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南渡

溫庭筠

澹然空水對斜暉，曲島蒼茫接翠微。

波上馬嘶看棹去，柳邊人歇待船歸。

數(shù)叢沙草群鷗散，萬頃江田一鷺飛。

誰解乘舟尋范蠡，五湖煙水獨忘機。

【賞析】

這是一首行旅途中的即景隨興之作，表現(xiàn)了詩人淡泊仕途、厭倦名利、寄情山水的情懷。利州，在今四川廣元，南臨嘉陵江。

首聯(lián)寫江中遠景。上句寫水，斜暉脈脈，碧水悠悠，波光粼粼，給人以高遠空蒙之感?！板Ｈ弧?，形容水波閃動的樣子?！翱铡弊滞嘎冻鲈娙藘?nèi)心無所羈絆的平靜、閑逸的情緒狀態(tài)。下句寫島，水中彎彎的小島，綠樹掩映，芳草萋萋，滿目山色青翠?！吧n?！倍殖薪由暇涞摹翱铡弊?，展現(xiàn)出一派遼闊清幽的景象?！皩Α薄敖印眱勺止串嫵鰪V袤幽深而生機盎然的自然空間。

頷聯(lián)寫江岸近景。煙波浩渺之上，舟船漸漸離去，載著馬兒的嘶鳴;枝葉婆娑的柳蔭下，歇息的人們，正等待著遠航船兒的歸來。這兩句緊扣詩題中的“渡”字，描繪出渡口上迎來送往的場景，聲形并茂，動靜相宜，興味悠遠?！翱磋薄按边@兩個畫面包孕的感情是豐富多樣的：是從容？是淡泊？是流連？抑或是惆悵？是憧憬？是悠閑？詩人不直言，而純以“賦”的筆法，亦即敘述直陳的手法描述眼前的鄉(xiāng)野風(fēng)情畫，給人以回味的空白。

頸聯(lián)由頷聯(lián)的人事宕開一筆，再寫風(fēng)景。淺灘邊的沙草叢中，群鷗四處飛散;遼闊的江田上空，孤鷺展翅飛翔，一幅清新雋永的江畔晚渡圖躍然紙上?！苞t”“鷺”這兩個意象，在唐詩中多是浪跡江湖隱逸山林的文人形象的投影。這兩句寫景為下文的抒情、議論做好了鋪墊。

尾聯(lián)觸景生情，抒發(fā)了放浪江湖、與世無爭的感慨?！罢l解乘舟尋范蠡”這一句化用了范蠡歸隱的典故。范蠡，春秋時楚人，曾助越王滅吳，封上將軍，后辭官乘舟而去，出入三江五湖，沒人知道他最終去了哪里?！罢l解”流露出遺世獨立、孤芳自賞的情懷;“忘機”是指沒有狡詐的心思，超世拔俗?！蔼毻鼨C”則表達了自己澄心靜慮、擺脫功名利祿之誘惑的豁達、輕松、自怡的心靈狀態(tài)。

溫庭筠是一個恃才放浪之人。在科場上，倚仗文才，替人捉刀，品德惡劣，頗為時人詬病。再者，他又喜酒色，行為不檢，故為士林不齒，因而他的仕途一直不得意。如何消解失遇之困頓？縱情山水、相忘江湖或許是祛病養(yǎng)心、安頓生命的一條理想路徑吧！從本詩結(jié)尾的“尋”“獨”二字，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詩人靈魂深處的這種執(zhí)著。

全詩層次清晰，意象鮮明，境界高遠，風(fēng)致如畫，用詞淡雅樸實，抒情自然真切，讓人渾然忘卻了塵俗的煩憂，獲得了精神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