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芷

外孫過生日，女婿死活不肯露面，后來，她得知：女兒女婿兩年前就離婚了，女婿陪女兒回娘家每次都要收費。外孫過生日前女婿未露面，是因為他索要1000元“出場費”未能如愿。一氣之下，她將前女婿告上法庭，索要10年來的帶孫費和替外孫繳的培訓費，共40余萬元。前女婿在法庭上卻說這些費用屬自愿贈予。法官會如何裁定呢？

女婿陪女兒回娘家竟“收費”

2019年4月8日，是北京市朝陽區(qū)張喜蘭老人外孫冬冬的10歲生日。張喜蘭忙活了一整天，張羅了一桌子好菜，就等著女兒陳慧和女婿李學鵬回來給外孫慶生。

張喜蘭今年67歲，老伴去世早，她只有陳慧一個獨生女，平時比較嬌慣。因為心疼女兒，自從女兒生下兒子冬冬，張喜蘭就把外孫帶在身邊。那天，她給女兒接連打了幾個電話，催他們快點回家。直到晚上8點，飯菜都快涼了，女兒才一個人回到家。冬冬問媽媽：“爸爸呢，爸爸不來吃飯嗎？”陳慧摸著兒子的頭，輕聲說：“你爸有事來不了了?！?張喜蘭不滿地問：“孩子過生日學鵬都不過來吃頓飯？”陳慧不耐煩地告訴母親，她剛和李學鵬大吵了一架。

張喜蘭親自給女婿打去電話：“學鵬啊，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燉牛排和紅燒魚，就等著你來呢！”誰承想，李學鵬死活就是不肯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桌飯菜都涼了，張喜蘭的心也隨之變涼。她實在想不明白，女兒和女婿到底鬧了什么矛盾。

那天過后，張喜蘭盼著女兒女婿能盡快和好?？蓻]想到，女兒自此搬來和她同住。李學鵬既沒上過門，也沒打過電話，對兒子冬冬也不聞不問。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兒，反復問女兒到底咋回事兒。

陳慧被問煩了，才說那天李學鵬向她要錢她沒給，兩人為此鬧翻了。張喜蘭更加納悶了：李學鵬要錢干嗎？女兒為啥不給呢？對此，陳慧不愿多說，只讓母親不要再管了?？伤跄懿还苣?？冬冬好久沒見過爸爸了，思來想去，張喜蘭決定去找女婿談談。

一天，張喜蘭去找李學鵬。剛到門口，就聽見屋里的人有說有笑，敲開門進屋一看，屋里除了李學鵬，竟然還有一個年輕漂亮的陌生女人。見有人來了，那個女人起身告辭。張喜蘭在沙發(fā)上坐定后責怪道：“你咋能隨便讓別的女人來家里呢？傳出去像什么話！”李學鵬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人家是來推銷保險的，誰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張喜蘭苦口婆心地勸道：“學鵬，不是媽說你，快40歲的人了，總得以家庭為重吧！再說，不為別的，也得為孩子考慮呀！”沒想到，李學鵬竟脫口說道：“得了吧，我哪有家庭，我和你女兒早就離婚了！”張喜蘭大吃一驚：“離婚？壓根兒沒聽慧慧說過呀！”見張喜蘭不相信，李學鵬索性拿出了離婚判決書，上面清楚地寫著：準予原告陳慧與被告李學鵬解除婚姻關系，婚生子冬冬由原告陳慧撫養(yǎng)。一看落款日期，張喜蘭更是瞠目結舌：原來女兒和女婿早在兩年前就離婚了。

張喜蘭一下子蒙了，她踉踉蹌蹌回到家，厲聲責問陳慧：“你離婚了咋能瞞我這么久呢？”陳慧見紙包不住火，只好把實情和盤托出。

原來，陳慧和李學鵬結婚沒多久，就經(jīng)常為瑣事吵鬧。陳慧生性要強，從上學到工作，一直特別拼，尤其是兒子冬冬出生后，家里的開銷一下子變大了，她更是早出晚歸，經(jīng)常出差和應酬。李學鵬得照顧孩子，并忙于家庭瑣事，對此，他很不情愿，和陳慧多次發(fā)生爭吵。但為了孩子，兩人還是生活在一起，而且李學鵬掙錢確實不多，也就只好忍著。

