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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青年詩人詩作的浪漫主義分析

2019-12-15 14:17
南都學壇 2019年2期
關鍵詞:浪漫主義抒情詩人

石 小 寒

(聊城大學 文學院,山東 聊城 252059)

20世紀50年代初期,新中國如初生的朝陽,處處洋溢著歡快昂揚的青春情緒。解放了的人民盡情地享受革命勝利的狂歡,贊美社會變革和建設成就,憧憬未來的幸福前景。執(zhí)政黨揮動如椽彩筆繪制美好圖畫,舉凡勞動人民當家作主、蘇聯(lián)式集體農莊、工業(yè)化建設前景、國家繁榮富強、民族獨立復興、共產主義理想……均如詩似夢,感動著每個公民。青年是時代情緒的接收器和助燃劑,他們懷著火熱的激情加入國家民族的歡歌熱舞隊伍中,并在熱舞歡歌中釋放青春生命。青年詩人在時代狂歡中燃燒自己,也燃燒了時代,在與時代“共燃”中前進,創(chuàng)作了富有青春朝氣的浪漫主義詩篇,點亮了共和國文學的天空,是該時期詩壇上值得關注的風景。本文擬就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青年詩人詩作略做浪漫主義分析[注]本文是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課題“五六十年代中國浪漫主義文學研究”的一個節(jié)次,與本文相關的內容是考察五六十年代浪漫主義詩歌發(fā)展過程及重要詩潮、著名浪漫主義詩人的創(chuàng)作成就和特色;本文主要考察青年詩人浪漫主義詩歌的創(chuàng)作情況,某些背景材料及其論述參見其他章節(jié)。。

“青年詩人”是個較為模糊的概念,對青年詩人的界定很難做到科學嚴謹。20世紀五六十年代是一個有長度的時間段,開始是青年,到后來便步入中年或者接近中年。另外,“青年詩人”既是生命年齡,也可以理解為“心理年齡”乃至“創(chuàng)作年齡”。有些作家年長閱歷豐富,但在青春共和國情緒影響下,其“心齡”宛若青年,創(chuàng)作激情與浪漫詩情無減,推出青春洋溢的作品,是共和國詩壇上的“大青年”。創(chuàng)作“心齡”與人生經歷相關,與個性氣質相關。青春浪漫主義詩歌的主體是青年作家,卻又不限于這個群體,此處所謂“青年詩人”,概指“年齡”“心齡”和“詩齡”都年輕的詩人,考察重點是他們帶有浪漫主義色彩的作品,時間集中在20世紀50年代初期——共和國青春情緒純凈透明、歡快昂揚的時期。

一、點燃青春的火把“給太陽伴奏”

青年詩人敏感而易于激動,往往在人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站在變革時代的潮頭,而在人們動情歡呼的時候他們已經詩情澎湃,吶喊出聲。中華人民共和國剛剛成立,青年詩人就合著時代變革的節(jié)奏發(fā)出嘹亮的歡呼聲。他們的詩固然不如老詩人的功底深厚、表現(xiàn)強勁,擠不上詩壇高地產生大影響,卻是時代大合唱的重要內容,也是當時浪漫主義詩潮的重要構成部分。

在歡呼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聲浪中,胡天風在1949年10月的《大剛報》發(fā)表了《我們的旗》,“以翻天覆地的姿態(tài)”抒發(fā)“百年來被奴役的人民,/已經英雄地站起來了”的時代豪情,表現(xiàn)“像愛護自己的眼珠”一樣愛護旗幟,誓死保衛(wèi)五星紅旗。豪邁的抒情和英勇的誓言是作品浪漫主義的重要元素。羅飛坦言自己的“生命和詩都屬于黨”,屬于共和國,要把青春熱血獻給黨和共和國:“我獻出/汗液 勞動/使我們的黨茁長/使共和國得到黨的營養(yǎng)……”[1]308詩句略嫌直白,表達也嫌樸拙,卻描繪了青春共和國生機盎然的城市景色,傳達了時代變革的信息,表達了誠摯熱烈的心愿。“我們是平凡的人/但我們是/不可侵犯的人/因為我們的名字/就叫/人民”——面對燃燒到鴨綠江邊的戰(zhàn)爭,石方禹喊出了共和國“和平的最強音”[1]76。詩言志是古老的命題,歡呼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的眾多詩篇中,大都包含著抒情言志的內容,為共和國而獻身是時代青年的共同心聲,胡天風的錚錚誓言和羅飛熱血殷殷的抒情,都包含著昂首闊步進入新時代,把青春熱血獻給共和國的壯志豪情。

