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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峁古城建造年代再探索

2019-12-15 01:12□艾
西夏研究 2019年4期
關鍵詞:石峁新石器黃帝

□艾 沖

關于石峁古城的建筑年代問題,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依據(jù)發(fā)掘所獲已有初步的判定,即認為石峁古城建造及存續(xù)于公元前2300—前2000年間,相當于新石器時代中期偏晚至夏代早期。但是,筆者認為這個年代判定結論存在巨大誤差,不可憑信。其關鍵點在于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以地下出土的遺物及地層關系為依據(jù)推斷地表之上石塊砌筑的石峁古城,其邏輯關系不能成立。石峁村附近地表以下出土的新石器文化遺物及地層沒有疑問,如其所論;但地表上的石峁古城遺址之建筑年代則應另當別論,不能混為一談。厘清問題的前提是:石峁新石器文化遺址、石峁古城是兩個實體概念,應分開探討。①石峁古城是建筑在數(shù)千年前廢棄的新石器文化遺址上的后代城鎮(zhèn)。唯有如此,才能澄清其年代問題的本源。石峁古城究竟建造于何時?本文愿再作探討,發(fā)表拙見,供學界同志參考。

一、石峁古城建筑年代的既存成說

在考古研究者公布關于石峁古城建筑于公元前2300—前2000年間、相當于新石器時代中期偏晚至夏代早期的判定結論后,考古學界、歷史學界的一些同志以此為基礎對石峁古城的具體建造時間及其屬性提出各自的見解,豐富著大家對石峁古城年代的認識。大體形成四種說法,在此略述如下。

(一)石峁古城乃黃帝部落居邑說

沈長云認為:“這座古城不是別的,正是傳說中黃帝部族所居住的居邑。”其依據(jù)包括“黃帝在歷史上活動的時間不算太早,他與其他幾位古帝實際上都應是同時代的人物,就是說都大致生活在夏代稍前的時候?!份d黃帝與蚩尤曾發(fā)生過戰(zhàn)爭,它書記載蚩尤在少昊之后,少昊又大致與顓頊同時,是黃帝所在的時間不一定早得過顓頊。如此來看待考古學者所發(fā)現(xiàn)的石峁古城,就可以看出它的年代與黃帝活動的時間大體相當了”[1]②。但是,此說遭到陳民鎮(zhèn)的批評與否定。陳民鎮(zhèn)指出:沈長云的論證是將新石器時代的考古遺存與古史傳說輕易掛鉤,這種做法“是危險的”。他認為黃帝的年代距今約5000年,沈長云有關石峁古城為黃帝部族居邑之說是錯誤的[2]。其批評有一定道理,但未脫離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判定的時段范圍。

(二)石峁古城乃黃帝都城昆侖說

王紅旗《神木石峁古城遺址當即黃帝都城昆侖》一文認為,石峁古城遺址很可能就是“黃帝都城昆侖”。他表示:“筆者相信2011—2012年考古發(fā)現(xiàn)的神木石峁先夏時期古城遺址(與古埃及人建造金字塔處于同一時期,屬于中國先夏史研究范疇),很可能就是黃帝都城昆侖。”[3]但是,他忽略了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判斷石峁古城年代是新石器時代中期偏晚至夏代早期的觀點,主張是“先夏時期古城遺址”。其說純屬主觀臆測。

與王紅旗近似的觀點見于李宗俊的《〈漢書·地理志〉所記先秦地理與石峁城為上古帝都之解讀》,作者認為:“《漢書·地理志》等史書互相印證,反映出秦漢上郡曾為黃帝部族活動的中心地,以及黃帝部族后來向南遷徙的歷史事實;石峁城作為目前所見中國史前時期最大的城址,以及其與上古史之緊密聯(lián)系和巧合,稱其為上古帝都應該是名副其實。”[4]不過,漢代上郡的所謂與黃帝關聯(lián)的地名或遺跡,應是西漢中期內(nèi)地人口大規(guī)模遷至該地后附會而成的,其是否可信還應審慎考慮。

