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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影不離

2019-11-14 10:53
山東文學(xué)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恩澤保姆孫子

不服老,舌頭逞強不管用,你得拿身子骨說事,陶恩澤今年78歲了,心腦血管不梗不堵,手腳家里家外甩得開。至于眼花耳朵有點背,撒尿一次收不凈,基本屬于自然衰老現(xiàn)象。其實人們嘀咕他不像這個年歲的人,身板底子厚實是一方面,他平時說話做事思維不卡殼,回憶不斷片,應(yīng)變不呆遲,興頭上還能幽默一把,這也是人們認(rèn)可他不顯老的地方。

離退那年,陶恩澤官至能源局副局長,享受正局級養(yǎng)老待遇,住獨門獨院的局級干部樓。手腳閑下來的他,起初也像大多數(shù)離退休老干部一樣,經(jīng)歷了抓耳撓腮的焦慮期,六神無主的彷徨期,沒著沒落的苦悶期,硬著頭皮面對現(xiàn)實的再生期。尤其是在他70歲那年,老伴兒病故,讓他對生死認(rèn)識觸了底,人到晚年放下啥,啥就不是個啥,放不下啥,啥就是頂心口的疙瘩。他把自己從無所事事中拽出來,不再窩在家里低頭瞧影子,抬頭瞅屋頂,荒度晚年閑日,開始約些老伙伴出去游山玩水,聽人勸練太極拳,湊熱鬧舞門家長劍,主動去社區(qū)老年活動中心學(xué)畫山水畫,不曾想畫著畫著就畫進(jìn)去了,水墨浸透了他寂靜孤單的生活。后來保姆馬嬸進(jìn)家,他的小日子,可謂又添新彩。哪知正當(dāng)二人生活過得有滋有味的時候,他卻攤上事了,還是不小的事,順順溜溜的日子,一下子被打亂了。

昨天下午,陶恩澤收到孫子發(fā)來的微信,提醒他再過幾天就到一年期限了,新保姆已經(jīng)有眉目了。陶恩澤眼神呆滯,身子僵硬,戳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回復(fù)孫子:爺爺知道了。他放下手機(jī),坐進(jìn)椅子,凝固了似的一動不動,透窗而入的午后陽光,把他半張老臉上的皺褶,漆出了刀刻般的質(zhì)感。一年了?這就一年了?咋這么快就過去了一年呢?他嘟嘟噥噥。

大概是在75歲頭上,陶恩澤突然感到了寂寞,而且這寂寞是散步、聊天、購物、畫畫、看電視所不能排遣的。家里少動靜,身邊缺個伴,孤獨跟他過不去了。按說找個伴搭伙過日子,純屬他個人的事,可是他一時做不了自己的主,于是先給遠(yuǎn)在美國的女兒打電話,探探口風(fēng),說年紀(jì)大了,記性差了,行動不便了,琢磨著找個保姆。女兒笑過說,找個保姆還用商量,爸你早就該找個保姆了,一個月七八千的養(yǎng)老金,就是找兩個保姆也富余……女兒這關(guān)好過,這在他的預(yù)想中,下面兒子這道坎,怕是沒那么容易找順當(dāng)了,兒子就在身邊,現(xiàn)任能源局通訊公司黨委書記,剛剛退到二線,處在鬧心時段。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陶恩澤給兒子打電話,兒子在電話里沒給態(tài)度,晚上帶著老婆兒子和懷孕的兒媳婦來家了。兒子說找個保姆不是不可以,就是擔(dān)心現(xiàn)在的保姆不靠譜,沾上老領(lǐng)導(dǎo),不是挖空心思算計錢,就是絞盡腦汁弄房子,有幾個想跟你們真心過日子?爸你想想,你的老戰(zhàn)友武局長和夏部長,他們都是怎么掉進(jìn)保姆陷阱里的……兒媳婦截住兒子的話,這也不一定,老實本分盡心的保姆,也還是有的……孫子搶過母親的話就掄開了,爺爺你別讓我們難堪好不好?什么找保姆,說白了你們這些老領(lǐng)導(dǎo),都是打著找保姆的幌子找后老伴,都啥歲數(shù)了還這么花心,讓你孫子的臉往哪擱?

陶恩澤的老臉兜不住了,嗓子眼里呼嚕呼嚕地過著粗氣。兒子指著他兒子說,有話好好跟爺爺講,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坑置嫦蛱斩鳚烧f,爸,你別往心里去,孩子四六不懂,可你老人家總不能五七不識吧?兒子這話乍一聽沒啥毛病,可是細(xì)一琢磨就噎人了,陶恩澤瞪了兒子一眼。見氣氛不和諧了,孫子媳婦緊忙出來打圓場,埋怨老公不該這么沒大沒小跟爺爺講話,爺爺?shù)墓陋毢图拍?,那是毋容置疑的,她建議爺爺去養(yǎng)老院試試,那地方老頭老太太多,整天嘻嘻哈哈,誰都不會孤獨寂寞。

輪到陶恩澤表態(tài)了,八只眼睛盯著他,他強作笑臉說,這個事呢,確實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這個事很重要,我再考慮考慮。

