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

2019年1月，年僅29歲的南通姑娘顧思思遇刺身亡，兇手竟是她交往半年多的男友、留日學生江川。令人震驚的是，江川行兇的導火索竟是因解相思之苦，索取思思的一縷“青絲”未果……

甜：留日學生牽手職場小姐姐

2018年7月15日傍晚，江川在上海浦東機場焦急等待著，可女友顧思思還沒有出現(xiàn)。好不容易打通了顧思思的電話，她卻在一片鬧哄哄的背景音里說抱歉：“我實在走不開?！苯ê苁?，登上了赴日航班……

時年26歲的江川是江蘇省鹽城市人，父母都是普通的單位職工。江川從國內(nèi)一所211大學畢業(yè)后，考上日本一所知名大學的電信專業(yè)研究生，為支持他留學深造，父母掏空了家底。2017年9月，江川開始了留學生活，他難以融入全新的圈子，而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中國同鄉(xiāng)住處分散，難得聚會，他有些孤獨。

2018年6月初，回國休假的江川和朋友在南通市一家咖啡館邂逅了女孩顧思思。

顧思思是江蘇省南通市人，時年28歲，從事保險銷售工作剛滿兩年，在這之前，她是一名幼師。顧思思長相甜美，大專學歷，父母都是農(nóng)民，她很欣賞江川，短短三天，他們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

6月10日，江川駕車帶顧思思外出游玩時，和其他車輛發(fā)生了剮蹭，對方蠻橫無理，江川不甘示弱。顧思思上前斡旋，幾句話的功夫，竟說得那位大哥態(tài)度大轉(zhuǎn)。江川對于女友強大的溝通能力極其欣賞，顧思思依偎在他肩上，說：“其實，是你的氣勢鎮(zhèn)住了他，我只是幫忙給了他一個臺階下而已?！鳖櫵妓甲焯稹⑸茰贤?，不像其他女孩會為此長篇大論般地指責他方才的莽撞和沖動。因為顧思思的善解人意，兩人的感情突飛猛進。

6月18日的“大促”即將到來，6月14日下午，顧思思在南通市婦幼和一個寶寶的家長聊得很愉快，對方流露出可當場買保險的意思，另一家保險公司的經(jīng)理人恰好也在這里找客戶，她上前“搶人”。最后，客戶被她們互相的爭執(zhí)鬧得拂袖而去，而顧思思難過之下，和那個搶客戶的女孩發(fā)生了沖突，醫(yī)院的保安把她們轟了出來。江川聽說女友的遭遇后，火速趕到，顧思思撲進了他懷里，抽泣起來。這段日子，她嗓子也啞了，腳后跟也磨破了，江川心疼之下，宣布，他要為自己和父母購買人壽保險，幫女友沖業(yè)績！

顧思思關(guān)心地問：“你是拿家里的錢嗎，你爸媽不會有意見吧？”江川拍著胸脯說：“我用的自己的錢?！逼鋵?，這筆錢是江川借口交學費找父母要的，可他礙于面子，隱瞞了下來。顧思思很好奇，詢問江川在日本的獎學金和打工的收入等情況。其實，江川的獎學金不高，而且學習時間緊迫，根本沒多少時間能外出打工，但是，他很想塑造出自己獨立、優(yōu)秀的樣子，說自己打工不辛苦，且收入可觀。

顧思思對男友很崇拜，在江川的鼓勵下，顧思思狀態(tài)良好，簽單額躍居部門第一！6月28日，江川接到了女友的緊急求救，原來，她的業(yè)績一路領(lǐng)先，可另一個同事突然猛簽了兩單，眼看就要趕超她了！顧思思抽泣著說：“我很想拿第一，幫幫我好嗎？”江川架不住女友的眼淚，他把心一橫，又為自己購買了一份大額重疾保險，顧思思喜出望外，催著他簽約，打款，江川不得不自己偷偷刷了信用卡。

7月1日，顧思思所在部門進行統(tǒng)計，她一舉獲得了6月份銷售冠軍！公司給顧思思特批了幾天假，江川和顧思思去了杭州西溪濕地，日子很愜意?？陕眯袣w來，顧思思又進入了瘋狂的工作狀態(tài)。見男友很失落，顧思思解釋道，自己年紀不小了，能不能升遷，就看這一兩年了，她必須全力以赴！

7月15日，帶著萬分牽掛，江川回到了日本。

傷：我孤寂的世界你不懂

酷暑難耐，可因為手頭拮據(jù)，江川接了個服務(wù)生的活兒，每天下課后，他匆匆扒完飯，趕到餐廳，一直忙到晚上11點店鋪打烊。下班后，他很想和女友交流，顧思思雖困得睜不開眼，可還是把手機貼在耳邊，陪他細細說話。她的溫柔言語，給了江川心靈的撫慰，令他在焦灼的環(huán)境中，感到一絲舒緩。江川在精神上愈發(fā)依賴女友，而顧思思也常流露出小女生的一面，時不時撒嬌要他給自己買塊手表，或是口紅。