(三)石峁古城乃西夏都邑說

張懷通在題為《誰的石峁:石峁古城系上古西夏都邑》的文章中表達出這種見解。作者首先否定石峁古城乃黃帝部族居邑說:“石峁古城并非黃帝部族居邑。眾所周知,黃帝是我國上古歷史上出現(xiàn)最早的帝王,居于傳說中的五帝之首,距今大約5000年,這在《竹書紀年》《史記·五帝本紀》等文獻中有明確記載。如果指認石峁古城是黃帝部族的居邑,就不得不將黃帝的時代向下拉將近1000年,并且要推翻整個五帝古史系統(tǒng)?!苯又?,作者提出新見解:“基于《逸周書·史記》的記載,筆者認為,石峁古城是上古西夏的都邑?!保?]但是,正如作者所自稱“由于史料極度匱乏,這一看法難免帶有推測成分”。顯然,此說并無史料支撐。

(四)石峁古城乃新石器時代工業(yè)城市說

在各種關于石峁古城建造年代與屬性的表述中,存在所謂“最早的工業(yè)城市”之說。一位網(wǎng)名“ertert”的網(wǎng)民以《世界上最早的工業(yè)城市——石峁古城》為題在網(wǎng)上發(fā)文,認為:“石峁古城是一座4000年前的大型手工業(yè)城市,它的主要工業(yè)就是玉石加工,里面絕大部分居民都是玉石工人?!Y論:世界上最早的工業(yè)城市在中國的石峁古城!”[6]同樣,此說也無可靠的論據(jù)支撐,而且將地下的新石器文化遺址與地上的石砌城圈混為一談。

前述關于石峁古城建造年代與屬性的四種見解都是基于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的初步判斷——石峁古城存續(xù)年代自新石器時代中期略晚至夏朝早期。但是,這個年代判斷存在明顯的缺陷和不足。因此,上述諸說都成為空中樓閣,落不到實處。

二、所謂“新石器中期略晚至夏代早期”說的缺陷與誤判

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關于石峁古城建造與存續(xù)年代的判斷——新石器時代中期偏晚至夏代早期之說,至少存在三方面的缺陷與誤判。

(一)“新石器時代中期偏晚至夏代早期之說”不符合城建工程技術逐步發(fā)展的常規(guī)

從歷史發(fā)展維度觀察,城建工程技術的進步存在一個漸進的發(fā)展過程。

首先,“墻臺(馬面)”的出現(xiàn)應在兩漢之后。漢代長城地帶的郡城、縣城、障城皆無馬面,就充分證明此點。更不用說遠距漢代兩千年的新石器時代中期偏晚至夏代早期,會有墻臺(馬面)存在?至東晉十六國時期,赫連夏的統(tǒng)萬城出現(xiàn)馬面,就是一個鐵證③。石峁古城的墻臺(馬面)砌筑得四棱規(guī)整,表明其建造技術之高超,但這種高超的砌筑技術是古人在長期建筑實踐積累的結果。顯然,這并非4000年前先民擁有的砌筑技術,只能是后來興起的工程技術。

其次,基于同樣道理,石峁古城使用草拌泥作為黏著材料,也表明其建造年代更晚。早期的壘石筑城是用天然石塊干砌。其后,人們在長期建筑實踐中摸索出以稠泥、草拌泥作為砌筑石墻的黏著材料。草拌泥黏著材料的使用,也存在一個緩慢的摸索與認識過程。石峁古城墻體石塊間用草拌泥為黏著材料,只能昭示著其城建造時代更晚,絕非新石器時代中期至夏代早期的時間段。

再次,石峁古城的城墻插墊玉器片的現(xiàn)象,說明后世砌筑城墻的勞動者并不認識古代玉器片及其價值,而將之視為普通薄石片而作為固定城墻大石塊的輔助材料之事實。這顯然是因為數(shù)千年后的筑城者對玉器片不感興趣,不認為多么珍貴,所以用它插墊墻體石塊縫隙④。這并非考古者所謂“安全”的精神寄托。

第四,石峁古城的石砌城墻壁畫殘片的發(fā)現(xiàn),愈加表明它存在時段遠遠晚于夏代初期或者夏代,當在漢代之后。其原因就在于繪畫顏料的改進、繪畫技術的進步,都離不開一代代畫者的傳承、積累與創(chuàng)新。石峁古城石墻外壁的繪畫殘塊,顯然可以成為判斷石峁古城的依據(jù),可惜未做測年實驗。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只是對繪畫材料與工序做了初步研究,其結論是:“石峁壁畫的繪制過程是先以陰刻起稿線進行整體規(guī)劃,再以各種不同顏料繪制圖案。目前,關于壁畫繪制技法的研究也多集中在漢代及其以后的壁畫上。西安理工大學出土的漢代墓葬壁畫就有先以墨線起稿,再填充紅、灰、黑、青等顏色的做法,至隋唐時期更為普遍?!瓕κ贡诋嫷挠^察表明,其繪制技法及工序也與漢代以后壁畫頗為類似。這一點似乎暗示著這種先起稿再繪制圖案的做法在二里頭時期已得到應用,后期壁畫不過是繼續(xù)沿用而已?!保?]這顯然是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先入為主的不當判斷。