浪漫主義是表現(xiàn)的藝術,關注“將要發(fā)生”的事情,青年尤其是高度認同時代變革并期待更大發(fā)展的青年,更喜歡面對未來,關注在即將展開的生活畫卷中青春如何度過、熱血如何揮灑問題,因而歌頌青春理想、憧憬美好前景就成為青年詩人創(chuàng)作的重要內容。

在輿情點燃生命烈焰的時代,胸懷共產主義遠大理想,做社會主義事業(yè)建設者成為時代青年的標志性追求。青年詩人是青年情緒的發(fā)現(xiàn)者和表現(xiàn)者。李白鳳以“橋”和“燈”為意象,表達了共和國青年“用自己的脊梁連接起大路”“用自己的脂膏照亮別人的前程”的壯烈情懷[2]244?!膀T馬掛槍走天下,/祖國到處都是家”[1]272——既是青年軍人的豪邁誓言,也是時代青年的普遍志向;熱愛勞動,服從需要,獻身祖國,是新中國青年的崇高理想,也是青年詩人的浪漫詩情?;蛘吒桧炥r村青年,扎根農村做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者;或者表現(xiàn)邊疆青年,響應號召在祖國最需要的地方生活和工作;或者鼓勵青年到遠方去,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到大規(guī)模的建設工地去,把青春熱血獻給祖國——抒情內容迥異,都洋溢著熱烈濃郁的詩情。木斧的《雪花飛舞》是鹽業(yè)工人熱情勞動的贊歌,也是時代青年理想的頌歌。詩人用鼓風機蒸汽云騰、鹽粒到處跳動、漫天的磅礴大霧以及乳白色紗巾飄動描繪鹽場工人勞動的情景,在謳歌“裊裊上升的沸騰生活”的同時,也表達了心“在廠房里跳動”、理想在“勞動中飛翔”的美好志向[1]58。莊風寫青年建設者“生來就是要把世界改造”,他們扎根小城,致力于小城建設,“用防風林給你做一個綠色的口罩,/用運河的藍帶為你束腰;/叫發(fā)電站吐放千萬顆明珠,/掛一串項鏈在你胸前閃耀。//再叫拖拉機翻起郊野的沃土,/讓噴泉像細雨一樣灑著遍地鮮花;/林立的煙筒日日夜夜噴煙吐霧,/在你身后織一片燦爛的云霞”[1]139,這是青年建設者的志向和理想,也是青年詩人的美好憧憬。

激情和理想是浪漫主義的重要元素,青年詩人詩作表現(xiàn)了澎湃的激情和豐富的理想內容,他們的情感內涵和理想表現(xiàn)既有突出的時代特點,也帶有鮮明的審美局限。激情、理想、志愿、思想、情操、人生道路選擇、工作和生活向度等,均與祖國、人民和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緊密結合,而缺少深切的情感體驗和獨特的生命內容。而浪漫主義的基石恰恰是主體自我,按說這種情感抒發(fā)和理想表達無法做出浪漫主義解讀,我們將其納入浪漫主義視閾解讀,皆因那是把個人融化在時代熔爐、與國家緊密地焊接在一起的時代,是國家需要就是個人理想、個人追求與時代要求無縫對接的時代,是生命主體被高度政治化、徹底清除個人思想意識的時代。青春生命熱烈單純,像毛澤東所倡導的那樣脫離低級趣味,拋棄個人訴求,時代政治化解了個體生命欲求,也規(guī)范了審美表現(xiàn)和藝術追求。在強調階級性而揚棄個體性的語境里,最需要個性的詩創(chuàng)作也須放棄個性。他們知道“不要彈奏不合時宜的豎琴”[2]246,也懂得“只有給太陽伴奏才壯麗非凡”[3]——這是學者詩人睿智的概括。因此,青年詩人的時代性抒情也包含了個體生命內容,并因“獻出”或“等同”,“規(guī)范”或“規(guī)避”,其創(chuàng)作所表現(xiàn)的是豪邁、熱烈、奔放、激越、崇高、樂觀、英雄主義等革命浪漫主義特征。

