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國平
編者的話:日本二戰(zhàn)期間在日本、朝鮮、中國以及東南亞占領(lǐng)區(qū)強征“慰安婦”是不爭的事實。但一些日本右翼政客卻公然否認。鮮為人知的是,一些處于日軍占領(lǐng)區(qū)的白人婦女也曾被強征為“慰安婦”,甚至有男童被強征為“慰安男”。由季我努學(xué)社策劃并翻譯,重慶出版社出版的《被折斷的花朵:八個荷蘭“慰安婦”的傷痛回憶》一書,用鐵證拆穿了日本右翼政客的謊言。
作者瑪格麗特·哈默爾-毛努·德弗瓦德維勒是歐洲著名社會活動家,日本亞洲婦女基金會在荷蘭啟動的“荷蘭項目實施委員會”主席,荷蘭“慰安婦”受害者保密顧問。對于荷蘭“慰安婦”歷史的追尋和關(guān)懷,使得她在歐洲和日本享有崇高的聲望,日本天皇夫婦、荷蘭女王與公主多次接見她,日本政府多次邀請她訪日。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很多荷蘭“慰安婦”獲得了日本“亞洲婦女基金”的補償。
她們被日軍稱為“白馬”
瑪格麗特作為荷蘭“慰安婦”保密顧問,了解到了大量第一手的日軍在荷屬東印度(1800至1949年間印度尼西亞由于受到荷蘭的貿(mào)易殖民統(tǒng)治,被荷蘭政府接管,史稱荷屬東印度)強征荷蘭女性充當“慰安婦”的證據(jù)。
1941年12月7日,日軍攻擊位于珍珠港的美國太平洋艦隊,拉開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太平洋戰(zhàn)場的序幕。隨后,美國、英國、荷蘭以及澳大利亞都向日本宣戰(zhàn)。起初,荷蘭并沒有料到會直接和日本發(fā)生戰(zhàn)爭。但是1942年1月,日本向荷屬東印度發(fā)起了進攻,并占領(lǐng)了加里曼丹和西里伯斯島。2月28日,日軍登陸爪哇,一周后荷蘭皇家軍隊東印度軍繳械投降,日軍占領(lǐng)了荷屬東印度。隨后日軍將荷蘭人安置在拘役所和戰(zhàn)俘營中。而一些女性則被強征充當“慰安婦”,她們被日軍稱為“白馬”。
作者對于她所接觸的荷蘭“慰安婦”充滿了同情,她了解到荷蘭“慰安婦”在戰(zhàn)時以及戰(zhàn)后的遭遇,并給予了最深切的理解和關(guān)懷。她的同情心和使命感,使她成了很多“慰安婦”最真摯的朋友。作者發(fā)現(xiàn),絕大多數(shù)“慰安婦”都有著深刻的精神創(chuàng)傷。日軍依仗暴力強加在“慰安婦”身上的邪惡暴行,讓她們充滿羞恥感和內(nèi)疚感。而“慰安婦”自己是無法在內(nèi)心深處排解對于遭受性暴力的羞恥感和內(nèi)疚感的。她們害怕可怕的遭遇被別人知道,所以選擇沉默。她們在心理上將自己關(guān)進充滿絕望和恐懼的小黑屋,心理壓力和徹骨仇恨讓她們痛苦不已,甚至痛恨自己為什么會成為可憐的女性。這些消極情緒經(jīng)常會引起身體不適,甚至讓她們病魔纏身。頭痛、夢魘、神經(jīng)衰弱,這些生理和心理上的疾病伴隨她們余生。
瑪格麗特采訪的荷蘭“慰安婦”其實有很多位,但是最終同意她寫進書中的只有8位,并且她們只同意瑪格麗特采用化名寫出自己的經(jīng)歷,這其中以埃盧娜、莉婭的故事最為悲慘?!?/p>
(下圖為著名的維護“慰安婦”人權(quán)斗士,受害者楊·魯夫-奧赫恩)
埃盧娜的兩個月噩夢
埃盧娜21歲的時候,被日軍強征為“慰安婦”。當時是1944年2月,她被關(guān)押在巴達維亞集中營。日軍挑選了十多個長相俊秀的荷蘭女孩,誘騙她們,說是要將她們送到煙草廠去工作,飲食待遇也將大幅提高,可是并沒人相信日本人的話。隨即日本人用槍逼著這些女孩登上卡車,送到三寶壟的日軍“慰安所”。到了“慰安所”,埃盧娜就被強迫簽下一點也看不懂的、全部是用日文寫成的文件。簽完后,她們就成了“自愿”為日軍服務(wù)的“慰安婦”。