兒媳婦說,爸,要不你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也行。

陶恩澤說,人老毛病多,就不給你們添亂了。

離開前,手捧孕肚的孫子媳婦,拿出一包眼罩送給他,說爺爺畫畫累眼,每天晚上睡覺前戴上一個,可以緩解疲勞,養(yǎng)護(hù)眼睛,用完了她再送過來。

找保姆的事只能泡湯,陶恩澤的寂寞日子,還得往下寂寞。不過事后他倒是想開了,兒孫們的話,也不是不沾理兒,財產(chǎn)事宜若處置不當(dāng),后面的隱患積攢起來,確實能要人老命,姓武和姓夏的兒女們,因為浮財和房子,都跟身份得到轉(zhuǎn)正的保姆打紅了眼,幾番進(jìn)出法院,鬧得雞飛狗跳不說,臨了一個氣死在醫(yī)院里,一個六親不認(rèn)回了鄉(xiāng)下老家,不缺吃喝的晚年生活,到頭來卻是哪個也沒有過明白。唉,活一天算一天吧,別再想入非非了,只是再畫畫時,心靜不下來了,畫啥不像個啥,幾天工夫撕了幾十張畫。出去散步透氣,聊天扯淡,倒要看看這一個人的日子,到底能不能過下去?他沒處發(fā)牢騷,就跟自己較起勁來。

就在陶恩澤不再為找保姆的事兒糾結(jié)時,兒媳婦卻主動送來一個保姆,說是她老家的一個遠(yuǎn)房親戚,五十歲出頭,兒子在天津讀大學(xué),人懂事隨和,手腳勤快,干活麻利。這么能干的一個女人,陶恩澤自然不能往門外推,于是就開始了新生活。一個月下來,他就受不住了,這個保姆的飲食習(xí)慣和料理家事的能力,尤其是脾氣,正好與兒媳婦當(dāng)初說的相反,而且一個月里去了三趟天津看兒子,每次都跟他要路費錢,他哪好意思給個三瓜兩棗呀,人家跟兒媳婦沾親帶故,一次給一千。他想恢復(fù)原來的生活,可是又不好把話跟兒媳婦挑明了,于是就借體檢的機(jī)會,住進(jìn)了能源醫(yī)院的高干病房。兒子看出了門道,出面辭退了保姆。這之后,經(jīng)人介紹也好,自己主動也罷,他又先后找了兩個保姆,因種種原因,一個在他家呆了兩個多月,一個陪了他九十多天,留下的酸甜苦辣,讓他一言難盡,直到碰上馬嬸,他才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投脾氣合興趣、懂得老伴內(nèi)涵的保姆。

在把馬嬸請進(jìn)家前,陶恩澤跟馬嬸就臉熟了。早晚在小區(qū)里散步時,他時常能碰上馬嬸,馬嬸伺候的人坐在輪椅里,姓杜,退下來之前是能源局工程處處長,陶恩澤的老部下。每次見面,陶恩澤都會主動叫一聲杜處,留下中風(fēng)后遺癥的杜處就歪著頭,含糊不清地咕嚕一聲陶……局……這期間,馬嬸必會瞅準(zhǔn)時機(jī),恰到好處地沖陶恩澤一笑,陶恩澤呢,自然不會怠慢馬嬸的這一笑,適度回她一個笑臉。有關(guān)馬嬸的情況,陶恩澤平時跟人閑聊時,多少知道一些。馬嬸來自山東的一個小縣城,初中文化,寡婦身份,本市有她一個女兒,女兒成家有了孩子后,她就過來照看外孫女,一直伺候到外孫女上小學(xué)二年級,外孫女的奶奶來了,接管了她手上的所有活計,剛到60歲的她落閑了,打算回老家,誰知老家的兒子膽大,在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賣掉老宅去了省城,斷了她的后路。女兒家住不下去,老家又回不得,沒轍了,她就出來做保姆,進(jìn)入角色一施展,感覺手腳不比伺候女兒一家時忙亂不說,每月還有小三千塊錢的收入……

陶恩澤相信緣分,他始終認(rèn)為馬嬸能走進(jìn)他的家門,都是因為緣分到了的緣故。有一次,他去小區(qū)外的菜市場買菜,就聽賣菜的女人喲了一聲,指著他身后說,哎,哎哎,你還沒給錢吶!他回頭一看,那是個女人的背影,邊走邊打手機(jī),他心里有數(shù)了,因為這個背影,他一點兒都不陌生。別嚷嚷了,多少錢,我替她付。這件事日后在陶家再次提起時,陶恩澤問馬嬸,當(dāng)初怎么就忘了給人家錢呢?馬嬸說也是趕巧了,當(dāng)時接了主家打來的電話,要我捎一袋白糖回去,著急忙慌中就分神了,忘了給人家錢。幾天后再去菜市場,人家跟我提起這個事,一下子把我搞糊涂了,心想這是哪來的好人呀?他不緊不慢地說,你咋就沒有想到那個好人會是我呢?這個你完全可以想到。她爭辯道,憑什么呀,我那會兒又沒有暗戀你。他樂過后說,那你講實話,你何時開始暗戀我?她聳了下肩頭說,你這個老頭,好自戀喲!哎,對了,我問問你,當(dāng)時你咋就那么肯定是我呢?萬一看走眼了,你的錢不就花冤枉了嗎。他頗為自信地說,那還能看走眼,早就看到眼睛里拔不出來了。她臉色泛紅,哎,對了,你再說說看,當(dāng)時你為什么要替我付錢?他搓著手說,暗戀你。她說,老不正經(jīng)。

