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永健

俄國作家托爾斯泰曾忠告：“一個人只有在他每次蘸墨水時都在墨水瓶里留下自己的血肉，才應(yīng)該進行寫作?！贝嗽掚m略顯極端，但是就高考作文而言，考生還真是非得用心血去澆鑄語言不可。因為如若沒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語言，就很難于第一時間獲得閱卷者的認可。2019年高考《考試大綱》對發(fā)展等級作文“有文采”擬定四個采分點，分別為“用詞貼切，句式靈活，善于運用修辭手法，文句有表現(xiàn)力”?！坝迷~貼切”，包含行文用詞的生動、準確、鮮明、恰當，乃至語言表達的簡明、連貫、得體;“句式靈活”，指考生在寫作時，根據(jù)語言環(huán)境的特點和表達的需要，在不改變意思的情況下，恰當?shù)剡x用句式，靈活地變換句式，使句式呈現(xiàn)多樣性;“善于運用修辭手法”，指為了準確、鮮明、生動地寫景、狀物、表情、達意，而對語言及文字所進行的斟酌、調(diào)整、加工和修飾潤色活動;“文句有表現(xiàn)力”，就是文章的語句通過借助一定的表達技巧，準確鮮明、形象生動、有力精辟地表現(xiàn)事物的特征、社會現(xiàn)象背后的本質(zhì)、人性中的深層奧秘、文化現(xiàn)象的深厚意蘊等。那么，從可操作的維度上來審視，怎樣才能讓高考作文“有文采”呢？這里分享十種方法以供參考。

一、比一比：讓語言形象別致

何為“比”？就是比喻，指考生有話要說，卻不單調(diào)直接地說，而是借助于聯(lián)想和想象以相似、相類或相關(guān)甚至相反的事物、情景作比來進行描述，使道理與形象相得益彰，從而讓語言變得有趣、易懂、形象，也就是變直說為喻說。我們知道，比喻的運用規(guī)則是將抽象的概念或者事物予以形象化描述，這就要求本體和喻體之間要有一定的相似性，正如著名文學(xué)理論家喬納森·卡勒所言：“比喻是認知的一種基本方式，通過把一種事物看成另一種事物而認識了它。”從這個切入點來看，我們需要找到本體和喻體的共同點，發(fā)現(xiàn)本體暗含在喻體身上的不為人所熟知的那些特征，而對本體有一個不同于往常的重新的認識，給人以形象別致之感。例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誠信是什么》選段：“誠信是什么？活潑好動的孩子說誠信是兩根纖小的手指，拉過鉤兒就永不反悔;風(fēng)華正茂的小伙子說誠信是一張精致的信用卡，是不能透支的諾言;耄耋之年的老人說誠信是一本厚厚的日記，是一張不容背叛的人生契約?！笨忌栽O(shè)問句形式來建構(gòu)語段，首先提出問題“誠信是什么”，然后分別以小孩、小伙子和老人這三種具有不同年齡特征、不同人生閱歷的人來進行回答，小孩將“誠信”比喻為“兩根纖小的手指”，認為 “誠信”也即“拉過鉤兒就永不反悔”;小伙子將“誠信”比喻為“一張精致的信用卡”，認為“誠信”就是“不能透支的諾言”;老人則將“誠信”比喻成“一本厚厚的日記”，認為“誠信”乃“一張不容背叛的人生契約”。到此“誠信是什么”這個問題就在三個比喻性回答中得到了解決，語言形象別致，富于文采;說理令人信服，感人至深。再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我愛書香》選文：“書有香味嗎？有，當然有。書的香味與其他味道不同，只有透著書卷氣的人才能嗅得到它。最宜月夜，秉燭窗前，手持書卷，自會有淡淡的馨香飄入你的鼻孔，讓你的神經(jīng)為之一振，頭腦因之而清醒，似荷香，似菊香;似秦漢兵劍，魏武長纓;似太白的瀟灑，易安的發(fā)香?！笨忌吻霸O(shè)問“書有香味嗎”，然后肯定地回答“有，當然有”，之后卻宕開一筆，并未順著文脈回答“書”有哪些“香味”，而是從容分析，設(shè)置情境，最后才回到問題的根本，將書香比喻成“荷香”“菊香”“秦漢兵劍”“魏武長纓”“太白的瀟灑”“易安的發(fā)香”，作比虛實相間，個別比喻實為有悖常理，卻極具陌生化地闡釋了書香的魅力，引人入勝。