當然有個性特點較為鮮明的理想抒情。20世紀50年代具有廣袤的時間和空間,詩人是富有個性的群體,無論怎樣規(guī)范都無法劃一。李白鳳以“泉水”喻人生,表現(xiàn)了“以自己的姿態(tài)”貢獻于祖國的人生追求。詩人寫“涓涓滴滴”的泉水“突破巖石的重重封鎖”,“流過草叢,流過村舍”,“不論山路如何崎嶇”,都以“自己的姿態(tài)流向人間”,“流向太陽升起的地方”。“泉水”沒有黃河那般波瀾壯闊的氣派和咄咄逼人的聲勢,也沒有長江那般煙波浩渺的寬闊胸襟和“鯨吞日月”的氣魄,其可貴之處在于,雖然弱小,雖然封鎖重重,道路崎嶇,但鍥而不舍,始終以“自己的姿態(tài)”流淌著。這是對個體生命的禮贊,也是詩人執(zhí)念于個性的表現(xiàn)。耐人尋味的是三個問號:“終于以自己的姿態(tài)流向人間么?”“誰會相信你跟黃河長江的方向一致呢?”“流向太陽升起的地方嗎?”碩大的問號降低了思想高度和抒情熱度,卻強化了個性抒情的深度和力度。雖被懷疑,雖然艱辛,但“泉水”仍堅持自己的姿態(tài),顯示出難能可貴的生命自覺和個性精神。李白鳳是青年詩人和學者,在百花盛開的時代語境中表現(xiàn)出詩人的浪漫詩興和學者的理性精神,明知不能“彈奏不合時宜的豎琴”,卻仍然禮贊個性并堅持個性抒情——《芳泉》[2]234是“百花年代”浪漫主義詩情的一朵奇葩。

順著歌頌共和國主題的伸延,歌頌對象具體化為贊美國家建設成就。隨著大規(guī)模工業(yè)建設的全面鋪開,古老的大地上馬達轟鳴,捷報頻傳,落后的農業(yè)大國吹響了向工業(yè)化進軍的號角。青年詩人縱情歡呼,很多建設項目成為抒情對象,有些作品激情奔放,氣度恢宏,表現(xiàn)出浪漫主義特點。戈壁舟的《命令秦嶺讓開路》[1]37寫志愿軍戰(zhàn)士回國后擔負秦嶺筑路任務,他們移山填平山谷,架橋連接大河兩岸,高山開洞跑火車,創(chuàng)造了人間奇跡,表現(xiàn)出建設者革命英雄氣概。井巖盾借北國邊陲小屋的今昔反映時代變革,低矮的小屋經歷過無數(shù)凄風苦雨,看到過牧民哆嗦著雙手點燃潮濕的柴草,聽到過因生活艱辛而憂郁的嘆息;社會主義建設者開到這里,草原上建起巨大農場,“滿眼是無數(shù)翻飛的紅旗,/好像一些艷麗的花瓣,/好像一些燃燒的火炬”[1]39。甘永柏寫人民解放軍在荒無人煙的雪山上修起公路,在搭著帳篷的地方蓋起了樓房,從此“雪山放射出燦爛的光芒”,“幽谷的泉水帶來春天的歌唱”[4]。武漢長江大橋是20世紀50年代最宏偉的建設成就之一。1952年甘永柏就期待“彩虹平地起”,列車江上馳。但那時候還只是愿景,是夜渡人的“幻覺”。短短幾年時間,幻覺成為現(xiàn)實。1957年10月武漢長江大橋竣工,毛澤東欣然賦詩,青年詩人引吭高歌。弘征歌贊“一條虹橋從天上鋪到人間”,“共和國的列車正飛奔前進”[1]107;洪洋描繪了人們走上橋頭熱烈歡呼的場景,并想象古代詩人李白、杜甫、蘇軾“活轉”過來,他們眼里流露出驚嘆,臉上漾起了微笑,用豪放的詩句贊賞英雄后輩,慶祝美好時光,甚至揚子江也掀起波濤,用“金黃的浪峰和白色的浪花”熱情歡唱[5]。