陶恩澤與馬嬸的關(guān)系再往下發(fā)展,就是緣分加機(jī)遇的事了。像陶恩澤這樣的局級干部,每年要去能源醫(yī)院做兩次體檢,這是待遇。那次是下半年體檢,陶恩澤在老干部病房外遇上了馬嬸,這時的馬嬸臉色發(fā)黃,頭發(fā)也有些凌亂,陶恩澤就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說沒事,他又問是杜處住院了吧?她點點頭,好難過的樣子。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她說杜處怕是不行了,也就這兩天事了,外地的兒女們都趕回來了,正忙著準(zhǔn)備后事呢。他哦了一聲,說過會兒我去看看杜處。分手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jī),然后又從提包里摸出折疊老花鏡戴上,問她能不能加上微信。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拿出了手機(jī)。他說你調(diào)出二維碼就行了,我掃你。掃碼成功,他說鄉(xiāng)下老婆子是你?她說土里土氣的是不?他說哪里哪里,這樣的微信名才接地氣。好,我跟你打個招呼,我微信名就是我姓名,陶恩澤。他給她發(fā)去了一個笑臉,她回了一個握手。兩天后,他收到了鄉(xiāng)下老婆子發(fā)來的信息:陶局,杜處走了。他心里一咯噔,腦子嗡嗡了一陣。待平靜下來,他回復(fù)道:人死不能復(fù)活,你要多保重身體,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聯(lián)系我。

幾天后,在杜處的追悼會上,陶恩澤再次見到馬嬸,馬嬸躲在一個角落里,臉色憔悴。也是,在這種場合,一般不會有人去搭理一個保姆,倒是陶恩澤發(fā)現(xiàn)她后,主動走過去說話。日后提起這一出,馬嬸還是感動有余,她說老陶你向我走來那一刻,我心里怦怦的,我沒有想到你會主動過來跟我說話,當(dāng)時你前后左右都是領(lǐng)導(dǎo),你說你眼里,咋還能有我呢?告別儀式馬上開始,他長話短說,問她今后咋打算,她迷惘地說不知道,他說回頭有什么困難或想法,微信告訴我。

微信太方便了,鄉(xiāng)下老婆子的困難,嘀一聲就到了陶恩澤的手機(jī)上,鄉(xiāng)下老婆子問他身邊有沒有人想請保姆,有的話,受累給牽個線。還說杜處的妻子是個大好人,讓她在找到新主家前,就住她這里。當(dāng)時他正在畫畫,神色正定,可是一看過鄉(xiāng)下老婆子的這條信息,整個人就不淡定了,桌案上的山水畫恍恍惚惚。他戴上老花鏡,回復(fù)道,可能有,等幾日。

陶恩澤再次撥打越洋電話,跟女兒重提保姆的事,他的意思是在保姆進(jìn)家前,他要把家產(chǎn)分一分,具體講就是分到孫子外孫女名下,房子留給孫子,四十萬存款給外孫女。女兒說,爸,你怎么開心怎么活,什么房子錢的,我們不需要,這我都跟你講過了。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就一孫子一外孫女,我得一碗水端平了。女兒說,爸你等等,玲玲跟你講話。轉(zhuǎn)眼間,外孫女生硬的漢語腔傳過來,姥爺,我不要你的錢,我要姥爺開心、健康……幸福!他鼻子發(fā)酸,眼圈也濕潤了,哽咽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女兒的聲音又過來了,爸你聽見你玲玲說的話了吧?他吸溜了一下鼻子,提口氣說,聽到了,懂事的孩子。那就先存我這里,等玲玲啥時候回來,我再給她。女兒說,爸,你聽我的,這錢要么你留下自己用,要么給我哥,這些年我們不在你身邊,除了打打電話,啥力也沒出過,都是我哥一家忙前忙后了。他沉默了,他不想就兒子一家的表現(xiàn)跟女兒說三道四,老的怪小的,有理沒理都是虧輩份的事兒,而且許多事會越描越黑,越辯越亂套。他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有苦難言。

鐵了心要把馬嬸請進(jìn)家的陶恩澤,準(zhǔn)備硬闖難關(guān)了,他給兒子打電話,讓他中午下了班過來一下,有事要談。兒子守時過來,陶恩澤這次沒有磨嘰,開門見山把找保姆分家產(chǎn)的打算講了出來。兒子面色有些犯難,吭吭吃吃說,這又何必呢爸。他當(dāng)斷則斷的口氣說,你沒意見,那這事就這么敲定了,明后天找個時間,讓你兒子過來辦這套房子的過戶手續(xù)。兒子仰頭瞅著屋頂問,爸,你要找的保姆,是先前伺候杜處的那個婦女吧?他說,對頭,那天在杜處的追悼會上,你見過她,大家都叫她馬嬸。兒子點點頭說,看樣子,我跟你說的那個馬嬸的歲數(shù)差不多大。他堵心了,沒好氣地說,她可能比你小。兒子甩手道,爸,你看你這是……