恰恰相反,他們關于繪畫技法的研究表明:石峁古城墻體壁畫的繪制年代當在漢代之后,屬于漢代至唐代繪畫史的中間環(huán)節(jié),即“對石峁壁畫的觀察表明,其繪制技法及工序也與漢代以后壁畫頗為類似”。至于他們所謂“這種先起稿再繪制圖案的做法在二里頭時期已得到應用,后期壁畫不過是繼續(xù)沿用而已”之說,意在應和其“新石器時代中期偏晚至夏代早期”的預判結論而已。

(二)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用地下出土遺物年代推斷地上石峁古城存續(xù)年代明顯不當

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認為:“結合地層關系及出土遺物,初步認定石峁城址最早(皇城臺)當修建于龍山中期或略晚,興盛于龍山晚期,夏時期毀棄,屬于我國北方地區(qū)一個超大型中心聚落。”其依據(jù)有三。第一,“依據(jù)調(diào)查成果,初步判斷石墻與遺址主體遺存的年代一致,石峁遺址屬龍山晚期至夏代早期之間的一個超大型中心聚落”。第二,“除外城東門的發(fā)掘外,本年度還試掘了內(nèi)城的幾處地點:圓圪旦、后陽灣、呼家洼、對面梁和夜蝙蝠塔,出土了一些龍山中期至夏時期的典型陶器”,所謂“外城”指東城、“內(nèi)城”指西城。第三,“東門址上、下兩層出土的遺物分別屬于內(nèi)蒙古中南部、陜北及晉西北地區(qū)常見的龍山晚期和夏時期遺存。因此,石峁東門址乃至石峁石城的年代當在龍山晚期至夏代早期階段”。[8]

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用地下出土遺物經(jīng)橫向比較而得出石峁古城的存續(xù)時段,顯然欠妥。地下出土的遺物可以證明石峁遺址屬于新石器時代,筆者沒有異議。但是,地下出土的遺物不能證明地上的古城建造年代,因為這是兩碼事。所謂“根據(jù)清理出年代特征明顯的陶器和玉器,并結合地層關系,專家初步認定石峁遺址形成時代為龍山晚期至夏代早期”[9],其結論無法證實石峁古城的建造年代。

任何一座古代城堡的年代鑒定,需要可靠的文獻與文物證據(jù)。其一是找到直接紀年的文物,其二是墻體夾雜的前代遺物,其三是歷史文獻的直接記載。石峁古城墻體內(nèi)夾雜的玉器片,正好表明其建筑年代應在那些玉器制造與使用時代(即龍山中期偏晚至夏代早期)之后時段。

(三)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未及時提供石峁古城碳十四年代測定數(shù)據(jù)

為弄清石峁古城的碳十四同位素測年數(shù)據(jù)在何處發(fā)表,筆者經(jīng)數(shù)年多方查詢(包括學院同行、省考古院專業(yè)人員和西北研究院的相關同志),仍無著落。這就存在兩種可能:其一是起初并未就石峁古城進行碳十四測年,無從公布;其二是做過碳十四測年,但測年數(shù)據(jù)與少數(shù)研究者的時代判斷存在誤差,不便公布。