與表現(xiàn)建設成就相關的是贊美社會主義事業(yè)建設者。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價值標準和道德觀念發(fā)生了深刻變化,勞動成為重要的價值尺度和道德標準,普通勞動者受到熱情歌贊。詩人把深情的歌獻給勞動者,獻給社會主義新人,贊美他們的勞動熱情和高尚情操以及純潔的愛情和美好的志向。這是20世紀五六十年代詩歌頗為流行的主題,也是青年詩人百歌不厭的浪漫詩情。

白煤描繪了太陽落山時的浪漫情景:紫紅色的云霞像一匹匹柔軟的錦緞,繚繞的炊煙像一條條飄動的手絹,云煙輕輕飛起,載著測量隊員的歌聲、笑聲飛上云端,手絹隨風飄搖含著深情向遠方召喚,詩人幻想“但愿它能化作一只白鴿/飛向祖國遙遠的天邊/告訴親人,告訴祖國/我們又度過了緊張的一天”。結尾意味深長,啟人遐思:“炊煙呵,倘若有個姑娘會問起/古田溪邊的測量隊員/那么,你就談談我們的生活吧/想必會減輕她對我們的思念?!盵1]101詩人借助淡藍色的炊煙表現(xiàn)測量隊員遠離家鄉(xiāng)建設祖國的情懷,也歌頌了家鄉(xiāng)姑娘高尚純潔的愛情。梁南熱情歌頌青藏高原上電話兵流血流汗、吃苦耐勞的精神。他們“踏著世界屋脊,撥開洗面的浮云,/在氣喘、昏迷、咯血中,/冒著風雪”豎起電線桿?!帮L暴吹不動,狂雪也壓不倒”,山頂上,河岸邊,渡口處,懸?guī)r上,“到處留下電話兵威武的形象”[6]。傅仇把熱情的贊歌獻給“共產主義伐木者”,被譽為“森林詩人”,《告別林場:給共產主義的伐木者》[7]寫伐木工人“在祖國第一個五年計劃的開頭”走進原始森林,他們采伐了第一批大樹,“建設了新型廠房、學校、社會主義道路”,在深情告別林場時,想象著“到二十一世紀”,新時代的伐木工人上山的時候,“有一座新的無比茂盛的森林,/留給你們采伐,建設共產主義的高樓”——伐木工人具有遠大的理想情懷。《藍色細雨》[8]寫藏族青年阿里在大山深處的原始森林伐木,他忘情地勞動,獻出了青春,甚至美好的愛情。詩人借愛情寫勞動,表現(xiàn)少數(shù)民族青年建設者獻身祖國的理想和情操,和聞捷的《天山牧歌》一樣,是贊美勞動和愛情的歌。

20世紀五六十年代是“二為”方向規(guī)范創(chuàng)作、主導詩學的時代,為工農兵服務、為政治服務的理論強光普照文壇上空,影響甚至決定著詩歌走向。青年詩人響應號召在工農兵生活的廣闊天地里奮力耕耘,邊疆風情、浪漫青春、遠大志向、豪邁情懷、忘我勞動、美好理想……是浪漫詩情的重要元素。這些元素多數(shù)歸屬社會政治范疇,也包含著抒情者的主觀內容。因為青年詩人與歌頌對象一樣,是缺少私密空間和個人追求的“社會”青年。世界觀決定創(chuàng)作內容并不科學,情感立場決定藝術表現(xiàn)也值得商榷,但在強化世界觀改造、要求站穩(wěn)階級立場的語境中,詩人把“自我”融入工農兵生活的廣闊天地,耕耘廣闊天地也捎帶著個人園地,表現(xiàn)青年建設者的思想感情也表現(xiàn)了自己的思想感情——當然,限于時代語境,他們所表現(xiàn)的是社會政治層面上的思想感情,所提煉升華的是社會政治層面的詩意詩情。因此,青年詩人詩作也如當時的詩歌主潮,具有鮮明的革命浪漫主義表征。