后來，陳慧升職加薪，成了公司的副總。就在她覺得自己事業(yè)有成，打算抽出更多時間和精力照顧家庭時，卻發(fā)現(xiàn)丈夫變了。2016年秋，她發(fā)現(xiàn)丈夫竟噴起了香水，還老往外面跑，回到家對她也是愛搭不理。一天，趁李學鵬洗澡時，她偷看了他的微信聊天記錄。不出所料，李學鵬早就和一個女人勾搭上了，兩個人卿卿我我，聊得火熱。為此，陳慧和李學鵬大吵大鬧過幾次。

陳慧對母親說，冷靜下來后她也想過，為了孩子將就著過算了?？衫顚W鵬不肯和那個女人斷絕來往。忍無可忍，她只能選擇離婚。她害怕影響到兒子的學習，也擔心母親受刺激，就一直瞞著沒敢說。這兩年，李學鵬都是在配合她演戲。其實，兩人早就不是夫妻了。

怒告前女婿索要“帶孫費”

聽了女兒的話，張喜蘭心里五味雜陳，自己幫女兒女婿帶孩子，就是希望減輕他們的負擔，讓他們好好過日子。可兩人早就離婚了，還一直瞞著她！

張喜蘭越想越氣，打電話質問李學鵬：“慧慧哪點配不上你？學歷比你高，掙錢比你多，又受那么大罪給你生了兒子，你有啥不滿足的，還在外面找女人？”李學鵬在電話那頭陰陽怪氣地說：“陳慧是女強人，我哪里配得上她！她說我是大老粗，嫌棄我沒本事，動不動就對我呼來喝去的，我找的不是老婆，是領導??！”

張喜蘭又問李學鵬：“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吧？冬冬我天天帶著，不讓你操心，腰都快累斷了，可你是咋做的？演戲騙我這么久！”李學鵬冷冷地回敬道：“要不是看在錢的份兒上，我才懶得演戲呢！”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這下，張喜蘭更糊涂了：啥叫看在錢的份兒上？她反復掂量著李學鵬的話，又想起女兒說過，兩人吵架是因為李學鵬要錢她不給，說來說去都是錢惹的禍。張喜蘭追問女兒：“學鵬給你要多少錢？”陳慧說：“1000塊！”張喜蘭愣住了：“為了1000塊錢鬧成這樣？”陳慧急了：“1000塊不是錢嗎？我掙錢容易嗎？再說了，你知道是啥錢嗎？”陳慧哭著說出了這1000塊錢背后的名堂。

原來，自從兩年前離婚后，每次李學鵬陪陳慧回家看母親都是收費的，起初一次收200元，后來漲到500元，這次回娘家，李學鵬張口要1000元。陳慧不給，罵他貪得無厭，兩人徹底鬧翻了。

聽完女兒的哭訴，張喜蘭氣得牙癢，沒想到她當兒子一樣看待的人，竟是個“收費”女婿，她算是看清了李學鵬認錢不認人的真面目。

張喜蘭咽不下這口氣，找到李學鵬，要求他把她10年來帶孩子的錢還清。李學鵬耍起了無賴：“看孩子是你自愿的，要錢你去找陳慧要，我一個子兒也沒有！從結婚第一天起，陳慧就把我的銀行卡拿走了，我每個月要點零花錢還得看她的臉色，搞得跟要飯似的，你好意思問乞丐要錢嗎？”