那天辦完過戶手續(xù),陶恩澤又讓孫子氣得夠嗆,孫子說爺爺,我們商量了,保姆可以找,但前提是必須一年一換,多一天都不行。他氣哼哼問,憑啥?孫子說,我們擔(dān)心日久生情,找麻煩。情對你們這些糊了八涂的老干部來說是什么?是負(fù)擔(dān),是災(zāi)難。爺爺,別跟我說你記性差,記不住事,到一年頭上,我會提醒的。

陶恩澤給鄉(xiāng)下老婆子發(fā)信息:用家找到,下午可來面談。后面是樓門牌號。吃過午飯,陶恩澤的勤快勁上來了,拖地、擦桌子、洗茶具、打掃客廳,把茶幾上的深海魚油和養(yǎng)生蟲草粉放到抽屜里,偶爾把玩的兩個玉石球也不放明面了,手忙腳亂累出一身汗。收拾停當(dāng),四下巡視時,忽然覺得閑置在電視柜邊上的拐杖礙眼,就把著了一層灰土的拐杖收起來。拐杖是孫子年前送來的,當(dāng)時他說送這個干啥?孫子說上次來,看爺爺站不穩(wěn)差點摔倒。他沉下臉來說,那次是地滑,關(guān)我腿腳什么事?拿走,不需要。孫子撇著嘴說,放這吧爺爺,你早晚得用上。

下午三點多鐘,馬嬸如約而至。寒暄幾句后,他領(lǐng)她樓上樓下轉(zhuǎn)了一圈,之后他把她引進(jìn)畫室,介紹他的山水畫。馬嬸邊看邊說,我見過你的畫。他驚訝地望著她問,在哪里?她摸著鋪桌的毛氈說,大上個月,在社區(qū)老干部活動中心,掛了好多畫。他噢了一聲道,一幫老家伙的畫展,鬧著玩的。她說,畫啥像啥,夠有本事的了。離開畫室回到客廳,他張羅沏茶,問她喝紅茶綠茶還是普洱茶,她說我不會喝,你喝啥我喝啥。聽她這么說,他感覺到了舒服和親切。她問用人家啥情況,他說啥情況,這不都在你眼里裝著嘛。她審視著他,皺著眉頭。他說,我知道,杜處每月給你2800,我在這個數(shù)上,再加200,你看行不?她一臉愣怔。他又說,我不用推不用背,買菜做飯不在話下,沒人搭理時,還能畫畫,累不到你。她怯怯地問,陶局,你不是在跟我說笑話吧?他一揮手道,什么陶局,哪輩子的事了,叫我老陶好了,我這人說話不哄人,行不行,你就給句痛快話吧。她低下頭說,你要是不嫌棄,那我試試。他笑了,很開心。

經(jīng)過一個多星期的磨合,陶恩澤與馬嬸在起居時間、飲食搭配、電視頻道選擇、閑聊落腳點上都感覺彼此間沒有什么磕磕碰碰,相互適應(yīng)。關(guān)系可以往下進(jìn)展,但他還是留了一手,就是沒有把房子已經(jīng)過戶存款有主的事告訴她。房子和存款,究竟是不是她來此惦記的,進(jìn)展進(jìn)展就能看出來,如果她是為房子和存款而來,那這日子也就沒什么好過的了。

晚上,陶恩澤在畫室畫畫,馬嬸在客廳里看電視。九點多鐘,馬嬸過來看他,往他水杯里加了些白開水。馬嬸不讓他晚上喝茶,說是影響睡眠,對牙齒也不好,他嘴里有四顆烤瓷牙。她說,差不多就歇著吧老陶。他說馬上馬上,還有幾筆就得。哎我說老婆子,等會兒我想洗個澡。馬嬸剛進(jìn)家時,他用她微信名鄉(xiāng)下老婆子稱呼她,幾天后再叫她時,居然直呼老婆子,把鄉(xiāng)下兩個字省略了,她對他在稱呼上的改口有感覺,但是她什么都沒有說,順其自然了。她說,好好老陶,我去準(zhǔn)備一下。

毛巾、浴液、搓澡手套、防滑墊都布置到位了,甚至連水溫也都調(diào)試好了,陶恩澤穿著大褲衩大背心,一進(jìn)浴室就迎了一臉潮濕溫暖的水蒸氣。陶恩澤這把年紀(jì)了,身上肯定找不到健壯的線條,但也不是那種皮包骨的樣子,松懈的皮肉,顯示出的僅僅是缺少一些彈性。他把褲衩背心從門縫遞出來,她接過去囑咐他,小心點,別滑倒了。他說,沒事,我又不是小孩子。