二、“燈火燦爛的夜晚”與“破裂人心的號聲”

盡管浪漫主義與青年密切相關,盡管青年是浪漫激情的年齡,盡管詩是抒情文體,但青年詩人的創(chuàng)作不都是浪漫主義。以上所述算是浪漫主義元素較為豐富者,事實上很多青年詩人詩作雖有浪漫元素卻無法做出浪漫主義解讀。這與時代詩學導向有關,也與詩人的創(chuàng)作追求和個性氣質相關。有人耽于理想,長于抒情、想象和幻想,也有人執(zhí)著現(xiàn)實,長于客觀再現(xiàn)和如實描繪。追求和氣質不同創(chuàng)作風格也就不同。以上評點算是“詩海摭珠”,既不能反映五六十年代浪漫主義詩歌全景,也因分類需要有意識地“忽略”了某些典型。在青年詩人中,浪漫主義特點較為顯著、個性抒情較為明顯的是如下幾位。

公劉是思想較為深沉且想象力豐富的詩人,良好的詩學修養(yǎng)和語言表現(xiàn)能力使其創(chuàng)作詩意濃厚,意境卓異?!渡虾R垢琛穂1]44-45[注]其中寫:“時針和分針/像一把巨剪,/一圈,又一圈,/絞碎了白天”;“夜色從二十四層高樓上掛下來,/如同一幅垂簾”;“上海立刻打開她的百寶箱,/到處珠光閃閃”;“六百萬人民寫下了壯麗詩篇:縱橫的街道是詩行,/燈是標點”。是想象奇特、意境奇麗、意象奇幻、表現(xiàn)奇絕的作品,內涵算不上豐富深刻,詩情也欠濃郁熱烈,但幾組意象將大上海的夜景描繪得極具詩情畫意?!段逶乱蝗找雇怼芬曇伴_闊,意境悠遠,詩意的捕捉、提煉和表現(xiàn)也值得點贊,結尾那句“為了享受這一夜,我們戰(zhàn)斗了一生”[1]45濃縮了時代性主題,表現(xiàn)了普遍性感受,詩意幽深而綿長。公劉擅寫個人感受,其感受大都關聯(lián)著祖國建設,飽含著時代內容;他奮力耕耘時代生活的廣闊天地,塑造建設者形象,借以抒發(fā)豪邁情懷?!渡介g小路》[1]44寫邊境戰(zhàn)士沿著蜿蜒的山間小路巡視了三年,每天攀爬其間而不覺崎嶇難行者,在于他“心上有一條平坦大道,/時刻都滾過祖國前進的車輪”。詩人在崎嶇與平坦、簡單重復與豐富充實、艱苦與快樂的比對中凝練詩情,表現(xiàn)戰(zhàn)士高尚的愛國情懷和美好的心靈世界?!讹L在荒原上游蕩……》[1]46的副標題是“獻給綠化祖國的青年團員們”,寫青年團員在荒原植樹的筆墨不多,通過游蕩荒原的風的形象說明他們生活和勞動條件十分艱苦,襯托樂觀情緒和美好理想以及建設成就,熱情贊美青年建設者。公劉苦心經營,其詩意境卓然,形象優(yōu)美,詩意蔥濃,帶有審美浪漫主義色彩,但內容屬于革命浪漫主義。