直到2016年,才見到公布的測年數(shù)據(jù),即“門道處北墩臺石砌護墻內(nèi)嵌入的圓木及房址2012F6 白灰面的碳十四年代分別為公元前2200~前2040年(實驗室編號BA121536)和公元前1940~前1780年(實驗室編號BA121534),代表了東門址的修建年代和修葺年代”[10]。作者注明其測年數(shù)據(jù)來自北京大學吳小紅教授。至2016年8月16日—19日,陜西省考古院在陜西神木縣神木賓館召開“早期石城和文明化進程——中國陜西神木石峁遺址國際學術研討會”。在此次研討會上,唯一的看點是北京大學教授吳小紅提供的碳十四測年數(shù)據(jù),其測年的實驗材料取自石峁新石器文化遺址。會議資料顯示:“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吳小紅,采集了石峁遺址中人頭坑里人頭骨樣品76個、居址當中的動物骨頭和植物樣品54個,共計130個樣品。經(jīng)測定,遺址城墻內(nèi)部及外部房址及墓葬年代大多在龍山文化晚期至夏代年代范圍之內(nèi),即公元前2200年至前1780年之間?!保?1]此處集中顯示出,130個測年樣品全部取自地表下的人頭坑(76個)、居址(54個),并未提及在地表下的墓葬采集多少樣品和“門道處北墩臺石砌護墻內(nèi)嵌入的圓木”,表述不準確,漏洞迭出。因此,“公元前2200年至前1780年”的測年數(shù)據(jù)揭示出地表下的石峁新石器文化遺址存續(xù)的時間段,并不能證明地表上的石峁古城建造及使用時代。

不難看出,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關于新石器文化遺址年代的判斷也經(jīng)歷了前后的變化。其起初的說法是,石峁新石器文化遺址的年代在公元前2300—前2000年間,即距今4300—4000年間,相當于新石器時代中期偏晚至夏朝早期。數(shù)年后,其說法調(diào)整為公元前2200—前1780年,即距今4200年—3780年間,相當于新石器時代晚期至夏代。這個石峁遺址時代判定結論的變化是較大的。關鍵是測年數(shù)據(jù)的實驗材料來源存在不同說法,影響其可信性。

無論如何,公布的測年數(shù)據(jù)并非石峁古城的測年數(shù)據(jù)。因此,無法判定石峁古城是那時期的城鎮(zhèn)。

三、石峁古城應始建于東晉十六國時期

究諸歷史文獻記載,石峁古城的建造年代應在東晉十六國時期(317—420),至遲于前秦統(tǒng)治期間就已存在。石峁古城起初稱“貳城”、“貳縣”,北魏改稱“石城”、“石城縣”,西魏至唐初改稱“石堡”等名稱,古代文獻記載相當明確。

(一)前秦時期石峁古城始建后稱作“貳城”

“貳城”之地名見于《晉書》的多處記載,并與今石峁古城的平面布局與地望完全吻合。

我們判讀古代文獻的相關記述?!稌x書·苻堅載記上》載:東晉興寧三年(前秦建元元年,公元365年),前秦北疆發(fā)生匈奴諸部的叛亂,即“匈奴右賢王曹轂、左賢王衛(wèi)辰舉兵叛,率眾二萬攻其杏城以南郡縣,屯于馬蘭山”。杏城,故址在今陜西黃陵縣;馬蘭山,在今陜西旬邑縣北境。苻堅率軍平定叛亂,曹轂敗降、劉衛(wèi)辰被生擒。當時,劉衛(wèi)辰為首的鐵弗匈奴游牧于今內(nèi)蒙古鄂爾多斯市中北部,曹轂為首的匈奴部落游牧于今陜西榆林市境。不久,“轂尋死,分其部落,貳城已西二萬余落封其長子(曹)璽為駱川侯,貳城已東二萬余落封其小子(曹)寅為力川侯,故號東、西曹”。[12]2888-2889此“貳城”就是今石峁古城。

“貳城”也稱“貳縣”。《晉書·姚萇載記》載:東晉升平元年,姚襄與苻堅“戰(zhàn)于三原。襄敗,為堅所殺,時年二十七。是歲,晉升平元年也”。東晉升平元年,即前秦苻堅永興元年、公元357年。其后,“(姚萇)以太元九年自稱大將軍、大單于、萬年秦王,大赦境內(nèi),年號白雀,稱制行事”。東晉太元九年,即后秦白雀元年、公元384年。同年,“萇聞慕容沖攻長安,議進趨之計……(苻)堅寧朔將軍宋方率騎三千從云中將趨長安,萇自貳縣要破之,方單騎奔免,其司馬田晃率眾降萇”。[12]2964-2966姚萇截擊前秦寧朔將軍宋方三千騎兵的地方“貳縣”,就是今神木縣高家堡鎮(zhèn)東側、石峁古城北側的洞川溝一帶,因為此地是自云中(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托克托縣古城鎮(zhèn)古城)赴京城之道路要沖?!百E縣”即“貳城”。