二、移一移：讓語言魅力獨具

何為“移”？就是移用，指某些詞語中的語言有固定的意義和用法，具有一定的詞性，利用這些詞語的這些特點臨時改變它的用法和詞性，從而收到良好效果的一種修辭。在高考作文的語言運用中，移用包含兩個維度。一是“臨時改變用法和詞性”，例如“生命的芬芳”中的“芬芳”一詞，本指味道清新宜人，讓人聞起來感到很舒服，于花朵或水果上發(fā)出為最多，但是此處運用移用手法，賦予生命以品格的芬芳的馨香，創(chuàng)造了美好而高遠的境界;又如“讓善在全社會流淌”中的“流淌”一詞，本指液體流動，運用移用手法，賦予善以水的特質(zhì)，細小的善行匯成愛的洪流，在全社會流淌，浩浩湯湯，創(chuàng)造了闊大美好而高遠的境界;再如“這方場中的建筑節(jié)奏其實是和諧不過的”一句中“節(jié)奏”與“建筑也是新式，簡潔而不羅嗦，痛快之至”一句中“簡潔而不羅嗦”，前者本來是音樂術(shù)語，是指音樂中交替出現(xiàn)的有規(guī)律的強弱長短現(xiàn)象，文句卻用它來形容建筑物色彩的濃淡明暗和位置的高低錯落的情況，后者本來是用來形容或評論說話、寫文章直截了當，爽快直率的，這里卻用來形容建筑物造型的簡潔，外部裝飾少的特點，頗為韻味獨具。二是“換一個說法”，也即同樣一個意思，可以有不同的表達方式，考生運用超常規(guī)的組合詞語，意思沒有變，但卻可以傳達出一種新的情趣。特別是寫第一人稱的作文，很多同學(xué)總是習(xí)慣于將作文中的“我”等同于生活中的“我”，于是寫出的文章很難有出彩之處，如果我們讓思維變通一下，學(xué)會換一換，比如采取自述的方式，這樣“我”就可以替換為“西施”“范蠡”“屈原”“局長家的狗”“老鼠”等，寫出的文章就會角度新奇，獲得閱卷老師的青睞了。例如余華《十八歲出門遠行》選文：“這年我十八歲，我下巴上那幾根黃色的胡須迎風(fēng)飄飄，那是第一批來這里定居的胡須，所以我格外珍重它們?！揖瓦@樣從早晨里穿過，現(xiàn)在走進了下午的尾聲，而且還看到了黃昏的頭發(fā)。但是我還沒走進一家旅店。”文段中的“幾根黃色的胡須”不但“迎風(fēng)飄飄”，而且還來“定居”;“我”不但從“早晨里穿過”“走進了下午的尾聲”，而且還看見了“黃昏的頭發(fā)”，這一系列充滿了詩意與空靈的句子，化實為虛亦化虛為實，充滿了魔幻色彩，這里除了文字所承載的生命意識而外，還有就是被移用和替換后所產(chǎn)生的獨特的藝術(shù)效果。