與長于聯(lián)想、講究意境的公劉相比,白樺更善于構思,巧于故事。20世紀50年代初期他參軍駐守云南邊陲,對邊疆哨兵的生活體驗較深?!遁p!重!》[1]98寫邊防戰(zhàn)士站崗放哨,在輕與重的比照中刻畫戰(zhàn)士形象,表現(xiàn)他們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斗豪情:“我們活躍在深深的林海里,/就像是一群無聲又無息的黑影”,“我們站立在神圣的國境線上,/每一個哨崗都是一座不移的山峰!”《你在等待著誰》[1]98-99和《春天的嫩茶》[1]99講述浪漫的愛情故事,前者寫牧場姑娘深夜煮茶煎餅,等待巡邏的邊防戰(zhàn)士,通過姑娘的問詢和解釋,既表現(xiàn)了巡邏戰(zhàn)士的艱苦生活和英勇精神,也表現(xiàn)了人民群眾對邊防戰(zhàn)士的深厚情誼;后者是一首富有情趣的詩,寫一個采茶姑娘暗戀站崗的戰(zhàn)士,用頭巾包好嫩茶丟在他身邊,戰(zhàn)士沒有體察姑娘的情意,晚會上讓領導把頭巾還給姑娘。姑娘純真的愛情、細膩的心思和羞怯的表達生動感人,戰(zhàn)士的“麻木”不察和熱情關心也得到生動表現(xiàn)。無論在雪夜深情等候還是用頭巾嫩茶傳情,“兩個姑娘”都是詩人的浪漫主義想象。所寫雖系“他們”的故事,表現(xiàn)的卻是詩人對邊疆戰(zhàn)士的深情禮贊。通過“他們”抒情,是五六十年代詩學語境中較為時尚的抒情模式,聞捷、李季、李瑛等青年詩人也在這一模式中苦心經營。白樺筆下迷人的邊疆風景、動人的愛情故事、青春的情操、明凈的心靈以及朗潤的情調是革命浪漫主義詩潮涌動中頗具特色的風景。

蔡其矯是從延安走出來的革命詩人。延安時期受雨果和普希金影響,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后來喜歡惠特曼和聶魯達,翻譯過他們的作品,這種審美取向源于浪漫主義精神氣質,也決定了詩創(chuàng)作的浪漫主義特點,共和國成立后疏于行政事務而癡迷創(chuàng)作和漫游,青春共和國情緒在其《回聲集》《回聲續(xù)集》和《濤聲集》中得到“別樣”表現(xiàn)——與那些“給太陽伴奏”者相比,他更傾情于主觀抒情,喜歡“彈奏不合時宜的豎琴”。彼時,浪漫主義被遮蔽在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強光中,他卻依然堅持不棄,他擺脫世俗性羈絆癡迷于創(chuàng)作,成就斐然,藝術上乘,卻沒產生相應的反響,甚至還因《川江號子》等作品受到批判,其遭遇詮釋了浪漫主義的尷尬命運,也鎖定了他在浪漫主義詩歌鏈條上的重要位置。

《川江號子》[1]456寫川江號手為了生存,終生搏斗在百丈懸?guī)r下的急流漩渦,他們“一陣吆喝,一聲長嘯,/有如生命最兇猛的浪潮”,表現(xiàn)出頂天立地的英雄氣概,他們“寧做瀝血歌唱的鳥,/不做沉默無聲的魚”,命懸一線的勞作和千年泣血的悲壯顯示出與命運搏擊的勇氣,他們碎裂人心、氣壯山河的呼號無人傾聽和欣賞,英雄氣概和悲劇命運形成強烈對比。在對比中歌頌新社會是那個時代許多創(chuàng)作的基本模式,蔡其矯似乎也“陷入”其中,作品最后說,新時代的鉆機在江上和山上開始“回應”他們的號聲,預示著其命運或將改變,但蔡其矯是拒絕流俗的詩人,他意在表現(xiàn)川江號手強悍的生命張力和恢宏的英雄氣概,作品是悲壯精神和豪邁意志的贊歌,是力與美的贊歌。新時代或許會改變他們的命運,但也意味著川江號聲的消失,英雄氣概、力與美的消失。川江號手的生活命運固然悲烈,但他們的悲壯追求和泣血歌唱的精神氣概更值得弘揚。新時代“巨鳥”和“深沉歌聲”的到來意味著川江號聲的消失,也意味著沉雄壯美的生命長嘯即將遠去。這是命運和精神、審美與政治的矛盾錯位。破裂人心的川江號聲與深沉的鉆探機聲、舊時代的挽歌和新生活的福音形成對比,并在錯位對比中表現(xiàn)了復雜深沉的思想情緒。