“貳城”與今石峁古城的平面布局及其所處交通干道完全契合。判定“貳城”即今石峁古城的理據(jù)有三。

第一,“貳城”得名的來歷與其城平面布局相關,即兩座城圈并列的平面結構,而今石峁古城恰好呈現(xiàn)如此布局。據(jù)此,石峁古城非“貳城”莫屬。其始建年代是在十六國時期。至于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將石峁古城的西城稱作“內(nèi)城”、東城稱作“外城”,無疑是一個錯誤的判斷。所謂內(nèi)城、外城之分,是指古城呈現(xiàn)大城套小城的多重城圈環(huán)繞的平面布局。例如漢代的西河郡屬國都尉府及美稷縣故城(今榆樹壕古城)、上郡北部都尉府及高望縣故城(今吉爾廟古城)、度遼將軍府及曼柏縣故城(今哈喇慶壕古城),都是大城套小城的平面布局,才有內(nèi)城、外城(或子城、大城)之分。而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所謂“內(nèi)城”、“外城”并非如此,所以,其判斷實屬不妥。同時代的統(tǒng)萬城也呈現(xiàn)兩個城圈并列的平面格局,古人將兩個城圈依照方位稱作“東城”、“西城”[13]2281?!百E城”(今石峁古城)的兩座城圈也應如此稱呼,才符合實際。石峁古城在平面上呈現(xiàn)自東北向西南的雙城圈并列結構,符合“貳城”的命名來歷。其所謂“皇城臺”,并非城堡或城圈,只是石峁古城西城內(nèi)部依托地形的高臺建筑遺址。

第二,十六國時期“貳城”扼處在前秦京都長安城與云中城的交通干道上,而今石峁古城恰巧處在這條古交通線的要沖位置。在此需要追溯古代交通路線的分布信息。早在秦代,由京都咸陽城通向全國的“馳道”之一,就是咸陽至云中郡城的交通干道。這條干道自咸陽城北上,經(jīng)由高奴縣城、陽周縣城、上郡治城(今陜西省榆林市榆陽區(qū)米家園則古城),在此轉向東北,經(jīng)今高家堡鎮(zhèn),循其東側的洞川溝而上,轉入窟野河河谷,溯流而上,斜穿今內(nèi)蒙古準格爾旗境,至今十二連城村東側渡過黃河,抵達今托克托縣城,再東北行40里,抵達秦云中郡故城(今古城鎮(zhèn)古城)[14]413。這條交通線直到前秦時期仍舊被利用。例如東晉太元九年(384),前秦寧朔將軍宋方率領三千騎兵從云中城返回長安城的路線就循該道路行軍[12]2964-2966。這就表明,石峁古城就是前秦的“貳城”或“貳縣”治城。

在十六國時期,貳城地區(qū)是一個多民族雜居的地方,分布著匈奴、鮮卑、羌諸族的部落。據(jù)《晉書》載,分布在“貳城”(今石峁古城)東西地帶的匈奴族部落被稱作“貳城胡”。姚萇于東晉太元十一年(后秦建初元年,公元386年)在長安城稱帝后,“貳城胡曹寅、王達獻馬三千匹”[12]2970。所謂“貳城胡”是指曹寅為酋長的匈奴族部落。在“貳城”周圍地方,還有鮮卑族部落從事畜牧業(yè)。姚興于“太元十九年,僭即皇帝位于槐里,大赦境內(nèi),改元曰皇初,遂如安定”。東晉太元十九年,即后秦姚興皇初元年、公元394年。此時,北魏乘后秦國喪之際進攻“貳城”區(qū)域的鮮卑族薛勃部落?!稌x書》載:“鮮卑薛勃于貳城為魏軍所伐,遣使請救,使姚崇赴救。魏師既還,薛勃復叛,崇伐而執(zhí)之,大收其士馬而還?!保?2]2976-2977在此需要特別強調(diào)的是,北魏以盛樂城(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和林格爾縣土城子古城)、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為統(tǒng)治核心區(qū)域。其軍隊討伐后秦的路線仍然是循秦代以來的道路行軍,抵圁水(今窟野河)西側,攻擊“貳城”區(qū)域的鮮卑族薛勃部⑤。顯然,“貳城”就是今石峁古城。其西側的禿尾河在北魏時期稱作“諸次水”。在“貳城”地區(qū)還有羌族部落,即“時,貳縣羌叛(姚)興”[12]2997。