上上下下都過了手,就是后背夠不著。早幾年,他會用反背手扯條毛巾解決問題,可是這會兒再要那么做,多少顯得吃力了。他清了清嗓子,咳嗽幾聲,對著門縫說,老婆子,進(jìn)來幫我搓搓后背。門外沒有應(yīng)聲,他一陣心亂,意識到她若能進(jìn)來,一層窗戶紙就算是捅破了,要是砸了鍋,往后就不好相處了,深入的空間就此堵住。他縮著肩頭,回到噴頭下。這時浴室門發(fā)出了輕微的響聲,他知道馬嬸進(jìn)來了,身子敏感得有些顫抖。他的后背正沖著她的眼睛,她一眼就看見了他后背上的條狀疤痕。她過來摸著疤痕說,這么深呢,啥時候弄的這是?他轉(zhuǎn)過身來,感慨道,當(dāng)年會戰(zhàn)時落下的。她避開他的目光說,擱我,疼也疼死了。他在往下蹲身子時,手上的動作也出來了。她渾身一緊,慌里慌張地說,你要干啥?他答,看看短褲啥牌子。說完噗哧一聲樂了,同時把她也逗笑了,緊繃著的身子頓時放松,緊攏著的兩條腿也打開了。退下她的短褲,他又除去了她上身的背心。突然,有什么硬物戳到了她小腹上,而他的兩只手都在她肩頭上,也就是說那物不可能是他的手……她又本能地夾緊了兩條腿,哆嗦著說,講實話,你你……到底多大歲數(shù)?他往后退了半步,讓噴下來的溫水都澆到她身上,用腦門抵住她的腦門說,沒聽人講嘛,能源老漢一聲吼,床鋪也要抖三抖!老不正經(jīng)!她說,在他屁股上掐了一下。接下來,他們徹底放松,相互搓背,身上的邊邊角角也都揉搓到了。

從這晚開始,馬嬸就不再單獨睡了,她搬到了陶恩澤的床上,她用行動把保姆的含意弱化了,把老伴的內(nèi)容充實了。她揭開被角問,你以前跟保姆都這樣嗎?他嘆息道,曾墾過一塊地,只是那塊地撂荒太久,墾不出來。她拍打著他胸口說,做過壞事不隱瞞,還算老實。就你這身子骨,就你這精神頭,你要是說跟她們沒有一腿,我是不會信的。他說,老頭不壞,老太太不愛。她哼一聲說,你說誰是老太太?得便宜賣乖。他笑道,你哪是老太太,你剛才的表現(xiàn),比個小媳婦還小媳婦呢,差點就墾不下來了。她一陣臉熱,說,墾墾墾,老不正經(jīng),還挺會形容呢。他側(cè)過臉說,唉,咋一點也不困了呢?她聞著他的鼻息說,你這是興奮過頭了,不會睡覺了。他嘿嘿一笑說,也好,睡不著,跟你嘮嘮嗑。

陶恩澤和馬嬸現(xiàn)在出去散步,不像初時那樣一前一后,而是肩并肩了,偶爾馬嬸還會挎住他的胳膊,這讓小區(qū)里的老頭老太太看得眼熱,背后沒少嚼舌根,有些能跟陶恩澤過上話的老哥們老姐妹,甚至還當(dāng)面開他們玩笑,找樂呵。

喲,陶局,這位女士俺咋沒見過呢,介紹介紹唄……

嗬,蔫不悄聲這就續(xù)上了,老東西!

嘖嘖嘖,蠻般配的嘛,就是陶局年輕了點。

人逢喜事精神爽,陶局艷遇傳八方。

形影不離,如膠似漆,陶局呀,我說你這是越活越起勁了呀。

怪不得都在背后七嘴八舌,敢情還真是兩口子范兒,氣場對路子。

一次在超市里,陶恩澤跟馬嬸在冷鮮水產(chǎn)品那兒商量買啥魚,不留神給一個老太太拿手機(jī)偷拍了。老太太跟陶恩澤是同年齡段的人,陶恩澤當(dāng)副局長時,老太太是局工會主席。

嘿,我說,你倆,再靠近點。

陶恩澤回身一看,笑了,偷拍呀,張主席。

張主席過來,指著手機(jī)畫面說,來來,陶局,你看看,你家小阿姨,蠻上相的嘛。指頭劃動了幾下又說,瞧瞧這張,是不是蠻帶勁?

馬嬸湊過來看,她覺得自己是有點帶勁,合不攏嘴了。

張主席說,抓拍的照片,才自然,有生活氣息,我就不愿意照那些板板的擺拍照片,尤其是合影,我上班那會兒就反感,從不張羅集體合影,這個你是知道的陶局。

陶恩澤說,屬你膈應(yīng),有一年拍會戰(zhàn)元老合影,結(jié)果你溜了,害得項局長好頓發(fā)牢騷。

對對對,張主席樂了,是有那么一回事,陶局你好記性呀!