張喜蘭氣得血壓飆升，住進了醫(yī)院。病愈后，她決定到法院起訴李學鵬，要求他支付她帶孩子的費用，共計20余萬元。

案件到了朝陽區(qū)人民法院陳斌法官手上。陳法官在給李學鵬送起訴書時，李學鵬氣哼哼地問陳法官：“這個老太太糊涂了吧？她幫女兒帶孩子，憑啥管我要錢？就算她要告，也得把我和陳慧一起告吧？”陳法官給李學鵬解釋道：“起訴誰是原告的權利，原告可以放棄向陳慧主張權利！”

7月23日開庭那天，張喜蘭坐在了原告席上，她說，雖然她自愿幫女兒女婿帶孩子，但不是義務勞動?，F(xiàn)在女兒女婿已經(jīng)離婚，女兒的錢她可以不要，但女婿的錢必須要。李學鵬譏諷道：“你這是獅子大開口啊！要20萬元，咋不去搶銀行呢？”張喜蘭氣得渾身發(fā)抖，怒斥道：“你請個保姆每月也得三五千元吧？這些年，孩子住我的、吃我的、花我的，你以為養(yǎng)孩子容易嗎？”

陳法官見雙方矛盾激烈，一遍遍地勸雙方要控制情緒，并告訴張喜蘭，根據(jù)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她應當用證據(jù)證實自己養(yǎng)外孫的事實。張喜蘭一聽，從桌子下面摸出個布袋子，說：“我有的是證據(jù)！”接著，她從布袋里掏出一堆票據(jù)，攤在桌子上，說那都是證據(jù)，給孩子看病的，學樂器、學跆拳道、學鋼琴、學圍棋的，啥都有。

李學鵬卻冷笑道：“誰讓冬冬上這些亂七八糟的興趣班的？誰同意給他報的名？就算報了名，那也是孩子他媽付的錢，我每個月都給生活費，你還要什么錢?。俊睆埾蔡m指著李學鵬訓斥道：“你好歹叫過我10年媽，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我把冬冬養(yǎng)這么大，啥時候問你要過錢？”陳法官向李學鵬發(fā)問：“你每月給多少生活費？在什么地方給的？現(xiàn)金還是轉賬？什么證據(jù)能證實你的說法？”李學鵬結結巴巴答不上來。張喜蘭含著淚說：“我老伴走得早，我就慧慧一個女兒，要錢有啥用?。∥沂〕詢€用一輩子，最后還不是要留給孩子嗎？”

張喜蘭說得情真意切，李學鵬倒也沒怎么反駁?？伤诜ㄍマq論階段卻說：“我問過律師了，老太太為冬冬花的錢是自愿贈予，應該駁回訴訟請求?！睆埾蔡m急了，對法官說：“哪有什么自愿贈予？明明就是我給他養(yǎng)孩子，他就是耍賴不給錢，法律總不能叫老實人吃虧吧！”

帶孫花錢不屬贈予須付費

案件審到這兒，陳法官明白了案件的焦點所在：張喜蘭幫女兒女婿帶了10年孩子，結果發(fā)現(xiàn)夫妻倆已經(jīng)離婚兩年多，現(xiàn)在她要讓前女婿給一半的撫養(yǎng)費。按說張喜蘭的請求也算合情合理?？衫顚W鵬說，張喜蘭幫著帶孩子，包括花錢，那都是自愿的，屬于贈予，聽起來也有一定的道理。由于雙方?jīng)_突激烈，法院沒有當庭宣判。

2019年8月3日，朝陽區(qū)人民法院下達裁定書。法院認為：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八十五條規(guī)定：贈予合同是贈予人將自己的財產(chǎn)無償給予受贈人，受贈人表示接受贈予的合同。本案中，原告并沒有做出贈予表示，而且她也沒有把自己的財產(chǎn)給冬冬。其實她是為冬冬花費了撫養(yǎng)費，性質與贈予并不相同。因此，不能把原告帶外孫的行為界定為贈予。張喜蘭是冬冬的外婆，而不是父母，對冬冬沒有法定的撫養(yǎng)義務，也沒有約定的義務。為了保障冬冬的健康成長，張喜蘭代替女兒女婿履行撫養(yǎng)義務，這種行為屬于無因管理。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一百二十一條規(guī)定：沒有法定的或者約定的義務，為避免他人利益受損失而進行管理的人，有權請求受益人償還由此支出的必要費用。