三、添一添：讓語言情境逼真

何為“添”？就是增加修飾語，也即給陳述的主體對象添加相關(guān)信息或材料，從而使陳述對象具有豐富飽滿的細節(jié)，以使其更顯具體，來傳達某種特別情味的語言技巧。如果將句子的主體對象視為樹的主干，那么修飾語就是枝葉，惟有枝葉的繁復(fù)茂盛，才能顯出樹的生機盎然。考生對高考記敘文中的人、事、景、物的刻畫，最好使用工筆技法，精雕細琢，使其具體可感。換個角度說，語言具體、內(nèi)容詳盡，所描述的情境才可能具有唯一性。而只有情境是唯一的，閱卷者才可能再現(xiàn)并理解考生試圖描述的情境，這種閱卷者再現(xiàn)與考生描述的契合，便是語言具體化的終極目的。例如下面兩個句子：①繁忙的工作之后，女孩開始有些想家了。②繁忙的工作之后，女孩喜歡一個人爬上頂樓，面對家的方向，去讀雁陣、夕陽。兩個句子雖然都表達“女孩想家了”的意蘊，但是前一句只是概述性的交代，“想家”是個抽象的、模糊的、干癟且缺乏想象空間的概念;而后一句則是通過女孩“一個人爬上頂樓，面對家的方向，去讀雁陣、夕陽”的具體可感的畫面，頗具情境地勾勒出了女孩的孤獨、凄涼與想家的形象。特別是“雁陣”這一意象，頗具古典的“思鄉(xiāng)”意味，并與“一個人”構(gòu)成了鮮明的對比，更為凸顯了女孩的孤獨處境與想家情懷。再如下面兩個句子：①院落的月光，和著柳絮清風(fēng)，流入我的心中，撥動我的心弦，奏出的清音……這清音，穿過了唐朝的煙塵和宋朝的天宇，來到這庭院?！@清音，飛越時空隧道，飄過大西洋，落入這庭院。②梨花院落融融的月光，和著柳絮池塘淡淡的清風(fēng)，流入我的心中，輕輕地撥動那根塵封在歲月的心弦，奏出曲曲遠古的清音……這清音，穿過了唐朝橘紅的煙塵和宋朝暗黃的天宇，來到這月光如水的庭院?！@清音，飛越時空隧道，飄過無垠的大西洋，落入這梨香滿園的庭院。兩個句子所涵蓋的意象相差無幾，但是意境的美度卻相去甚遠，韻味也迥然不同。比較兩個句子，無非是第二個句子加入了一系列的修飾語，使其景物更顯具體，更富詩意?！袄婊ā辨i定了院落景物的唯一性，“融融”可見月光是“暖到溫和舒適程度”的月光，“淡淡”寫出了清風(fēng)的舒爽，“輕輕”表明“撥動心弦”程度之輕，“歲月”“遠古”則納入了時間的維度，有一種深邃之感;“橘紅”與“暗黃”在色澤上構(gòu)成了強烈的視覺反差，“月光如水”呈現(xiàn)了院落之安寧靜謐，“無垠”凸顯大西洋之遼闊，“梨香滿園的庭院”回扣前文，使整個文段前呼后應(yīng)，渾然一體，結(jié)構(gòu)縝密。由此可見，修飾語的嵌入，使得文句有了更多的細節(jié)化的具體的呈現(xiàn)，于是人、景、物等意象建構(gòu)的情境就逼真可感了。

四、動一動：讓語言意趣盎然

何為“動”？就是在文句中運用具有動態(tài)性質(zhì)的詞句，或者已被活用為動詞的其他詞句，使文句具有了一字傳神、內(nèi)涵無盡的意趣。著名作家阿·托爾斯泰曾說：“在藝術(shù)語言中最重要的是動詞，這是很明白的。因為全部生活都是運動。要是你找到了準確的動作，那你就可以安心地繼續(xù)寫你的句子?！逼溲韵轮?，動詞在所有詞匯中最具有主動性與活潑性，能最為直接地將人物、事物、情境的本質(zhì)特征清晰地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從而使文章煥發(fā)出文采斐然、意趣橫生、感染力強的獨到魅力的詞。作家老舍也曾說過：“描寫人物最難的地方是使人物能立得起來?！蹦敲慈绾问埂叭宋锬芰⒌闷饋怼蹦?？我認為充分運用好動詞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因為動詞著力于描寫人物富有特征性的動作，可以很好地表現(xiàn)人物的性格、品質(zhì)、身份、地位、處境、狀態(tài)等，使人物立得起來。比如王安石的詩句“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一個“綠”字由于形容詞活用為了動詞，就將江南岸變綠的動態(tài)過程惟妙惟肖地再現(xiàn)出來，有了美不勝收、難以言說的意趣。又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好奇心》選段：“清晨的時候，當你穿梭在綢般霧氣里的時候，這好奇心便開始了。露水潤著青石板的路，布鞋踩在上面有輕微的聲響，是什么在萌動？泡桐花紫色的蕊無聲地落下來，綿軟得仿佛一捏就會碎，輕柔得一吹便飛散，是怎樣的嬌羞躲在了里面？搖櫓聲由遠及近，由近及遠，‘吱呀—吱呀—地穿透了霧，又無聲地消失于耳側(cè)，是誰在哼唱？待到薄霧消散，這一切又似乎從夢境中抽離，它們又到哪兒去了呢？”語段描繪的是一派清雅美麗而古韻悠然的城市景致，考生對細節(jié)的刻畫詩意而逼真，凸顯出了其深厚的“煉詞”功力，不論是動詞“穿梭”“潤”“踩”“萌動”“躲”“穿透”，還是修飾語“綢”“輕微”“紫色”“綿軟”“輕柔”等，都運用得十分準確生動，頗具意趣?！奥端薄皾櫋敝嗍宓穆方o人潤物細無聲之感;布鞋踩出的輕微聲響像什么在“萌動”，引人想象卻又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只能充滿“好奇心”;泡桐花“綿軟”得仿佛一“捏”就會“碎”，并“嬌羞”地“躲”在里面，凸顯出了泡桐花的嬌嫩與羞怯……考生借助于這一系列的動詞，十分準確而富有想象地刻畫了一幅唯美晨景圖。由此可見，考生一旦感覺到自己的筆下語言干癟蒼白、缺乏表現(xiàn)力時，不妨認真地琢磨怎樣運用好動詞，因為動詞能夠讓人的形象立起來，也能夠讓物活起來，具有生命的質(zhì)地與張力。

