖掘生活中的美好和甜膩。
而且劉文西在繪畫實踐中,對黃土地已經從著迷轉向了崇拜,進而深入了骨髓,直至將黃土地作為了自己的精神圖騰,幾乎所有作品都致力于黃土地上人物故事的挖掘,集中筆墨瞄向了陜北那片魂牽夢繞的地方,一下筆就是六十年,六十年如一日,用心用情將眼里的圣潔描繪出來,形成了極具個性的美術語言。他畫領袖,是黃土地上的領袖,他畫老人,是黃土地上的老人,他畫姑娘,是黃土地上的姑娘,可以說黃土地使畫家終生迷醉。一位黃土崖畔上的小姑娘他從五歲畫起,戴上紅領巾畫,成了媽媽在畫,后來成了奶奶仍舊在畫。我想一個人的歷史,也是一個民族的記憶,這個人物的組像是可以直接放進博物館的。而他的《溝里人》的原型,就是安塞縣溝門村的一位老漢,早些日子他又下鄉(xiāng)去看望 ,老人的女兒流著淚說,父親已經離別黃土地了,現(xiàn)在家人將劉文西畫的像掛在堂屋,因為老父親一輩子沒有照過像。但我想那《黃河子孫》、那《唱支山歌》、那《老百姓》、那《黃河纖夫》、那《陜北老石匠》,應該都有那位父親的身影,在劉文西筆下老人已經依偎黃土化身永恒了。
當然,劉文西也不是照相似的表現(xiàn)黃土地的生活,而是注意從生活的某一瞬間來反映人物的精神世界。我們注意到劉文西和長安畫派的大師一樣對仕女俠客沒有絲毫興趣,筆下點染的都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物,與筆下人物同呼吸共命運,這是卓越藝術家方有的才情和魅力。那幅《解放區(qū)的天》,繪制了那樣宏大的場面,數(shù)以千計的老百姓圍在楊家?guī)X的黃土峁下,歡歌起舞,熱鬧非凡,走近畫稿就能感受急促的鼓點。然而,畫家卻沒有對那社火隊伍刻意著墨,而是將視線聚焦到領袖與百姓悄悄的交流,毛澤東背手拿著小板凳,傾身詢問兩位老漢,人群中有人注意到領袖來到百姓中間,側身而望露出笑容,可見領袖與人民水乳交融。此情此景,劉文西是一定沒有見過的,但是他親身體驗過圍觀黃土地上鬧社火的熱烈情形,知道領袖與人民心心相印,所以畫家有感而發(fā),創(chuàng)作了這么一幅宏大的作品,甫一問世就轟動了畫壇。
必須強調劉文西是有可貴定力的。這個定力就是不管遇到什么思潮的蠱惑,都能始終如一地對黃土地眷戀情深,集中筆墨來表現(xiàn)黃土地上的真善美,根本不理睬社會上時常刮來的粉飾之說。所以,當這片渾厚蒼茫的黃土地演化成了畫家的精神圖騰,他捧起黃土,感覺土香,擁抱黃土,感覺土暖,他獨具慧眼,剔除雜質,嫻熟地將現(xiàn)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相結合,將那些悲苦、愁悶拋之畫外,傾心表現(xiàn)黃土地上革命者的氣魄,奮斗者的精神,創(chuàng)作出了一系列生動鮮活的黃土地上勞動者的形象,給人以美的享受和快樂的陶冶。所以,藝術家找對了膜拜的圖騰,也就找到了升華的階梯,這應該就是大師與平庸者的顯著區(qū)別了。
再次,劉文西著力筆墨創(chuàng)新,豐富了中國畫表現(xiàn)技法。我們知道中國畫的線源遠流長,唐代的吳道子就把線的飄逸表現(xiàn)得出神入化,被人們贊譽為“吳道當風”,可知那線的流暢和韻律會如風一般柔順的,今天我們仍可從后人的臨摹作品中窺得一二。而后世的歷代畫家更把線與墨相融合,創(chuàng)造了一系列人物畫的表現(xiàn)手法,不斷地增強了人物畫的表現(xiàn)力。劉文西顯然也在竭力繼承這一技法,幾乎每幅作品都喜歡用線來刻劃人物,表達奇妙的意趣。然而,劉文西不僅于此,他創(chuàng)新了一種像麻繩般的線描技法,大大豐實了人物畫的表現(xiàn)手法。逼近畫家的作品仔細觀察,我們會看到那線一點一點絞紐著在運動,遠看當是長線,近看那線竟是由枯墨點化而成。我驚異這種描線法,必然要手握畫筆顫抖著一點點向下行走,而不能手提長毫一筆而過,想那當年的吳道子一定是這般瀟灑的,而劉文西這種方法是瀟灑不起來的,必須一絲不茍小心翼翼秉持而行。
筆者孤陋寡聞,不知這種技法始于何人,又在哪位畫家手上呈現(xiàn)出來,但我可以肯定地說,是劉文西發(fā)揮了中國畫的特長,使麻繩般搓就的墨線大放異彩。這種墨線使得筆下的人物更為豐滿深沉,具有了一定的厚度,更接近現(xiàn)代人的審美感受。你看那彪炳美術史冊的《祖孫四代》,精神氣質那樣飽滿昂揚,人物尤如鐵塔般矗立面前,可以感染任何挑剔的觀賞者。那《灣灣黃河灘》,表現(xiàn)的是一位老人與兩個小娃娃,老人在清理纜繩,娃娃在旁邊堆沙,盡管全是墨色,卻有如多彩的畫面,既可以從他們臉上身上看到勞動的痕跡,也可以從動作上看到和諧與踏實,人物對未來的憧憬也就躍然紙上了,正是由于老畫家采用了這樣的線描方法,才達到了這般震撼的效果。所以,筆者認為劉文西的繪畫所以令人贊賞,當是因為貼近生活,刻劃了美麗,也是畫家潛心研究筆墨,豐富了中國畫的表現(xiàn)方式,才取得了這般卓越的成就。
所以,人們將劉文西創(chuàng)新的這一繪畫風格贊譽為黃土畫派,恰恰抓住了這一畫派的精神圖騰,是極為妥帖的。盡管人們可能對這一畫派的形成有這樣或那樣的認識,盡管有不少畫家對實踐黃土畫派的主張也不盡然,但是這并不影響人們對藝術作品的審美。當我們欣賞人民幣上的領袖圖像,當我們面對黃土高坡上老人的微笑,當我們站在史詩般的百米長卷面前,必然會對老畫家傾其一生創(chuàng)造的黃土地上的形象所感動,也一定會給老畫家奉送一個名副其實的稱號:人民的藝術家!
作者補記:這篇文章是我應人民美術出版社之約,為再版拙作《長安筆墨》準備的,今年四月我動筆前與劉文西交換過意見,寫就后又請他斧正,先生還改動了兩三個數(shù)字,沒想到在編輯過程,傳來劉文西逝世的噩耗,深感震驚和惋痛,今發(fā)稿樣也是悼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