江川的開銷急劇上升，9月7日凌晨，江川渾身發(fā)冷，胃部劇痛，連坐都無法坐起來。室友幫他量體溫，他竟高燒至39.8℃，日本醫(yī)療費用昂貴，江川翻出了自己從國內(nèi)帶來的退燒藥和胃藥，服下后縮在床上煎熬著。第二天晚上，和顧思思視頻聊天時，他特地調(diào)暗了光線遮掩慘白的面色，顧思思沒發(fā)現(xiàn)異樣，興奮地聊著自己準備再找一個大客戶，以實現(xiàn)今年升主管的夢想?！拔覀児咀龅煤玫闹鞴苣晷蕉及偃f以上?！鳖櫵妓计G羨地說。江川勸她：“哪能那么容易就年薪百萬？不要太辛苦，其他的都是浮云?！彼疽馐莿衽褠圩o身體，可顧思思覺得他不理解自己，她反問：“你畢業(yè)后能年薪百萬嗎？要是能，我就不奮斗！”兩人不歡而散。江川心里很不是滋味。女友只顧著自己描繪宏圖美夢，卻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任何異常，還說些氣話，江川不禁有點心寒。

顧思思不知男友如此辛苦，江川再和她說話時，她反應(yīng)冷淡。為了哄女友開心，剛發(fā)了工資的他殷勤地問：“需要什么，我給你買！”顧思思居然發(fā)了一個表格過來，上面寫著“參天眼藥水15瓶、松下牌馬桶蓋2個……”所有的貨物加起來居然有近100件，原來，聽說顧思思有個日本留學生男友，同事們紛紛要求她幫忙找江川“代購”。江川在商場跑了整整一天，才把這些大小雜物買齊。他和女友商量：“代購每件貨收一點點提成，收入都不錯呢，要不咱們也這樣？”顧思思卻說：“我都和他們說了，原價代，不能掉面子！”

顧思思的同事們收到東西后，都贊顧思思簡直有個“寶藏”男友，顧思思對男友的態(tài)度又好了起來，可是，江川卻很疲憊，為了能顯得自己很“厲害”，他殫精竭慮。偶爾，他也會流露出自己的脆弱，試著說起自己在異鄉(xiāng)的融入感很差，可顧思思卻只說，他需要變得開朗一點，他便不再表達了。顧思思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交往了一個日本留學的“富二代”，她的人氣水漲船高。顧思思則催著江川快遞了些護膚品回來，用作拜訪客戶的禮品。原本就捉襟見肘的江川愈發(fā)困窘，日本外務(wù)省明令，留學生每周打工的時間不能超過28小時，他只能找一些不報稅的工作來躲避檢查，也正因為此，黑心老板故意少算他工資，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日子過得壓抑而又孤獨。

江川花了太多時間在打工上，幾門功課考核未能通過。2018年10月，老師提醒江川，再這樣下去，他將難以畢業(yè)！江川情緒正低落，顧思思向他要錢救急：她陪大客戶一起去美容院做SPA，沒想到那么貴，她錢不夠。江川耐著性子勸她：“咱們跟這些貴婦本就不是一個層次，別硬撐。”顧思思壓低聲音急切地說：“我躲到衛(wèi)生間給你打電話的，趕緊轉(zhuǎn)我！”江川怒極：“我到底是你男朋友還是提款機？”顧思思掛了電話，江川氣得將桌上的書本全都擼到了地上……

痛：青絲不愿綰君心

江川和顧思思之間漸生罅隙。好不容易挨到10月底的社會實踐期，江川立即飛回國，直奔顧思思家找她。顧思思見到江川，卻沒有“小別勝新婚”的歡喜，她刷著微信，和客戶聊得火熱。江川翻她的聊天記錄，顧思思稱自己單身。他怒了：“你什么意思？”“沒結(jié)婚當然就是單身了，再說，我只是在談客戶而已，目標是成單就行！”顧思思懟道。

江川忍不住說：“你眼里只有錢，你喜歡我，是不是也是喜歡我為你花錢，讓你有面子而已？”顧思思急了：“我花了你什么錢？”江川正在氣頭上，一筆一筆報給她聽，顧思思臉色都變了。江川說：“還有，你的蘋果手機，也是我送的！”他拿起顧思思的手機，顧思思急了，下意識想搶回手機，二人吵了起來。

顧思思高聲喊租住在隔壁的堂哥劉百林來幫忙。劉百林趕了過來，一把奪過手機：“誰談個戀愛沒有開支啊，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小氣的人！”

江川徹底委屈了，他大聲說：“我每天吃不飽、睡不好，就為了補貼她，還要我怎樣？”江川將自己身在異鄉(xiāng)的種種不易全盤吐出。顧思思驚訝之余，又心疼男友，更覺得他之前不該礙于面子苦苦撐著。

劉百林道：“你今天說的這些，我們也是才了解到?？墒?，誰又容易呢？我妹妹一直說，你很優(yōu)秀，她學歷上雖不及你，可事業(yè)上還是能通過努力和你比肩而立的，你還是個學生，能給她的其實不多，她不努力，誰能幫她？”劉百林嘆口氣，走了出去。