至十六國后期,“貳城”仍舊被割據(jù)政權所利用?!稌x書》載:“其年(義熙九年),勃勃率騎三萬攻安定……進攻姚興將黨智隆于東鄉(xiāng),降之,署智隆光祿勛,徙其三千余戶于貳城?!松馄渚硟?nèi),改元為鳳翔。以叱干阿利領將作大匠,發(fā)嶺北夷夏十萬人,于朔方水北、黑水之南營起都城?!保?2]3205東晉義熙九年,即赫連夏鳳翔元年(413)。赫連勃勃在進攻安定郡(今甘肅省隴東地區(qū))期間,將夷夏居民三千余戶向北遷至“貳城”(今石峁古城)及其附近,移民規(guī)模相當宏大。

第三,從城建工程技術發(fā)展維度分析,墻臺(馬面)設施的發(fā)明與運用應出現(xiàn)于魏晉時期,具體而言應在東晉十六國時段(317—420)。因此,石峁古城的始建年代實際應在東晉十六國期間。如前所述,秦漢時期城鎮(zhèn)或城市尚無墻臺設施出現(xiàn)及運用。就考古調(diào)查與發(fā)現(xiàn)而言,無論是漢長城地帶的駐軍城鎮(zhèn)與塢堡,還是漢代郡級政府、縣級政府的治城遺址,迄今皆未發(fā)現(xiàn)城郭城墻外壁附筑墻臺(馬面)的實體。諸如麻池古城、榆樹壕古城、吉爾廟古城、城梁古城等遺址可以為證。延至魏晉時期,此類城建技術成果已見于十六國晚期叱干阿利督筑的大夏國都統(tǒng)萬城。因此,石峁古城始建于東晉十六國時期,被稱作“貳城”。

(二)至北朝前期石峁古城被改稱“石城”

北魏吞并赫連夏割據(jù)政權、統(tǒng)一“河西”地域后,在此地重新建立軍政管理體系。十六國時期的“貳城”(今石峁古城)被繼續(xù)沿用,并設立縣級政府。唯一不同之處是,鮮卑族統(tǒng)治集團摒棄該城的舊稱,賦予其全新的地名——石城、石城縣。其得名的淵源顯然源自該城的石質建筑材料之特征,即以天然石塊砌筑的城堡。

關于“石城”的記載,頻頻見于北朝至唐朝的歷史文獻。據(jù)唐后期成書的《元和郡縣圖志》“麟州”下載:“銀城縣,中下。北至州四十里。本漢圁陰縣地,屬西河郡。漢末大亂,匈奴侵邊,云中、西河之間,其地遂空,訖于魏、晉,不立郡縣。后魏時置石城縣,廢帝移于銀城關。周武帝保定二年,移于廢石龜鎮(zhèn)城,即今縣理是也。貞觀因之,屬勝州;天寶元年,屬麟州?!保?5]109唐代文獻記述較為系統(tǒng),基本可信⑥。關于北魏始置的“石城縣”,《魏書》有明確的記錄:“東夏州,延昌二年置。領郡四、縣九?!峡?,秦置,領縣二:石城,因城?!保?6]2629-2630東夏州,西魏更名為延州,故治在今陜西延安市?!端鍟さ乩碇尽芬噍d:“雕陰郡西魏置綏州,大業(yè)初改為上州。統(tǒng)縣十一,戶三萬六千一十八?!y城,后周置,曰石城,后改名(銀城)焉?!保?7]811在此需要指出的是,隋志所謂“后周置”為誤,應作“后魏置”?!缎绿茣さ乩碇尽穭t謂:麟州新秦郡“銀城(縣),中下。貞觀二年置,四年隸銀州,八年隸勝州”[18]975。

在綜合前引諸文獻記載的基礎上,分析銀城縣的建制變化可知,其轄域基本不變,而治所屢次遷徙。北魏初置石城縣,其治所就在石城(今陜西省神木市高家堡鎮(zhèn)石峁古城);沿用至西魏廢帝統(tǒng)治期間(551—553),將石城縣政府駐地遷至銀城關(今陜西省神木市南部),遂更名為銀城縣;至周武帝保定二年(562),再度將銀城縣政府遷移至廢石龜鎮(zhèn)城(今陜西省神木縣城正南、窟野河西側)。經(jīng)歷自今神木縣西南部逐步向該縣南部的兩次移徙,銀城縣政府治所穩(wěn)定在“廢石龜鎮(zhèn)城”,直至唐代依舊,所謂“即今縣理是也”。據(jù)此,今石峁古城正是北魏吞滅赫連夏后建立“石城縣”治所的首選地,其作為縣治歷時近百年。西魏廢帝時期,該縣政府移至“銀城關”,才更改縣名為銀城縣。