五、排一排：讓語言氣勢雄渾

何為“排”？就是排比的修辭手法，也即把內(nèi)容相關(guān)、結(jié)構(gòu)相同或相近、語氣連貫的幾個句子連起來，搭建成結(jié)構(gòu)并列、語意關(guān)聯(lián)的語段。排比可由詞組構(gòu)成，也可由句子構(gòu)成;可以是句與句之間構(gòu)成的排比，也可以段與段之間構(gòu)成的排比。排比既可以用來議論，也可以用來抒情、描寫。排比的作用是可以增強語言的氣勢：用來說理，可以把道理闡述得更嚴密、更透徹;用來抒情，則可以把感情抒發(fā)得淋漓盡致，讀起來酣暢淋漓。就當下的高考作文而言，幾乎是無排比不成文，因為排比是破解文本平淡與素材單一的最佳法寶。例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把握機遇，直面挑戰(zhàn)》選段：“2008年，奧運的火炬在北京鳥巢熊熊燃起，照亮了運動員們朝氣蓬勃的臉龐，點燃了泱泱中華的體育精神;2013年“天宮一號”首次授課，知識在星際間傳遞，五星紅旗在無垠宇宙中閃亮;2016年水鄉(xiāng)烏鎮(zhèn)舉辦世界互聯(lián)網(wǎng)會議，科技與傳統(tǒng)的融合，彰顯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中華風(fēng)采。駝鈴悠悠，萬里絲綢之路橫亙亞歐;鐵路長長，千里高鐵支援異邦弟兄……”文段以“2008年”“2013年”“2016年”三個時間作為縱向鏈接點，將“北京奧運會”“天宮一號”“世界互聯(lián)網(wǎng)會議”三個點例式熱點事件勾連在一起，構(gòu)成了事例型的排比語段，不但豐富了文章內(nèi)容，增強了說服力，而且還讓文章頗具語勢，給人以排山倒海之感。之后考生再緊承一個整齊劃一的對偶句，從空間的維度上論證主旨，顯得長短交錯，整飭有序。整個文段時空交錯，確實呈現(xiàn)了排比句的雄渾氣勢。再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西安的無奈》選段：“巍巍的城墻是你千年不變的滄桑容顏，淙淙的護城河是你歷經(jīng)千辛卻依然盈盈的眼波，蔥蔥的驪山是你一如既往的青絲。周朝古拙的銅鼎是你堅硬的骨骼，秦朝磅礴的兵馬俑是你卓爾不群的身姿，唐朝宏大的石經(jīng)是你閃爍的思想?！边x文作為文章首段，開篇就是兩組比擬式排比句，可謂有“開窗放入大江”之氣勢，充分展示了考生豐富的閱讀積淀與過人的語言才華。兩組排比句式神采飛揚，內(nèi)涵豐沛充盈，依次將“城墻”喻為“滄桑容顏”，“護城河”喻為“眼波”，“驪山”喻為“青絲”，“銅鼎”喻為“骨骼”，“兵馬俑”喻為“身姿”，“石經(jīng)”喻為“思想”，最終組合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格化了的“西安”，表明了考生對西安的歷史了然于心，對往昔西安的風(fēng)貌滿懷深情。由此，對排比的恰當運用，不但可增添語言的氣勢美，構(gòu)建形式的整齊美，還可打造文章的層次美。