在孩子的撫養(yǎng)費數(shù)額上，原告認為，10年來她為冬冬花了20多萬元生活費，還有20多萬元學習培訓費，加起來一共40多萬元，她要求被告給一半。不過，庭審中原告出示的票據(jù)付款人顯示的都是陳慧，不能證明是原告花的錢，所以，關于學習培訓費的訴求法院不予支持。

對于原告張喜蘭提出的生活費數(shù)額，法院認為，冬冬從出生起都是由她撫養(yǎng)，產(chǎn)生撫養(yǎng)費是必然的。法律規(guī)定，撫養(yǎng)費的支付標準按照給付撫養(yǎng)人的平均工資不超過30%的范圍內確定。根據(jù)李學鵬和陳慧的工資情況，確定每年應當支付的撫養(yǎng)費，8年來累加合計10萬余元，陳慧和李學鵬一人一半，李學鵬應當承擔的金額為5萬余元。

法院裁定書中還有一個細節(jié)，即原告張喜蘭主張10年撫養(yǎng)費，法院只計算了8年，這是因為陳慧和李學鵬離婚時，法院的判決已經(jīng)確定了冬冬由陳慧撫養(yǎng)，李學鵬每月支付撫養(yǎng)費。所以，陳慧與李學鵬離婚后，張喜蘭就不能收取外孫的撫養(yǎng)費了。最終，法院裁定李學鵬給付張喜蘭撫養(yǎng)費5萬余元。

領取判決書那天，李學鵬正在法庭簽字，冬冬突然沖過來摟住了他的腰：“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李學鵬摸著兒子的頭說：“咋可能呢，爸爸咋會不要你呢！”冬冬仰頭看著李學鵬：“那你咋那么久都不來看我，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呀？”李學鵬的聲音有些顫抖：“冬冬，是爸爸不好，不是你的錯！”見此情形，一旁的張喜蘭和陳慧也都濕了眼眶。看到這一幕，陳法官嘆了口氣，對李學鵬說：“好多離異夫妻想見孩子都見不到，你倒好，讓你見還不愿意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李學鵬慚愧地說：“我不是不愿見兒子，只是不想聽他媽沒完沒了的教訓，把我說得一無是處！”說著，他向陳慧望去。

見陳慧沉著臉一聲不吭，陳法官對陳慧說：“孩子也需要爸爸，你這種強勢的態(tài)度，會給人造成壓力的，尤其是孩子，你看他那么小，就一直在看你的臉色，你不覺得孩子可憐嗎？”陳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時，李學鵬主動表態(tài)：“法官，我也不想事情鬧成這樣，冬冬是我的兒子，我保證以后每個月都會去看他！”李學鵬又對張喜蘭說：“法院判多少錢我就給你多少，雖然我們不是一家人了，但也不至于變成仇人！”張喜蘭嘆了口氣，說：“咋能是仇人呢？為了冬冬也不能太過分?。　彪p方簽完字，冬冬迫不及待地牽著爸爸的手，高高興興地離開了法院。之后，張喜蘭和李學鵬都沒有上訴。

回首本案，面對女兒女婿隱瞞離婚，張喜蘭一怒之下訴至法院，讓我們體會到，老人幫忙帶孩子是一種情分，而不是一種義務。除此之外，陳慧性格過于強勢，無形中給丈夫很大的壓力，李學鵬選擇出軌的方式排解內心的不滿，實在為人所不齒。本應幸福的一家人說散就散了，年幼的孩子不得不去面對一個破碎的家庭。孩子的未來，才是他們更應思考和解決的問題。希望經(jīng)歷這場風波后，他們能真正明白：婚姻需要兩個人的精心呵護和經(jīng)營，任性和不理智只能加劇矛盾，讓婚姻破裂。

〔編輯：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