陶恩澤說,缺啥不能缺德,壞啥不能壞腦子。

馬嬸在一旁吃吃地偷笑。

張主席說,陶局,咱倆還沒加微信吧?來來來,加一下,回頭我把照片傳給你。加著微信,嘴上也不停閑,前陣子我碰上你兒子了,我聽說他在你個人問題上有些小看法,我把他好頓批評,我說你們做兒女的,總不能把老子吃光榨凈后,再把自己小家庭的幸福,建立在父母的孤獨寂寞之上,給我們這些七老八十的人一點點自主選擇權(quán)好不好?我們還能活幾天?你猜怎么著陶局?你兒子讓我熊得大氣不敢出,一勁兒跟我表白。小樣的,人老不服輸,見識勝讀書,打嘴仗,他們誰都不是我的個兒。

陶恩澤感嘆道,得理不饒人,無理爭三分,誰敢跟你頂牛呀,我說張主席。

回家路上,馬嬸說,我個老天,那個張主席,忒能講了,叭叭叭地你都插不進(jìn)去話。

陶恩澤說,想當(dāng)年,那是我們局里有名的張鐵嘴,鋼筋混凝土也咬得動。

馬嬸瞟了他一眼道,還說人家呢,你也夠能擺活的了,你咬咬鋼筋混凝土給我看看?哎老陶,我問問,你上班那會兒,對這個張主席是不是……???

陶恩澤悠著胳膊說,那年頭是有賊心,沒賊膽。

馬嬸像是覺出自己話多了,不無自嘲地說,瞧我問東打聽西的,是不是招人煩呀老陶?

陶恩澤憨笑道,你刨根問底,說明你在乎我,心里有我。人不待見人,別說過話了,瞅一眼都懶得。

馬嬸笑瞇瞇望了一眼天空。

快要走到小區(qū)門口,陶恩澤給一個推銷基金的中年女人纏住了,奪路逃脫時,膀子碰到了中年女人的胸,中年女人不干了,拉扯著陶恩澤耍潑,說陶恩澤老混蛋,耍流氓,一直插不上手的馬嬸發(fā)作了,沖過來與中年女人論理。兩個女人面紅耳赤,相互點指,嗓門越來越大,都恨不能用唾沫把對方淹死,爭吵場面烏煙瘴氣,招來閑人圍觀看熱鬧。

陶恩澤在人堆里發(fā)現(xiàn)了熟面孔,老臉掛不住了,暗中拽了一下馬嬸的衣襟,意思是讓她見好就收,再折騰下去就丟人了??墒邱R嬸剎不住車了,瞅準(zhǔn)滿嘴臟話的中年女人揪她衣領(lǐng)這空當(dāng),揮手給了對方一個大嘴巴子,中年女人沒有提防,一下子被打蒙了,看熱鬧的人堆里,遞出了虛驚聲。

落到下風(fēng)的中年女人變了路數(shù),一屁股坐到地上,邊哭邊罵。

馬嬸掐著腰,喘著粗氣,指著中年女人說,你們這些騙子,專會糊弄老人,坑騙老人,缺不缺德呀?還有點良心沒有?

馬嬸的這番話,招來了同情,小區(qū)里的老頭老太太,立馬加入圍剿陣營,指著地上的中年女人說,都是狐貍精,哄我們買保健品、營養(yǎng)品,還少騙我們錢了是咋的?

還有這理財那保險的,花言巧語弄走錢就沒影了。

最缺德的就是財源順集資,據(jù)說騙走咱小區(qū)上千萬,那可都是我們養(yǎng)老的血汗錢呀!

就是,跟搞傳銷的一樣可恨!

也有路人同情坐在地上的弱者,說都是女人,這又何必呢。

氣勢一邊倒,哭哭啼啼的中年女人招架不住了,起身拍打了幾下屁股,灰溜溜走掉了。認(rèn)識陶恩澤的人,有沖他豎大拇指的,有解氣說好的,就該這樣教訓(xùn)教訓(xùn)這些??欣先说尿_子……

圍觀的人散去,陶恩澤呆呆地瞅著正在恢復(fù)平靜的馬嬸,半天才開口,她比你壯實,比你年輕,她要不是理虧退縮,動手跟你掐起來,你能不吃虧?

馬嬸邊整理衣服邊說,氣頭上,管不了那么多了,搶一巴掌是一巴掌。

陶恩澤說,以后遇事,可不敢這么沖動了,咱吃點虧就吃點虧。

馬嬸道,誰欺負(fù)你,我就跟誰干!

陶恩澤換個手拎購物袋,說,我是擔(dān)心,擔(dān)心你萬一有個閃失咋辦?要我老命呢。

馬嬸出口長氣說,又不是泥捏的,碎不了。不過該咋說咋說,剛才隨便動手打人不對,往后我注意。

還好,沒訛上你,她要是倒地裝死,你那一巴掌就值錢了。你摑得不輕呢,手印子都捂她臉上了。陶恩澤直直身子。

她活該!馬嬸又起勁了,沒打她個滿地找牙,就算便宜她了!