六、挪一挪：讓語言新奇鮮活

何為“挪”？就是使用變式句，或者曰倒裝句，即為了強調(diào)、突出等而顛倒原有語序的句式。變式句是相對于常式句而言的一種特殊句子形式，其主要是為了突出表達某方面的內(nèi)容，臨時改變或簡省某些成分的位置的句子，如此往往能取得常式句所無法達到的表達效果。高考應(yīng)試作文中，變式句一般有主語和賓語倒裝，正句和偏句倒裝等形式。當然在具體的寫作中，考生使用變式句，則需要根據(jù)作文的主旨、語境及情感等的需要，選擇恰當?shù)木涫接枰猿尸F(xiàn)，突出重點，強調(diào)語氣，凸顯感情，更好地在作文中表情達意。例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農(nóng)之月令》選段：“待到烏豬子過江了，躲的、藏的，蟲們都會溜出來。”“憋了一個冬天的黑土地，已經(jīng)等不及了，急著出來透透氣?！鼻罢呖芍^妙趣橫生，意味深長?？忌疽尸F(xiàn)的常式句，是“待到烏豬子過江了，躲藏著的蟲子們都會溜出來”，但是如此一寫，語氣自然就平淡了，那種原本該有的勃勃生機的景象也就在瞬間消失掉了。而考生這別具一格的變式句運用，將“躲的、藏的”單獨成句予以強調(diào)，則有意識地凸顯出了蟲們的“人格化”行為，將物人化，加之其后著一“溜”字，更是將擬人化的“泛靈”手法演繹到極致，使得整個語段空靈唯美，意蘊十足。后者的描寫對象應(yīng)是“黑土地”，其常式句就理應(yīng)為“黑土地憋了一個冬天，已經(jīng)等不及了，急著出來透透氣”，考生故意將“憋了一個冬天”這個謂語短語前置作“黑土地”的定語，目的就在于凸顯一個“憋”字，也便將“黑土地”意欲破土而出，急不可耐的焦慮情狀生動形象地再現(xiàn)出來。加之“等不及”與“急著出來透透氣”的擬人化描摹，于是整個句子就被考生寫活了，仿佛“黑土地”也有了生命的質(zhì)地。如此變式句，突破了句式常規(guī)，可以更好地表情達意，而且語言流暢、句式靈活，往往能給閱卷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再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慚愧也是一種美德》選文：“‘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孔子如是說?！币玫木渥印叭朔鞘ベt，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本是“說”的賓語，常式句本應(yīng)放在“說”之后，但這樣調(diào)整之后，語氣舒緩了許多，與全文淡定從容、行云流水般的風(fēng)格協(xié)調(diào)一致?？傊?，把常式句改成變式句，就是為了強調(diào)凸顯某一點，如主謂倒裝句，將謂語提到主語前邊，也就強調(diào)了謂語部分。