第二天早上,埃盧娜和8個同伴接受了“身體檢查”。她試圖反抗,但兩個日本兵把她死死地按在桌子上,日本醫(yī)生從她的下體開始檢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卑賤。在屈辱的檢查結(jié)束后,一位負責(zé)管理她們的被稱作“媽媽?!钡娜毡九藢媚飩冇?xùn)話:你們要溫柔地接待兵大爺,要讓兵大爺們“開心、舒服”?!皨寢屔!币蠊媚飩儽M量要求“兵大爺們使用避孕套”,并且“兵大爺們完事后”,要用注射器往陰道里注射一種清潔劑,以保持身體“干凈”,在因為日本軍隊非常害怕士兵被傳染上性病。她們每個人都被取了一個日本名字,貼在了房門外。
當天晚上,一個日本軍官來到埃盧娜的房間,粗暴地奪取了她的貞操。埃盧娜對那名軍官大吼,拼命甩開那雙想要撫摸自己身體的大手,不準他碰觸自己的身體。她拼盡全力地踢、推搡、撕咬、抓撓對方。日本軍官抽出寒光閃閃的軍刀威脅她,并使勁抽打她的嘴巴。埃盧娜力氣用盡,無法反抗,軍官強行壓住她,剝光了她的衣服,強奸了她。隨后,她又受到日本醫(yī)生和“慰安所”老板的強奸。后來埃盧娜從同伴那里知道,她們也受到了同樣的摧殘。日本軍官享有強暴處女的特權(quán)。
第二天,埃盧娜開始了“接客”生涯。日本士兵一個接一個地來到她的房間強奸她,不顧她的哭泣和哀求,粗暴地侵犯她。一個完了以后,下一個接著來,沒有盡頭。埃盧娜和同伴們被帶到的是為下級軍官和士兵服務(wù)的低級“慰安所”,這些禽獸從來不使用避孕套。有同伴發(fā)瘋似的數(shù)次撲向日本兵的刀尖,拼命抵抗,但根本無濟于事?!拔堪菜崩习蹇謬標齻儯绻俜纯?,就殺掉她們在集中營的家人。
幾天后,姑娘們都像沒有意識的木偶,習(xí)慣了連續(xù)不斷的強奸。埃盧娜每天要遭到20個左右的日本兵的強奸。她像行尸走肉一樣,任憑日本士兵欺負。她在遭受強奸時,盡量去回想小時候一些美好的事情,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減輕痛苦。
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大約兩個月,突然有一天,這家“慰安所”被突然關(guān)閉了。原來,日軍接到了東京傳來的命令,要求各地將那些關(guān)有從集中營強行抓來的女孩子們的娼寮立刻關(guān)閉。因為把女性從集中營抓走并強奸是違反國際戰(zhàn)爭法規(guī)和《日內(nèi)瓦公約》的。
埃盧娜被送到了茂物附近的戈塔帕利集中營??膳碌氖?,埃盧娜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對于凌辱自己的日寇的憎恨,最終讓她下定決心,選擇墮胎。集中營條件簡陋,沒有任何麻醉藥,老天爺憐憫她,手術(shù)一開始,她就失去了知覺,胎兒被集中營的荷蘭女醫(yī)生取了出來?!?/p>
生下混血兒的莉婭
莉婭的故事是極凄慘的。她剛滿13歲,就被日軍騙到位于托薩里的日軍南方航空隊的營地。莉婭和同伴們原來以為來到這里,主要是做一些諸如打掃衛(wèi)生、洗熨衣服之類的家務(wù)活,因為日本人抓她們來的時候,說是讓她們“照顧日本官兵的生活”。很快,莉婭發(fā)現(xiàn),“照顧日本官兵生活”不是她想的那樣。有一天,她正在打掃走廊的時候,突然來了幾個日本兵。兩個士兵突然抓住她,把她拖進房間,扒光了她的衣服,全然不顧她的哀求與反抗,她被輪奸了。