陶恩咧了一下嘴,說,多少有點家暴傾向。

馬嬸嘿嘿一笑,道,咋的,害怕了老陶?啥家暴,稀罕你還稀罕不過來呢,哪有工夫暴你。再說了,你那一聲吼,抖三抖,早把我鎮(zhèn)唬住了。

隱私隱私,不能在外面嚷嚷。陶恩澤故意驚慌失措。

馬嬸梗著脖子說,隱私咋的了?是好事,就能分享,甭哪天我把你的能耐共享到朋友圈里去。

那我可是一炮打響,立馬走紅,粉絲成捆,老婆子。陶恩澤邊走邊說,到時追我的老娘們,海了去了,我要是挑花眼了,你可得幫我分出個四五六來。

到時幫你挑一堆肥頭大耳的,腚賽碾盤的,看不把你禍害成藥渣渣才怪事哩!美死你得了,老不正經(jīng)。馬嬸說。緊趕一步,要過他手里的購物袋,挎住他胳膊走進(jìn)小區(qū)。

要說在順當(dāng)?shù)娜兆永?,不順心的事也不是沒有。兒子一家人,輪流過來起膩,尤其是孫子,每次來都橫挑鼻子豎挑眼,找茬難為馬嬸,有一次嫌拖布放的不是地方,把馬嬸一通數(shù)落,受氣包似的馬嬸一再自責(zé),陶恩澤實在看不下去了,把孫子轟了出去。還有那次兒媳婦住院,馬嬸勸陶恩澤去望望,他犯了驢脾氣,說自己有個三長兩短的時候,他們來看過嗎?一個比一個不懂事,自私自利全都是老的把他們慣的。再說了,婦科病,我這個當(dāng)公公的跑去看,合適嗎?我不欠他們!

馬嬸還從沒見過他生這么大的氣,穩(wěn)住情緒說,老陶不是我說你,既然老的不欠他們什么,那又何必生氣呢?家和萬事興,這些個道理,難道你不比我懂?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去一趟醫(yī)院。感情這東西,走動走動,就走出來了,僵著躲著,還是一家人嗎,能不讓外人看笑話嘛。他愁著面孔說,其實我不怪他們什么,我就是生氣他們不懂人事兒!她摩挲著他胸口說,好了好了,這點事我能聽明白。

從醫(yī)院回來,馬嬸一臉坦然,說他兒媳婦的病沒啥大礙,過些天就可以出院了,還講他兒媳婦其實挺通情達(dá)理的,腦袋瓜子繞得快著呢,就看你會不會或者是愿不愿意跟她溝通了,人扭勁兒時,都會覺得自己理大虧大。陶恩澤盯著她的眼睛問,你給了她多少錢?她愣了一下說,你咋知道我給她錢了?他語氣肯定地說,聽你講她這態(tài)度,分明就是見錢眼開的態(tài)度,你不給她錢,她能給你好臉色?難為你了老婆子。她打岔說,肉爛了在鍋里,肥水沒流外人田。

清早出去遛彎,陶恩澤剛推開院門,就看見前院胡江明家的小狗,正在往他門口的花叢上澆尿,就做出驅(qū)趕動作嚇唬了一下,小狗發(fā)威了,沖著他狂叫,他指著小狗說,再叫打死你。

我說陶局,打狗還得看看主人吧。狗主人現(xiàn)身了,胡江明老伴。

胡江明在位時,任能源局常務(wù)副局長,工作中跟陶恩澤犯沖,小事不合頂牛,大事不合拆臺,曾幾次撕破臉皮,為此都沒少挨上級領(lǐng)導(dǎo)的訓(xùn)。按說卸任后,前后院住著,過去的磕磕碰碰,應(yīng)該不再計較,可是一道隔情坎兒,兩人就是邁不過去,這些年里基本不往來,尤其是胡的老伴,更是戀舊怨,人群里逮著機(jī)會,就給陶恩澤上眼藥,風(fēng)涼話沒少說,陶恩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較勁。兩家過不去,也有恩怨承傳的因素,陶的兒子與胡的二兒子,曾在一個單位共過事,為爭名奪利,多年尿不到一個壺里去。

陶恩澤說,你誤會了,我沒有打它,剛才它往花上尿尿,我嚇唬了它一下。

院里是你家的,院外也是你家的呀?你管得寬了吧?你說沒打就沒打呀?胡老伴臉色難看,你沒打它,它干嘛沖你叫個不停?我們家香香,從來不汪汪好人。姓陶的,我告訴你,有啥氣沖我來,少拿我們家香香出氣。

小狗香香跑過來,沖著主人搖尾巴。

你這是怎么說話?陶恩澤說,你怎么胡攪蠻纏呢?無理取鬧呢?

你說誰胡攪蠻纏?我怎么無理取鬧了?胡老伴兇起來,你打我們家香香,還有理了是咋的?

一直在院門后聽動靜的馬嬸,這時就出了院門,笑呵呵迎上胡老伴說,他胡嬸,香香這孩子懂事,我和老陶平時都很喜歡它。

喲,你誰呀?關(guān)你什么事?胡老伴陰陽怪氣地說,陶局,沒聽說你娶后老伴呀?

陶恩澤沒搭理她,臉氣得通紅。

馬嬸說,他胡嬸,你消消氣,前后院住著,有啥不好說的。

我認(rèn)識你嗎?胡老伴不冷不熱地說,哪涼快哪呆著去,這里沒你說話的份,你算老幾?有什么資格跟我講話?