顧思思埋頭哭著，江川驚覺自己方才太過分了，不斷道歉。顧思思的長發(fā)亂了，江川伸手幫她捋，顧思思卻避開了。為挽回女友的心，江川使出渾身解數(shù)，兩人雖繼續(xù)交往，但彼此間卻多了一層隔閡。

一周后，江川匆匆飛回日本，因為成績一塌糊涂，他將無緣獎學金，他只能打工補貼學費，累得瘦脫了形兒。劉百林勸妹妹多關(guān)心江川，可顧思思卻流露出不滿：“這點抗壓能力都沒有，以后在社會上如何立足？”顧思思對男友有要求，對自己也毫不放松，她每天奔波于各種培訓、會議、與客戶交際，像個高速運轉(zhuǎn)的陀螺。江川能聯(lián)系上她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江川本就過得不如意，現(xiàn)在心里更不是滋味。

2018年年末，江川放假回國。飛機上，他看到鄰座的女孩用頭發(fā)編手鏈，女孩說，這是今年抖音最火的禮物“青絲手鏈”，寓意“紅繩結(jié)青絲，相思與君知”。江川心念一動，如果顧思思真的在乎他，是不是也愿意為他編織這樣一條手鏈？下飛機后，江川一直發(fā)微信向女友“求手鏈”。

顧思思對于男友的“幼稚”要求哭笑不得，這段日子，她特別忙，無暇細心與男友溝通，為迅速打消江川索取“青絲”的念頭，她干脆提了個會讓男友“住嘴”的要求——要頭發(fā)可以，過幾天她過生日，江川得給她包個5000元大紅包！

江川怒不可遏，昔日甜美的女友，在他眼中似乎“黑化”了，他恨自己看人不準，被這個在職場里游刃有余的女人吃得死死的，他幾乎為她付出一切，她卻那么云淡風輕。他不甘，他不愿，他需要女友證明她是真心的！

2019年1月3日，江川飛回國內(nèi)，1月4日，他約顧思思共進晚餐，準備提前給她過生日，并再三叮囑她剪一段頭發(fā)帶過來。傍晚時分，顧思思開車來接江川，她烏黑的秀發(fā)在夕陽的映照下，光澤閃爍。顧思思不欲搞砸氣氛，耐著性子說：“下午剛拜訪完客戶就趕了過來，從南通到鹽城開了兩個多小時，我哪有時間剪頭發(fā)？”

江川有些失落，他覺得，顧思思不會連剪頭發(fā)的時間也擠不出來，可見，她確實不是真心待自己的。他出門之前，找了一把剪刀帶上了，他就是怕女友忘記剪頭發(fā)，干脆自備了工具。顧思思開著車，江川捻起顧思思的頭發(fā)圈在指尖把玩。顧思思被弄得心煩，差點闖了紅燈，她趕緊急踩剎車。江川身子被帶得猛向前傾，扯得顧思思的頭皮生疼。顧思思生氣之下，當即停車，要求江川下車。

江川很難堪，他沉聲道：“我今天必須拿到頭發(fā)?！薄靶?，那，紅包呢？”江川說自己出門急，忘了帶錢，可顧思思卻看出了他是故意的，她忍不住譏諷道：“你一個大男人，五千塊都拿不出來，成天要頭發(fā)什么信物，幼不幼稚，沒用！”

刺耳的字眼讓江川怒火中燒，為了這段愛情，他把自己整得極狼狽，拼命打工掙錢，住沒有空調(diào)的房子，舍不得花錢看醫(yī)生，甚至耽擱了學業(yè)，結(jié)果就換來她一句“沒用”。他再也無法忍受，他一把掏出剪刀，朝顧思思的腹部、頸部等部位狠狠刺去，噴涌的鮮血模糊了他的雙眼，也模糊了心智，待他清醒過來，顧思思早已斷了呼吸。

江川驚恐交加，自己竟親手殺死了女友，也徹底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他失魂落魄地駕車去買了農(nóng)藥，準備自殺。臨死前，他痛哭著給自己的表弟發(fā)了短信，表弟迅速趕至，經(jīng)苦勸，江川主動報警、自首。江川的父母得知兒子的事情后，難以置信，兒子一路成績優(yōu)秀，性格不算開朗，卻也不是很軸，怎會因為情事痛下殺手？而顧思思的父母驚聞噩耗，更是哭得幾度昏死過去，他們聽說女兒交了一個“潛力股”，卻不知她中了一道“催命符”……

2019年7月，南通市檢察機關(guān)以江川犯故意殺人罪向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后]一縷“青絲”只是壓垮江川神經(jīng)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和顧思思，一個是表面光鮮，實則青澀孤寂的留學生;一個則是在職場上勞累數(shù)年，亟須“上岸”的待嫁女青年。因為身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孤寂，江川太需要女友給他慰藉，一旦心生疑慮，就開始心理失衡。而顧思思雖有相處的技巧，卻理智、現(xiàn)實，讓男友感到“心寒”。他們都把對方設(shè)計在自己未來里，作為成全和拯救自己的那根稻草，注定無法依靠。

編輯/余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