七、樂一樂：讓語言幽默詼諧

何為“樂”？就是運用幽默詼諧的文字行文，讓閱卷者“莞兒一笑”。我認為高考作文的質(zhì)量如果按照閱卷者的反應(yīng)來界定的話，可分為三種層次，最高層次為“讓人哭的”，次之為“讓人笑的”，再次之為“讓人哭笑不得的”。那什么是幽默詼諧的語言呢？簡言之，指的是有趣、可笑而意味深長的語言。這里有兩點需要強調(diào)：一是有趣;二是意味深長。即我們的高考作文語言既要有趣，又要有讓人回味的東西。一味地有趣而毫無味道，這樣的語言不是幽默，而是滑稽。幽默需要借助于影射，諷喻、雙關(guān)等手法，在善意的微笑中，揭露生活中的乖訛和不通情理之處。對高考作文的語言來說，幽默的語言是一種較高境界。例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妹妹你為什么這樣胖》選段：“我時常托著雙重下巴無奈憂傷地唱：‘妹妹為什么這樣胖？為什么？長胖的總是我？小時侯，我滿以為長大后會‘態(tài)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再穿上潔白的連衣裙，讓所有的男同胞都為我行注目禮，為我獻歌：‘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墒聦崊s令人慘不忍睹：三等殘廢的個子，體重卻令人生畏。再瞧我茁壯成長的大腿，橫向發(fā)展的腰肢，還有那過于豐滿的臀部……我所夢寐以求的‘閑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fēng)變成了‘閑靜時如相撲隊員，行動處似肥肉一團?！蔽亩沃杂哪?，源自于考生十分巧妙地運用了諸如“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等極富時代特征的歌詞，以及化用課文《林黛玉進賈府》中對林黛玉肖像描寫的句子，然后將作為胖子的“我”與病態(tài)苗條的林黛玉嫁接在一起，陡然間就產(chǎn)生了一種令人忍俊不禁的藝術(shù)效果，風(fēng)趣幽默而又極其傳神的寫出了“我”對胖的苦惱。再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酸甜苦辣說高考》選段：“時間不是問題，朝代不是距離。參加2007年重慶高考的有孔廟中學(xué)的優(yōu)秀學(xué)生方仲永、閏土、孔乙己、諸葛亮、范進。監(jiān)考老師也有大名鼎鼎的崔判官和白無常，面無表情地盯著考場，哪怕是一只蚊子也難以飛進來?？紙龅囊唤沁€有一個冷冰冰的監(jiān)控探頭睜著碩大的玻璃眼虎視眈眈。于是閨土耷拉著腦袋，懷里揣著個兔子?？滓壹鹤匝宰哉Z地說：‘緊張乎哉！害怕乎哉！方仲永也許緊張吧，在一遍一遍地做深呼吸。諸葛亮的臉上也沁出了汗，用手當羽毛扇，慢慢地搖著。范進畢竟是復(fù)讀了多年，不知是成竹在胸還是心已麻木，閉著眼睛養(yǎng)神。整個考場出奇的靜，誰眨個眼皮都聽得見?！蔽亩芜\用了眾多的超時空的跨界人物素材來談“酸甜苦辣”的高考，原本就有“滑盡天下之大稽”的感覺，加之考生運用極度夸張的手法再現(xiàn)人物語言、動作、神態(tài)、心理等，也就成功地將一眾人物的形象活靈活現(xiàn)地展示出來。客觀而言，文章盡管采用了故事新編的方式，但其構(gòu)思并不新穎，文字也非出類拔萃，但基于語言的幽默，文章的整個風(fēng)格就有了一種詼諧的味道，令人捧腹，獲得認可也就有了更大的可能。當然，高考作文的語言幽默最好不要流于形式，而要有寓理于微笑，啟人于深思才是最佳的。

