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張 斌

在杉木河漂流，有如觀賞一幅清幽寫意的山水長卷，有如聆聽一首起伏跌宕的美妙樂曲。清澈河灘與險山奇石一幅幅漂過，一幅幅寫在記憶里，任時光一筆筆涂上色彩、打上光澤，那么的鮮活！

我在貴州出生長大，雖祖籍不是那里，但一直視那兒為故鄉(xiāng)。趁著暑期，請了休假帶著孩子回家看望父母，順道游歷了貴州的一些風(fēng)景，歸來只嘆——不虛此行！

貴州有一流的喀斯特地貌景觀，除了黃果樹瀑布，還有很多峽谷、溶洞、石林、地下暗河等，境內(nèi)奇山異水不勝枚舉，尤其峽谷風(fēng)貌堪稱一絕。由于交通的不便，很多景區(qū)得以保留其自然本色。在遠(yuǎn)離城市的深山中，一切都是那么渾然天成。

杉木河位于貴州黔東南州施秉縣境內(nèi)，常年流量僅4.2立方米每秒，與大江大河的波濤洶涌根本無法相比。然而，小有小的特色，清清淺淺的杉木河在其44公里流程內(nèi)卻有著640米的落差，成為漂流的理想河道。因而，近年來施秉有了“中國漂城”之稱。

驅(qū)車前往杉木河。車到景區(qū)，買了門票、換上短褲涼鞋、把眼鏡用線繩捆牢……做好一切漂流準(zhǔn)備，我們出發(fā)了。

電瓶車載著我們沿陡峭的峽谷順道而下。峽谷中，涼意如春風(fēng)拂面，空氣如清流潤喉。一路上，潺潺的小溪、飛馳的瀑布、斑駁的綠蔭、蒼然的山影、碧綠的稻田、各色的小花，都在默默張揚著一份美麗，那景色無不令人心曠神怡。如果“杉木河漂流”是一首主題歌，這峽谷中一路走來則是一首優(yōu)美的序曲。

路盡頭，是漂流起點。一個小姑娘拿著一根瘦瘦的樹枝撐竿上了我們的橡皮船，嫻熟地用手中的撐竿朝河底一點——我們啟程了。一眼望去，河道中橘紅色的橡皮船好似一輛輛碰碰車，時而左沖右突，時而原地打轉(zhuǎn)，飛濺的浪花不時刺激著我們的肌膚，不一會就打濕了衣衫，但每個人都在開心地歡笑。置身其中，其樂陶陶。

河床為卵石細(xì)沙鋪地，流水清澈碧透，順著寬闊的河道緩緩流淌，細(xì)細(xì)碎碎的河沙、圓潤光滑的卵石靜靜地享受著流水的撫摸。用手輕輕拍打著水面，帶起小小的水珠，感覺很是舒服。

我們順流而漂，漸行漸遠(yuǎn)。兩邊都是崇山峻嶺，唯一的通道便是這清澈的河。漂流前一段大部分河段水深不到一米，水淺處，淺到會使橡皮船擱淺，需要下船將它拖離擱淺區(qū)。偶爾有一些較深的地方，水流也比較緩慢，可以閑閑地觀賞兩岸風(fēng)景，悠悠地?fù)沃鹌ご钌畹睾粑逍碌目諝?，為山腰石縫中搖曳的小花感動著，讓這青山綠水徹底滌去一路風(fēng)塵。仰觀兩岸，山色空蒙；俯而瞰水，水質(zhì)澄徹。我們優(yōu)哉游哉地在嵯峨險峻、植被繁茂的峽谷中漂流，大峽谷在眼前緩緩展開它的長幅畫卷。那是一幅看不盡的重巒疊嶂，賞不盡的青山綠水。讀書有“嘆為觀止”之說，時隔多日，我對此天然美景仍有“嘆而不止”之感。

峽谷山勢很高很陡，原始的樹林因為土層薄而并不十分高大，纏繞林間的藤蔓因為潮濕的氣候而格外茂盛，粗粗細(xì)細(xì)地垂掛在樹間。不時有山泉滴落下來形成小小的瀑布。一種不知名的樹貼著水面生長，像大傘一樣覆蓋著水面，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碰到它的枝干，劃傷腦袋。每次快要相遇時，我們都會趕緊趴在船里。

眼見橡皮船就要撞上山巖，小姑娘及時用撐竿在巖石上一點，船向另一旁漂去，可另一旁容易造成擱淺，她又立即用撐竿在溪中撐幾把，極為老練地掌控著船的方向。從小姑娘口中，得知她才14歲，主動為我們撐船的目的還不是我先前猜想的索要小費，而是引我們到中途河灘上她家開的燒烤攤。她在上初中，趁暑假漂流旺季幫父親打打下手。她和她的同伴們大多四五歲就下河游泳，八九歲開始幫助大人撐船擺攤?？粗钊醯纳眢w、老練的神情、熟練的撐船技巧，我心中涌起很多感嘆——女兒10歲，坐在橡皮船上一直忐忑不安呢！

