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斌
5月2號凌晨,收到一只小蝴蝶的留言,大意是,隨著高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曾經并肩作戰(zhàn)的人中,有些已經通過了985大學的自主招生,或者借藝考跨進了高校的門檻,不免懷疑自己孤注一擲地選擇高考是不是太過狹隘?
隔著萬水千山,我突然很想抱一抱屏幕那邊的她,像擁抱曾經的自己一樣。
我讀高二的時候,鄰居姐姐順利地成為一名優(yōu)雅端莊的空姐,這個消息很快便傳遍了閉塞的小鎮(zhèn),融進無數艷羨聲里,也融進了我的心中。當同學們?yōu)榱烁呖及疽箠^戰(zhàn)時,我卻像一塊奶咖,整日沉浸在甜蜜又美好的幻想里。
我常趁老師不注意,溜到天臺,坐在欄桿上,瞇眼看著這個灰蒙蒙的小鎮(zhèn)。偶爾,有飛機掠過,巨大的轟隆聲中,細細長長的草葉隨風翻飛,我像《起風了》里的堀越二郎,追著它奔跑,好像下一秒,自己也可以長出一雙潔白的翅膀,在湛藍的天空里翱翔。
恰好有空乘學校來招生。班主任打電話給我的父母:“孩子長相漂亮,身高合適,選上空姐可能未來前景會更寬廣一些?!?/p>
離校那天,我捧著一摞書本,心里有一萬朵蒲公英在紛飛。“再見,青春的監(jiān)獄!”明晃晃的陽光熏得人腦袋有些發(fā)脹,我抬頭仰望著這所承載了我五年時光的教學樓,竟有片刻的失神。保衛(wèi)大叔重重地關上了大鐵門,“砰”,我眼里沉寂的河流竟像經歷了一場地震,滔涌而出。
空姐面試,我攥著申請書和體檢表坐在椅子上。長廊里空蕩蕩的,昏暗的陽光被玻璃窗過濾后,只剩下幾束漫無目地在木地板上漂浮,灰塵在光點里不停地旋轉,像一個無法醒來的夢,每個人都歡聲笑語,我目睹著花兒在他們臉上一朵朵盛開,卻心生出一種無由的衰敗。對著每一個客人展現(xiàn)這經馴化過的標準微笑真的是我想要的人生嗎?
面試通過后,便是長達半年的集訓。當我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咬著筷子微笑著練習坐姿時,腦海中卻常常浮現(xiàn)那些年自己吹滅讀書燈,走出自習室,戴月而歸的模樣。
經過一夜的輾轉反側,第二天,我去辦理了退訓手續(xù)。走出訓練室的那一刻,陽光溫柔地將我簇擁,空氣里浮動著梔子的馨香,無數風的心臟,在我的信念上方跳動。
我把和空乘有關的物件都收進箱子,取而代之的是成山的資料書。不過通宵一個月,我的臉上就開始接二連三地爆痘,眼睛下方也總飄著兩朵烏云,油膩膩的長發(fā)垂在額前。我的外表越來越邋遢,而心底卻有一種無比安靜而又細致的幸福。高考是唯一的纜繩,它帶我找到了屬于我的島嶼。
你看,生活總是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左燈右行的沖突,我們誰都無法免俗:當你還在為了學習抓耳撓腮時,工作的朋友已經拿到不菲的年薪;朋友圈里是別人眼花繚亂的旅游曬圖,和爭分奪秒、通宵備戰(zhàn)的你……成長就是不斷失去可能性的過程,你想去山頂摘星星,便不可避免的要失去草原和海洋。
年輕時,我們總是忍不住往別人的路上張望,幻想著另一個活在“如果”王國里的自己。事實上命運會指引我們走上一條最適合我們的道路,沒有最好的選擇,但你可以選擇更好。摩西奶奶說:“你最愿意做的事情,才是你真正的天賦所在?!彼裕绻匦聛硪淮?,我相信我依然會走到同一個終點站,只不過換了一條來路罷了。
我也會羨慕那些在不同領域閃閃發(fā)光的人,但我深知有一條獨屬于自己的與眾不同的路等在遠方。親愛的,祝你年少有為不自卑,不破樓蘭終不回;也祝愿那個沒有實現(xiàn)的我,在另一個世界里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