八、嵌一嵌：讓語言錯落有致

何為“嵌”？就是長句和短句互相融合在一起。一般而言，長句字數(shù)比較多，結(jié)構(gòu)比較復(fù)雜，節(jié)奏舒緩，表意嚴密、細致、精確。但是，長句句子長，修飾成分多，往往容易顧此失彼，致使句子結(jié)構(gòu)上有語病，或因修飾不當而發(fā)生邏輯錯誤，或使文章顯得浮華?？忌诳紙鼍o張的氛圍中，尤其容易出現(xiàn)此類錯誤。短句結(jié)構(gòu)簡明，節(jié)奏緊湊，表意質(zhì)樸、明快、有力，但是往往會顯得單一，有骨無肉，缺少豐富度。因此，考生在綴句成篇時，最好根據(jù)表情達意的實際需要，根據(jù)整篇的語言格調(diào)，慎重選擇。或用長句，或用短句，或長短結(jié)合，使句子各盡其妙，讓語句富于變化，使文章的文與質(zhì)達成平衡，不僅語言能因此增色，文章意蘊也會由此得到凸顯。例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月河鎮(zhèn)的一天》選段：“中午，太陽漸漸高升。每家每戶的廚房都準備了各式各樣的食材，自家后院種的各種蔬菜都會在這里變樣。切片，切絲，腌制，下鍋，翻炒，調(diào)味，收汁，上盤?！倍问變蓚€短句開啟，明確了時間及“太陽高升”之景象，簡潔明了，給人以干凈利落之感。隨后，考生以兩個敘述性長句將視角聚焦于“廚房”這個美食加工地，在緊扣“中華美食”關(guān)鍵詞的同時，還對下文的“美食加工”進行了導(dǎo)入，使得“切片，切絲，腌制，下鍋，翻炒，調(diào)味，收汁，上盤”這一系列連續(xù)的動作描寫，借助于八個短句一氣呵成，準確描繪了美食的烹調(diào)過程，具有很強的表現(xiàn)力和濃郁的生活氣息。再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踮起腳尖》選段：“美麗的大自然，柳絮搖曳，燕子北歸，艷陽高照，蟬鳴蟲唱，麥浪吐金，丹桂飄香，雪花紛飛，寒梅傲雪。在這獨具韻味的世界中，不要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打開窗子，看看屋外，推開大門，來到田野，踮起腳尖，伸開雙手，閉上眼睛，傾聽風(fēng)聲，觸摸空氣，一切都是那么地清新自然，讓人神清氣爽?！蔽亩卧~匯豐富，選配精當，句式變化靈活，長句短句、整句散句交錯運用，靈活達意，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極富音韻之美。特別是四字句的運用，兩兩相對，短促有力，鏗然有聲，建構(gòu)了語言的勻稱、和諧之美。在整句之中，又間雜有“在這獨具韻味的世界中，不要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一切都是那么地清新自然，讓人神清氣爽”兩個長句，于是使得整個文段整齊中參差錯落、富有變化，氣韻流暢，節(jié)奏和諧，構(gòu)成了靈動自然的美感。

九、借一借：讓語言深沉蘊藉

何為“借”？也即借鑒。牛頓曾說：“我之所以偉大，是因為我站在巨人們肩膀上的緣故?！迸ｎD的言外之意，無非就是自己是一個懂得借鑒的人，所以才有之后的偉大成就。有人妄言：“千古文章一大抄。”說文章靠“抄”的觀點固然偏激，但就文章的寫作規(guī)律而言，成功的寫作往往都有一個從模仿借鑒到不斷內(nèi)化的過程，這卻是肯定的。宋代詩人黃庭堅評價杜甫的詩歌說：“老杜之詩，無一字無來處”，但杜甫的詩歌能夠流傳千古，意味著其詩已經(jīng)超越了被借鑒者，成為了獨一無二的“杜詩”?；诖?，借鑒是一定要借鑒的，關(guān)鍵點在于如何借鑒好的問題。重慶一中周鵬老師認為：“千古文章有二端：可變處和不可變處?？勺兊氖亲约簞?chuàng)新的，不可變的，便是前人留下的，譬如思想、素材、結(jié)構(gòu)、技法……我們要模仿借鑒的是不可變處。”周鵬老師還提出了借鑒應(yīng)遵循的四個原則，一是不在一處借，二是不在熟處借，三是鼓勵借自己，四是提倡自己借。這對高考作文中借鑒頗有指導(dǎo)意義。例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大話作業(yè)》選段：“問生何所思，問生何所憶。生亦無所思，生亦無所憶。昨夜晚自習(xí)，老師大練兵。卷子十二張，張張明日交。阿爺無大兒，學(xué)生無長兄。無人替我做，只好開夜車。”很明顯，文章模仿《木蘭辭》中的詩句，既關(guān)照現(xiàn)實，具有針砭時弊的意蘊，又智慧幽默，令人“含淚地微笑”。事實上，借鑒一般為“舊瓶裝新酒”的形式，為此，我們盡量要做到“瓶”是好瓶，最好是鍍金的酒瓶;酒也當然是要好酒，最好是茅臺酒，如此才能珠聯(lián)璧合，相得益彰。再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冷香飛上語文》選段：“天空中一絲云兒飄過，淡淡的、自由自在，你覺得真好，這就是語文;初升的朝陽光芒萬丈，你覺得生機勃發(fā)，這就是語文;如血的殘陽映紅半邊天，讓人無限留戀，別忘了這也是語文。語文是那巍巍昆侖，是那草葉上久久不肯滴落的露珠，是古城舊都中國色天香的牡丹;語文是那無聲的冷月，是那靜謐的荷塘，是秦皇島外滔天白浪里的打漁船，是那青天里的一行白鷺，是那沉舟側(cè)畔的萬點白帆，是那山重水復(fù)后的柳暗花明?！蔽亩谓梃b了杜甫、姜夔、龔自珍、毛澤東、劉禹錫等人的詩句，但是考生并未直接摘引，而是大膽采用了頗難駕馭的詩詞化用方式，僅將詩句中的經(jīng)典意象提取出來，作為比喻句的喻體與命題主題詞“語文”進行天衣無縫、渾然一體有機的勾連。如此一來，文段不但營造出了唯美詩意的語境，還以豐富的論據(jù)有力地論證了主旨。