(三)北朝后期至隋唐之際石峁古城仍稱“石城”或“石堡”城

石城(今石峁古城)在西魏廢帝時失去縣級行政中心地位后,仍稱“石城”或“石堡”,依然是重要的城鎮(zhèn)。直至唐代初期猶然,卻被梁師都為首的偽“梁國”割據(jù)政權所控制。據(jù)《資治通鑒》載,武德三年(620)“八月癸卯,梁師都石堡留守張舉帥千余人來降”。胡三省對“石堡”城的位置做出一個大概推斷,即“此石堡蓋在夏州東,非開元、天寶間與吐蕃爭之石堡城也”[19]5888-5889。胡三省的判斷基本正確。究諸實際地理形勢,今石峁古城恰好處在夏州城(今陜西省靖邊縣白城子古城)東方,而且其石砌城垣與“石城”、“石堡”之名相吻合。正因為唐朝接管“石堡”城,才重新打通云州(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準格爾旗北部城坡村古城)與延州(今陜西省延安市)間的交通線,使得云州總管郭子和得于同年十一月“帥其民南徙,詔以延州故城處之”[19]5894-5895。自唐朝于貞觀二年(628)平定梁師都割據(jù)勢力后,石堡城(今石峁古城)遂逐漸被時人棄廢,淡出人們的視野。

四、結語

綜上所述,筆者得出如下四點認識。其一,迄今少數(shù)研究者以地下出土的遺物及地層關系為據(jù)推斷地上石塊砌筑的石峁古城之時代,其邏輯關系難于成立。其二,石峁古城并非始建與存續(xù)于“新石器時代中期偏晚至夏代早期”(公元前2300年至前2000年),也非新石器時代晚期至夏代(公元前2200—前1780年)。其三,石峁古城始建于東晉十六國時期(317—420),至遲于前秦統(tǒng)治期間就已存在(前秦建元元年,公元365年)。其四,石峁古城起初被稱作“貳城”,北魏吞滅赫連夏后改稱“石城”,西魏至唐初被稱作“石堡”城。由此可見,石峁古城的出現(xiàn)、延續(xù)、衰落與廢棄的歷程見于古代文獻記載,脈絡相當清楚。

關于石峁古城的建造與使用年代問題,現(xiàn)階段探討得很熱烈,這是一個很好的學術現(xiàn)象。只有通過探索、討論、爭鳴,甚至辯論,才能使學術問題越辯越明,還原出歷史的真相。大家不就是都在探索歷史真相嗎?經(jīng)過歷史學界、考古學界、建筑學界、地質學暨地貌學界學者的多方深入探究,以期最終達成共識。筆者愿以此文拋磚引玉,期待石峁古城建造時代討論能夠深入下去。

注釋:

①少數(shù)考古研究者將兩者混為一體談論,其目的是便于說事、便于宣傳,以引起轟動效應。這從他們所用“石破天驚”的夸張用語就可知其宣傳用意。

②其后,沈長云又發(fā)表《再說黃帝與石峁古城——回應陳民鎮(zhèn)先生》,《光明日報》2013年4月15日。

③關于統(tǒng)萬城的墻臺(馬面),相信大家已很熟悉,在此不再贅述。

④此類后人不識古物及其價值的旁證很多,諸如成吉思汗圣旨金牌被農(nóng)民發(fā)現(xiàn)后當作刮除農(nóng)具泥土的鐵片、石峁村農(nóng)民長期不識古玉等等,就很能說明這種社會現(xiàn)象。

⑤在《晉書》(中華書局1974年)的第2993-2994頁、第2995頁、第3009頁,也述及“貳城”。

⑥李吉甫撰寫的《元和郡縣圖志》卷四《關內(nèi)道四·麟州》中的西魏“廢帝改為銀城關”與上下文意不合,“改為”應作“移于”為妥。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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