山中的天氣有些無常，剛剛的艷陽隱去了，一團團烏云壓過，豆大的雨點滴了下來。驀然間，遠(yuǎn)遠(yuǎn)看到河邊升起一陣煙霧，近了才發(fā)現(xiàn)是一排排遮陽傘下的燒烤攤。橡皮船橫七豎八地擱置在河灘上。小姑娘邀我們?nèi)ニ覕偽怀詿?。雖午餐不久，腹中并無餓感，但體會小姑娘拉顧客的不容易，我們爽快地答應(yīng)了。小姑娘將我們帶到她家攤位前坐下。攤位上擺著食物，多是河中捕上的野生魚和山中的野味，都是頂頂新鮮的，還有浸在河水中涼涼的啤酒?？粗铀魈?，聽著樹葉輕唱，嚼著野味燒烤，倒也不失為一種享受。四周望去，兩岸都是危巖絕壁，如果不是游人集中，不知這荒山野嶺誰敢獨步，更不知這些食物從何而來。

小姑娘的父親是一個不到40的壯實漢子，一邊手腳麻利地烤著食物，一邊同我們聊起來。他家住在岸邊的山坳上，到這河灘單程要走3小時山路。燒烤用的材料都是每天走幾十里山路背進來的。這里每年有兩三個月的漂流旺季；周末人多，一般會有幾千人來漂流，就不用去上游起點拉游客了。不是周末的日子，漂流的人不多，而燒烤攤位有幾十家，就需要到起點拉游客。即便這樣，也有拉不到顧客，攤位全天不開張的時候。在這崇山峻嶺之中掙點錢真不容易！但愿這山區(qū)的經(jīng)濟能更快發(fā)展，讓這些小姑娘不再承擔(dān)掙錢的重任，能安心讀書。

雨小了一些，繼續(xù)向前漂流，小姑娘不再跟著我們，我們開始自己撐船。橡皮船漂流也要講究技巧，必須靠一根撐竿將小船保持在水流的主干部分，否則水流就會把你沖向淺灘。擱淺以后再用撐竿也是白費力氣，就請下來抬著船走回主干流、看著后邊的船得意洋洋地超過你。或者可能被沖到巖石的凹陷處，讓低伏的樹枝從你頭上掃過，而船卻繞著圈就是不往前走。

天色漸暗，河道中漂船漸稀。放眼望去，整個峽谷似乎只剩下我們了。進入一處平靜的水域，兩側(cè)山高林密，水面波瀾不驚，整個環(huán)境是那么幽靜，以至于突然間感到莫名地恐懼。我們不敢久留，竭力向前劃去。

急灘漸多，船中灌進了水，我們停在淺灘上處理，撐竿隨即脫手而去，所幸拖住了橡皮船。眼見撐竿被水沖走，我好不緊張。經(jīng)過這一路，我可知道漂流中再沒有比那根普通的撐竿更重要的東西了。水性不好的女兒還和我在一條船上呢！可是，湍急的河水讓我沒能追上。漂出一段之后，終于在一個淺灘上撿到一根彎彎的撐竿，雖然不太好使，但比沒有強多了。

前面這些經(jīng)歷，都是柔情的杉木河給我們開的小小玩笑，緊接著，就看到她奔涌的激流了。我們來到一個河壩處，流水落差高達五六米，只在右邊留有一個窄窄的槽口，左邊的懸崖上寫著幾個大字“前方導(dǎo)槽，靠右行駛”。一番猶豫之后，一閉眼讓河水帶到那口子中，忽地一下就下去了，還沒喘過氣來，就立即感到了不同。河水一改上游的寧靜柔美和中游的內(nèi)斂激越，在亂石間橫沖直撞，泛起雪白的泡沫，濺起高高的浪花，耳邊是轟隆隆的水聲，咆哮不已。河道中間伏著大大小小的巖石，多且高，將河水劈開或是擠到一處，被擊碎后卷起朵朵白浪。我們?nèi)缗R大敵，匆忙調(diào)整坐姿，揮舞手中撐竿，左撐右點，力圖中流擊水。而船入激流，身不由己，水浪飛卷撲面而來，小船狠狠地撞在河中大石上，旋又被激流調(diào)轉(zhuǎn)船頭，將船尾撞向另一塊巨石。小船被激流沖得東歪西倒，船身隨浪起落，河水乘機涌入。伴著一聲聲驚叫，小船打著轉(zhuǎn)，忽左忽右地顛簸著前進。已經(jīng)無法控制了，我們老老實實地把撐竿收起來，心驚膽顫地聽天由命了。

又漂過了許多溝溝坎坎，終于來到一處豁然開闊的水面。峽谷在這里也到了盡頭，山勢向兩面延展開去。天色暗下來，雨還在下，涼意漸重，空氣好極了，雨點打落在河面上，發(fā)出輕輕的聲響，畫出一個個的圓點。不久，遠(yuǎn)處的河岸邊出現(xiàn)了石階泊岸。我們到達漂流的中途靠岸點了！

在杉木河漂流，有如觀賞一幅清幽寫意的山水長卷，有如聆聽一首起伏跌宕的美妙樂曲。清澈河灘與險山奇石一幅幅漂過，一幅幅寫在記憶里，任時光一筆筆涂上色彩、打上光澤，那么的鮮活！對于飽受城市喧囂和環(huán)境污染之苦的人來說，簡直是一方勝境。

杉木河，我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