十、疊一疊：讓語言音韻和諧

何為“疊”？就是疊詞。疊詞是漢語中的一種特殊的詞匯現(xiàn)象，其中名詞、數(shù)詞、量詞、形容詞、動詞以及象聲詞的疊用較為普遍。在高考作文中，疊字的運用如同一首曲子中旋律變化的音符，可以給人以回環(huán)纏綿的感覺。例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踮起腳尖》選段：“沒有聲音，我卻能感受得到，那個輕輕的腳步，正一步步地溫暖我的心?！瞩吡吮蛔樱∧赣H輕輕地拉過被子，慢慢地移到我的身上，又抽身慢慢地離去。自始至終，家中的燈沒有亮一下，也沒有發(fā)出什么很大的聲音，只有父母那踮起的腳尖，一步步踩在我的心頭?！蔽亩斡迷~的最為精妙之處，主要是疊詞的運用，“輕輕”“步步”“慢慢”三個疊詞不僅寫出了母親的輕手輕腳，小心翼翼的神態(tài)，而且準確地表現(xiàn)母親夜深回家踮起腳尖走路對“我”的關(guān)愛。整個文段中的句子音韻和諧，朗朗上口，強化了情感，增加了文句的音樂美。再如高考優(yōu)秀作文《兩棵花》選段：“庭內(nèi)有棵花。之所以稱為一棵花，是因為那是棵高大的槐樹，高高大大地立在藍天下，清清爽爽地撐開一片天地來。清晨的霧太濃，花便一嘟嚕一嘟嚕地擁著、擠著?；馓珴?，濃成馥郁的白，又一絲絲、一縷縷浸潤在澄澈的風(fēng)中，松疏有致地垂落下來，叮叮當當?shù)負u成陽光中薄的風(fēng)鈴。”文段中疊詞的大量運用，有效地增添了語句的音韻美，成為了考生行文的一大亮點?！案吒叽蟠蟆蓖癸@了槐樹的高大;“清清爽爽”側(cè)面烘托了槐樹的茂密;“一嘟嚕一嘟嚕”寫出了花的無比可愛，充滿了稚氣與童真;“一絲絲、一縷縷”化無形為有形，再現(xiàn)出了“花氣”的形態(tài);“叮叮當當”化靜為動，化無聲為有聲，呈現(xiàn)出了風(fēng)鈴一般的花的姿態(tài)的美好與可愛?？梢赃@么說，就因為疊詞的巧妙運用，才激活了這原本沉睡的文字，使得整個文段充滿了勃勃生機，可謂無聲勝有聲。

著名作家阿·托爾斯泰在其《論戲劇創(chuàng)作·劇本》中如此言說：“讓你珍惜語言，讓每一個字都像利箭一樣，一直射到觀眾的心坎上！”延伸到高考作文中，就是要求考生寫出“有文采”的文字，如此，方能讓考生的才華得到充分的炫示，方能讓閱卷者毫不吝惜分數(shù)。

[作者通聯(lián)：北京師范大學(xué)貴陽附屬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