與《川江號子》的裂天吶喊相比,《大海》呈現(xiàn)的是混沌和深厚之美。詩人以大海為抒情對象,營造了復雜混沌的意象,“暗示”了萬千思緒。作品開始說,他要借用大海的聲音唱一首贊歌獻給一個人,因為大海是人類雄心的發(fā)源地,“給自由以完全的形象”,“給世界以堅強的靈魂”;大海與日月同輝,是“宇宙間最亙久的法則”,詩可以從大海那里“獲得最雄大最無拘束的感情”。這是寫大海的品格,也是寫贊美對象的品格,因為歌頌的人與?!白钕嗨啤?,“他是時代的巨人,又是普通的士兵!/在暴風雨的年代里,他率領自己的人民,/以疾雷閃電般的果斷,無情地摧毀敵人;/當我們在失敗中困惑的時候,/他對我的祖國伸出援助的手;/當人類在歧路徘徊的時候,/他又發(fā)出戰(zhàn)斗的號召,/使敵人發(fā)抖,我們微笑”。這是英雄偉業(yè),彼時常用以歌頌革命領袖,但詩人卻說他既是英雄偉人,也是犯過錯誤甚至罪行的人?!霸谧顝碗s的斗爭中,/他的長劍曾經玷污了無辜和善良的血”,就像大?!霸诒╋L雨中毀滅了無數(shù)船只和生命”。詩人對這個功過并存、“有缺點的戰(zhàn)士”給予深情禮贊,概因他的錯誤是人人容易犯的錯誤,而他的功績并非人人都能企及。他死后“安息在千千萬萬和平戰(zhàn)士的心里”,其思想像“永不可征服的種子”播撒在世世代代人民心中,他是個抽象的偉人,偉岸英勇卻沒有名字;他是具體形象,有大海般的品格和力量,這個形象給人留下很多遐想和沉思[1]457-458[注]研究者認為,這首詩是獻給斯大林的,詩中雖然沒有明確歌頌對象的名字和身份,但歌頌內容很容易與斯大林聯(lián)系起來,他生前受到最大歌頌死后遭到痛詆,既道出了斯大林生前死后迥然不同的“待遇”,也含有對痛詆者的指責,在此我們僅就作品的浪漫主義特色簡單分析,而不涉及歌頌對象的是是非非。。從超越時俗的抒情選擇到澎湃的激情、恢宏的氣勢、沉郁悲愴的基調,《大?!范喾矫娴仫@示出鮮明的浪漫主義特征。

豈止《大海》,蔡其矯的很多作品在題材選擇、主題發(fā)掘、抒情方式和審美創(chuàng)造方面超越了時代倡導和規(guī)范。他拒絕時俗、追求自由、贊美英雄、歌頌力量的創(chuàng)作從主體精神到詩美風格都表現(xiàn)出浪漫主義特征。

在青年詩人中,邵燕祥也是浪漫主義抒情特點較鮮明的詩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他曾參加地下組織的外圍活動,也曾經寫詩揭露舊中國的黑暗,表現(xiàn)出青年詩人的反叛精神和浪漫詩情。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他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祖國各地》欄目工作,到過很多地方采訪,報道經濟建設成就。在頌歌充盈的時代文學語境中,他創(chuàng)作并出版了《歌唱北京城》《再唱北京城》兩個詩集,熱情歌頌共和國成立后北京和全國各地發(fā)生的巨大變化,有些創(chuàng)作帶有“詩報告”的特點。他用詩的形式和語言“報告”我們架起了第一條超高壓送電線,“使燦爛的燈火更加燦爛”[9];“報告”我們在鞍山建起了大型煉鋼廠,“煉鋼爐里傾瀉著火的瀑布”;“報告”我們有了自己的汽車制造廠,中國開始用自己的汽車走路;“報告”“中國人民用自己的雙手/掌握了自己的命運。/我們的土地也開始了新命運”[1]255……詩人為共和國建設成就感到興奮和自豪,詩情熱烈高亢。其創(chuàng)作多以具體的現(xiàn)實事件為抒情對象,卻又不限于事件敘述,他注入了熱烈豪邁的感情,作品具有很強的感染力。而澎湃的政治激情、昂揚的時代情緒、鏗鏘有力的節(jié)奏、雄壯渾厚的旋律、通俗流暢的語言和抒情風格等均表現(xiàn)出青春浪漫主義特征。

