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鑫婕
秋天,舊病人有頑疾
在越來越干燥的天氣里
如被燃燒的植物,心生悲戚
灼熱。陽光投出千萬銀針
胡亂扎人。在這躲無可躲之時
你的目光穿過車輛、馬路和行人
不偏不倚地,貼在了我的身上
像一劑膏藥,使我清涼,又使我防患癔癥
這醫(yī)術(shù)不來自祖?zhèn)?,也并無經(jīng)驗可談
如此自然,就這么藥到病除
但是,這卻并不使人生疑
畢竟對的人開藥,無需問診
人生五分之一
在半身不遂
種花,仰天,看閑云
卻沒能修煉成一只野鶴
忘了你是如何走進這畫面
只是春季大好,不適合動怒
兩兩相坐草地,你看你的無所事事
我看我舊疾復發(fā),疼痛的跛腳
又忘了你是如何遞過來一桿春枝
教我倚仗著慢慢去走動
“不僅要走,要跳,還要跑呢”
這又是哪里折的樹枝呀
我賭氣不想搭理。南風吹得臉好癢
濕潤的樹枝安撫了手指的干燥
不再管它是什么樹枝
會開什么花,結(jié)什么果
我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叫早早
早日康復的早
藥片是吃不完的
疼的時候吃,呼吸不了的時候吃
百無聊賴的時候,也得吃
你從骨瘦如柴的手指上取下銀戒指
放在我的手心,上面是一朵花的模樣
愛開玩笑的老太太,道別卻說得這么認真
“外婆要和你們說再見了?!?/p>
畫面裂成碎片,變成了割人的玻璃
在每一次經(jīng)過醫(yī)院的時候
在每一次看到穿著藍粉色護工服的阿姨時
我總是把腳步放的很慢,我怕他們突然回頭
我怕看到讓我熟悉的面孔
像從前那樣和我打招呼
“今天又來看外婆了嗎?”
如水的,除了夜色
還有綢緞,肌膚
還有一株百合的香味
五指伸入夜色
沒有握住
也沒有退縮
在霧中,被慢慢隱去了
被隱去的還有來路
以及水波的方向
在冰涼的春夜
靠著火爐,重新學習
洗滌與縫合的手工
我小心打開自己
不是打開一朵百合
打開一朵花深紅的花蕾
我打開自己
是打開一本被反復拿起
又放下的破損的書
患病的日子
身體圍困于床
精神卻越來越清醒
此時有大把的時間
反省舊日的傷痕
可以一遍遍掏空思想
也順便在馬桶邊掏空胃
空了便是希望
有了再生的力量
這一次吃下什么都好
鮮花,音律,干凈的詞句
痛苦與平和等籌
有足夠的時間懺悔
有足夠的時間,讓一個反叛者
揮刀別離,從容
并且有最順當?shù)睦碛?/p>
觀察一只油桃
仿佛觀察一個女孩
說實話,沒有什么比這吃相
更顯得藝術(shù)了。
迫不及待品嘗她吧
努力尋找著香水,油畫
詩歌……一切藝術(shù)的靈感
被咬了一半的油桃
安靜的在火爐旁發(fā)著抖
被忽視的果核外一圈苦澀的果肉
被忽視的過于冰冷的果衣
被忽視的凝滯的果香
您為什么如此偏愛這顆油桃?
“能吃到她便是好的呀,
她可是六月才有的稀罕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