陶恩澤哆嗦著,拽著馬嬸說,走,咱回去。

馬嬸一趔趄,還在給胡老伴賠笑臉。

胡老伴得意地說,我們可是正經(jīng)人,不會偷雞摸狗。沒聽人說嘛,甭管啥歲數(shù)的人,男女沒有證住在一起,往輕里講是鬼混,往重里說那就是非法同居!

進(jìn)了小院,陶恩澤回過身,猛一腳踹上門,馬嬸抖了一下。

門外胡老伴說,踹,往死踹,門踹爛了才好呢。香香,走,跟奶奶去早市買菜

白活這么大歲數(shù)了,整個兒一潑婦!陶恩澤臉色煞白。

馬嬸扶著他胳膊說,算了老陶,好男不跟女斗,你要是氣個好歹她就更開心了,咱可不上她的當(dāng)。

半夜里,陶恩澤翻來覆去睡不著,身邊的馬嬸,倒是睡得香,時不時來點小鼾聲。這一年過得咋就這么快呢?像是一晃就過去了。當(dāng)他意識到在將將要過去的一年里,馬嬸壓根兒就沒打探過他的錢財時,不由得感動了,看來人家真是奔著跟自己過日子來的。然而難題也擺在了眼前,兒子滑頭,孫子是個混蛋小子,續(xù)留馬嬸這事想讓他們父子點頭,怕是門都沒有。他認(rèn)為事到這步,房子和存款的事,不能再瞞著馬嬸了,明兒一早就得跟她把話挑明了,既然過到了這份上,再拿她當(dāng)外人就不像話了。

翌日一大早,陶恩澤攔住準(zhǔn)備下床做早飯的馬嬸,把房子與四十萬存款,外加兒孫在使用保姆上的約法三章,全都一五一十地道出來。

聽后她很淡定,這讓他多少有些意外。

她說,下面怎么辦,你拿主意好了,總之是你喝湯,我跟著喝湯,你吃肉,我跟著吃肉,你喝西北風(fēng),我也愿意跟著一塊喝。

他沒有出聲,流出了老淚。

她用手背擦去他臉上的淚水說,瞧你,一把年紀(jì)的人了,啥沒見過?啥沒經(jīng)歷過?這么點小溝小坎,就把你擋住了?實在不行,咱們退一步,讓出房子,出去住。

他有氣無力地說,買房子,我哪來的錢?

她說,你怎么就不開竅呢?誰叫你買房子了,咱們不會出去租房子住呀?

他一聽,這確實是一條可以走的路,就說,租房子沒問題,不動外孫女的錢,我手頭上,還應(yīng)該有個十幾萬。

她說,我這里,也存下了十幾萬,咱們不缺錢。

他說,也好,出去住,就此與他們一了百了,誰也不麻煩誰,等找到房子搬出去后,咱倆就把手機(jī)停了,跟誰都不聯(lián)系了,安安靜靜過消停日子。

她拍打著自己的胸口說,聽你這口氣,好像是要帶我私奔呀?

他抓住她一只手說,私奔也好,隱居也罷,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倆在一起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你說呢老婆子?

她想想說,你說啥,就是個啥。只是這關(guān)掉手機(jī),是不是欠妥當(dāng)呀?萬一孩子們找你有事咋辦?

他說,好事他們會來找我?我嫌吵鬧,到時編條信息發(fā)給他們,就說咱倆從此后過候鳥的日子,去海南了,各自照顧好各自就行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不必再去操閑心了,咱們沒時間也沒那份精力。

她沉默片刻說,這倒也行,不過組織上找你找不到咋辦?

他苦笑道,剩下一把老骨頭了,組織上找我能有啥事?不外乎就是過年過節(jié)發(fā)點慰問品,應(yīng)景開個座談會茶話會啥的,沒多大意義。

唉,老陶,這話又說回來,還是怕你兒女到時候上火著急抓瞎。

啥啥都到手了,他們巴不得咱倆私奔失蹤呢,那樣他們就了份心事了。

你這是氣話。

要說呢,我倒是有點擔(dān)心你那頭,到時會不會有什么閃失?

她口氣毫不含糊地說,我那頭,沒有任何問題,從打我出來做保姆開始,我的事就完全由自己做主了。哎,我說老陶呀,到時你編好信息后,往我手機(jī)上發(fā)一下,我改改稱呼也給孩子們一條,好歹為人母,蔫不悄聲地蒸發(fā)了不好。咱一不是賊,二不是躲高利貸,在微信上跟孩子吆喝一嗓子,往后這心里呀,也敞亮。你說對吧,老陶?

他嘆口氣說,按說呢,往后咱倆形影不離,這手機(jī)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不過呢,看你有些糾結(jié),那咱折中一下吧,關(guān)機(jī)半年。等到半年以后,想必也就風(fēng)平浪靜了,生米煮成熟飯了,誰誰誰都適應(yīng)現(xiàn)實了,沒啥好說的了。

她拍著他胸口說,依你,老陶!

他抻著懶腰說,起床,磨豆?jié){,幫你做早飯。吃了飯,一起出去找房子。等在新地方安頓下來,我騰出工夫得把名份的事,給你解決了,往后咱們名正言順地過日子。鄉(xiāng)下老婆子,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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