塑造青年建設者形象,表現(xiàn)他們的理想、情操和志向是時代詩歌主題,也是邵燕祥詩創(chuàng)作的重要內容。他因工作便利多次走進火熱的生活現(xiàn)場,接觸了很多有成就的青年建設者,在為他們深情歌贊的同時也抒發(fā)了革命浪漫主義豪情?!拔覀兊哪昙o十八、十九,/頂多不過二十掛零,/有一個波濤洶涌的大海,/歌唱在每個人寬廣的前胸?!盵10]1031他們有的去機器轟鳴的礦井,有的走向偏遠的沙漠墾荒,有的參軍打仗沖鋒陷陣。他們懷著美好理想“到遠方去”,“去喚醒沉睡在地心的力量”,用青春的熱血建設共和國大廈。在他們將要去的“遠方”,還有齊肩高的蔓草,或者吵鬧的蛙鳴,但“那怕什么!/我們正是在工棚周圍筑起城市,/在駱駝隊旁邊,/讓火車發(fā)出自豪的吼聲”[1]225。于是便有了這鏗鏘豪邁的詩句:“在我將去的鐵路線上,/還沒有鐵路的影子。/在我將去的礦井,/還只是一片荒涼。//但是沒有的都將會有,/美好的希望都不會落空。/在遙遠的荒山僻壤,/將要涌起建設的喧聲?!盵11]這是一代青年建設者豪邁的誓言和遠大的志向。

邵燕祥對共和國的現(xiàn)實和未來傾注了火熱的激情,是共和國青春情緒的有力表現(xiàn)者。但隨著時代發(fā)展,共和國青春情緒日趨復雜,他對某些社會現(xiàn)象也產生了困惑和不滿,并因愛之深痛之切而進行揭露和批判——像王蒙等青年作家那樣懷著滿腔熱忱暴露共和國肌體上的病象。1956年他創(chuàng)作了《賈桂香》,以青年女工賈桂香的死揭露了現(xiàn)實生活的灰暗面,顯示出青年詩人直面現(xiàn)實的勇氣,也彰顯了浪漫主義批判精神。詩人困惑不解:“到底是怎樣的一股逆風,/撲滅了剛剛燃點的火焰?/海闊天空任飛翔的地方,/折斷了剛剛展開的翅膀!”面對“不忍”說出的悲劇,他憤懣地說:“告訴我,回答我:是怎樣的,/怎樣的手,扼殺了賈桂香???”[10]1045這本于良知的憤怒追問,卻被視為“惡毒的子彈”、傾瀉對社會主義制度的“深刻的仇恨”[12],而他也因此被打成“右派”停止創(chuàng)作。這是詩人叛逆性創(chuàng)作的結局,也是浪漫主義詩歌的命運——必須沿著頌歌的主干線前行,而絕不允許“彈奏不合時宜的豎琴”、表現(xiàn)憤怒和批判情緒。

在結束青年詩人浪漫主義創(chuàng)作考察的時候,我們還應該注意到另一個重要因素:20世紀50年代文學上空籠罩著濃厚的蘇聯(lián)文學空氣。青年作家對蘇聯(lián)文學表示了十分濃厚的興趣。他們年輕,文學功底淺,創(chuàng)作經驗少,在意識形態(tài)引導下學習蘇聯(lián)創(chuàng)作經驗,接受蘇聯(lián)文學理論特別是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指導,對審美意識和創(chuàng)作追求均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青年詩人創(chuàng)作中帶有明顯的蘇聯(lián)文學影響的痕跡,如邵燕祥的《在夜晚的公路上》《到遠方去》;甚至《賈桂香》也與蘇聯(lián)流行的“干預生活”有直接關系。蘇聯(lián)“干預生活”的創(chuàng)作使很多青年詩人由新生活的歌唱者轉化為批判者,既直接影響了他們的詩歌創(chuàng)作,也間接影響了他們的生活命運——邵燕祥、公劉、流沙河、梁南、白樺、李白鳳等很多詩人因“百花年代”的叛逆性表現(xiàn)而被打成“右派”,失去創(chuàng)作權或者聲音沙啞。他們略帶個性的浪漫主義探索受到當頭棒喝,即使充滿時代豪情的革命浪漫主義也大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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