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興
一場雪,試圖蓋住大地的喧鬧
有冰的路上人們說話輕了,走路輕了
有的老人干脆不再出門
有的鋪面索性遲點開門
疾病坐在座椅,疾病靠著墻壁
疾病躺在床上,疾病走下樓梯
疾病背著疾病,疾病攙扶疾病
疾病看著一場雪落下,一些結(jié)成冰塊
一些掛在樹枝,一些被風吹散
人的步履跟不上疾病的速度
人想徹底掩飾疾病
疾病還是暴露了不安、驚慌
疼痛在人間,我們在路上
更寂靜的地方還是醫(yī)院
一場疾病,又能藏匿什么
身體里沒有烈火,也沒有薄冰
還是有點擔心,我的眩暈和母親的呼吸
青山遮不住安身立命之處
風涼了時間,一截折斷的記憶
沉默相對而立,沉默擦肩而過
我和父親,都沒說出內(nèi)心的傷感
隱忍世俗的疼痛,準確說是
忍著沒有交流的宿命
他將秘密的匣子打開
說出了知道或不知道的一切
一根根煙,耗著為數(shù)不多的智慧
一口口酒,似乎傷害的還是自己
他將月色打磨,一把刀的冰冷
深深地插進夜的中央,那里放著
他父親的老好,母親的強勢,妻子的疾病
還有兒子的陌生,女兒的婚姻
我們都不是他需要的那一滴淚水
夢碎了,拿什么去還原
人呀,往往是在與自己較量成敗
遠山上的雪,我擔心它某一天的融化
那些沉默的巖石,被風掏空思想
它體內(nèi)的道場,無人靠近
牦牛、羚羊、雪雞踱步,偶有黑熊出沒
一只身披夜色的鷹,在維持秩序
一片雪花,遵循游戲規(guī)則
雪來的時候是冬天,山神不再
雪成了唯一的武器
陽光支起一天,月光守候半夜
遠山不遠,母親患了新疾
雪來的時候是黃昏,需要燈光
和一面卡在喉嚨里的小鏡
母親重復著昨夜的咳嗽
咳出和咽下的,都不叫疼痛
她顧慮,那些不明身份的來客
讓她緘口,混淆人的語言
母親的精神邊疆,我沒去過
她不需要一座遠山靠著
她已習慣,近距離看著她的親人
故鄉(xiāng),一個沒有修飾的詞語
煙火依靠,風雨依靠
我的晚年也會依靠
就這樣,我試著放下自己的身段
一群螞蟻蠶食、搬運枯葉
一只鷹裹著夜色和疲憊遠去
睡在地下的親人,始終默不作聲
似乎替我守著人間的好多秘密
死亡到來,也沒說出疼痛
即使骨頭碎成磷火,也是有序排列
不像我寫下的文字,稠密而擁擠
大風擦去原野的痕跡
他們降生時的哭泣,一定有重量和力量
我為想象的蕭條而羞愧
田埂的冰草勸解,“我們命運相似
是譜系的根,衍生的另一條根
用抽出的柔軟,在滋養(yǎng)余生”
故鄉(xiāng),一個沒有修飾的詞語
煙火依靠,風雨依靠
我的晚年也會依靠
就這樣,我試著放下自己的身段
一群螞蟻蠶食枯葉、搬運骨頭
一只鷹裹著夜色和疲憊遠去
睡在地下的親人,始終默不作聲
似乎替我守著人間的好多秘密
大風擦去原野的痕跡
他們降生時的哭泣,一定有重量和力量
星星的兒女,還是星星
死亡到來之前,靈魂沒有出賣
即使碎成磷火的形狀
不像我寫下的文字,稠密而擁擠
我為思想的蕭條而羞愧
田埂的冰草勸解我,“我們命運相似
是譜系的根,放出和衍生的另一條根
抽出身體的柔軟,再滋養(yǎng)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