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杰
在太行山東麓周圍高峰的庇護下,蹲著一個古老村落——王硇村。蹲,就是屈兩膝而似坐,臀部不能著地。但王硇的蹲,不是放松懶散的深蹲,而是警覺勤勉的淺蹲。如武術招式中的蹲馬步,隨時都可以出拳。又如《詩經》“伐木”篇描述的“坎坎鼓我,蹲蹲舞我”,以勞作為快樂。這里無數(shù)的石頭組織起來建筑成的七萬多平方米的古石樓群,給人的感覺就是厚實、踏實、誠實、樸實、歡實。厚實是一種牢靠,踏實是一種可靠,誠實是一種信托,樸實是一種友好,歡實是一種生命能量的炫耀。王硇是陽剛的,雄性的,敢于擔當?shù)摹O褚粋€健壯硬朗的中年漢子。
通向王硇的道路只有一條,不是很陡峭,但是很曲折。也許是第一次開車上盤山路,感覺不是車的四個轱轆在爬,而是自己的四肢在爬,特別吃力也特別小心。眼看前面是山壁了,一百八十度轉彎又豁然開朗了。后來站在王硇村南面的紅楓山頂俯瞰那條通路,斷斷續(xù)續(xù)的車輛,像被什么力量吸引著,沿著這條彎曲的山路向王硇流動。
明、清與民國的古石樓建筑各有特色,但院院有樓、房房有耳、戶戶連通是一致的。既不同于戰(zhàn)斗堡壘式的福建土樓,也不同于豪華套房式的喬家大院,而是把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與機智巧妙的抵御外敵相結合。特定的時代和特定的環(huán)境,造就了特別的智慧與特別的王硇。
由于街巷狹窄,拐彎的墻角被鑿成平緩的圓弧形,以便人扛糧食、馬馱莊稼時通過。王硇人把這叫“拐彎抹角”。據(jù)說抗日戰(zhàn)爭時期日本鬼子幾次進攻王硇,因為找不著路而作罷??梢娐鋺粲诖说拿鞔?zhèn)京總兵王得才,確實煞費苦心了。幾百人的小山村,為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輸送干部戰(zhàn)士六十多名,其中光榮犧牲的烈士有十四名。劉伯承、鄧小平等革命先輩曾多次在王硇居住,紅色的標牌昭示著難忘的記憶,有戶大門上還懸掛著劉伯承、鄧小平親自頒發(fā)的“為民立功”的獎匾。
欣賞王硇古石樓群,赭紅色的丹霞石墻透露著北方的粗獷,流線型的藍瓦屋頂展示著南方的秀麗。“一進三”“一進五”甚至“一進七”的北方四合院,樓頂上有龍首鴟吻,五脊六獸。庭院里是卷角張檐,隔扇花窗。匯集著南北結合的建筑特色。就是王硇村周邊那像百褶裙一樣的梯田,也是由紅土構成。是中國南部的那種紅土,而不是中原的黃土。真正是太行川寨,壯美如畫。這幅畫不是寫意的國畫,而是一幅質感的古銅色基調的濃墨重彩的油畫。
走在王硇村悠長狹窄的街巷里,就像運行在健壯硬朗的中年漢子的血脈里。那街巷比平原村莊的街巷要狹窄得多,但兩側的石頭墻卻很高。最高處能達到十八米。所以,我走在里面有一種在管道中穿行的感覺。對于巍巍太行來說,渺小的我們不就是血脈里流動的細胞嗎?我想,經常穿越這樣的街巷,呼吸英雄的氣息與清新的空氣,男人會變得頂天立地,女人會變得溫柔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