從那天起,莉婭每天都會被強奸數(shù)十次,導(dǎo)致她兩次懷孕。第一次懷孕,被日本軍醫(yī)強行墮胎。手術(shù)后沒幾天,她又開始被日本兵周而復(fù)始地強奸。過了一段時間,她又懷孕了——每天遭受幾十個日本兵強奸,他們又不使用避孕套,怎么能不懷孕呢?這次日本軍醫(yī)同意了莉婭的哀求,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在她分娩之前,日本兵仍像往常一樣對她瘋狂強奸,沒有因為她是臨產(chǎn)孕婦而停止傷害她。1943年10月,莉婭的孩子出生了,兩個日本兵當著她的面,把孩子殺害了,隨隨便便地把孩子的遺體拋在了屋子外面。莉婭當時傷心欲絕。
隨后,莉婭被帶到了一所房子里,那里住著一位名叫吉田的軍官。吉田一開始對她挺好的,照顧她的飲食,讓她好好休養(yǎng)??墒堑鹊剿眢w恢復(fù)后,吉田每天都要在她身上發(fā)泄獸欲。如果她拒絕,吉田就要狠狠地打她。吉田除了讓莉婭滿足他的性欲外,還命令她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吉田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和莉婭說說話。這讓她感受到了一點點人的待遇。1944年10月13日和1945年8月26日,莉婭為吉田生下了兩個男嬰。
1945年9月,吉田被盟軍關(guān)押,16歲的莉婭帶著兩個孩子回到了母親身邊。母親雖然在戰(zhàn)俘營中被折磨了三年,但是她仍然熱情地接納了莉婭母子??墒窃趲讉€月后,莉婭父親回到家里。他痛恨日本人,不顧妻女的哀求,硬生生地把莉婭和兩個孩子趕出了家門。莉婭幸運地碰到了自己后來的丈夫、年輕的荷蘭士兵漢斯,他用寬廣的胸懷接納了莉婭母子。
就在莉婭準備給孩子洗禮的時候,吉田跑來找到莉婭,請求莉婭讓孩子和他待幾天,因為他很快就要被遣返回日本了。莉婭心一軟就同意了。1946年5月28日兩個孩子完成了洗禮,隨后被送到了吉田所在的芒加萊收容所。到了約定的日子,莉婭和漢斯去收容所接孩子們回家,收容所長卻告訴他們,日本軍人幾天前就被遣返了。顯而易見,吉田騙了他們,他把孩子們騙回日本了。莉婭感覺被推進了深淵,終日以淚洗面。接下來的幾十年雖然費盡周折地尋找,但她始終沒有找到兩個孩子的蹤影。2007年8月,莉婭帶著骨肉分離的遺憾離開了人世。▲
被強征做“慰安男”的4個孩子
書中還披露了另外一個驚人的事實,日本軍隊竟然強征過“慰安男”。有4名荷蘭男子向瑪格麗特申請了亞洲婦女基金會的“補償”。
這4名男子在自己8-12歲時,遭遇了日軍殘酷的性暴力。他們被人數(shù)或多或少的日本軍官、士兵,長達數(shù)月地、經(jīng)常性地強奸。實際上他們當時還只是男孩。有1個男孩被2名日本軍官輪奸了數(shù)月。另外1名男孩,被四五個日本兵輪奸了數(shù)月。另外2名男孩,分別在兩個不同的集中營中被大群日本看守輪奸,長達數(shù)月。
日本軍人當時強制4個男孩配合,否則就殺死他們的家人。4位荷蘭男性受害者當中的一位,同意瑪格麗特將自己的材料,提交給荷蘭戰(zhàn)爭文獻研究所。
這4名受害者都患有嚴重的創(chuàng)傷后壓抑綜合征,他們回到荷蘭后,不敢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性格變得愈發(fā)孤僻。他們上學(xué)時遇到了很多的問題,用瑪格麗特的話說,他們在學(xué)校里是孤獨的孩子,由于恐懼,他們什么也不敢做,總是縮手縮腳,很難和老師同學(xué)們相處。長大成人后,這4位受害者的生活也都異常艱難,他們飽受噩夢的折磨,患有嚴重的頭痛及其他很多生理疾病。他們無一在事業(yè)上有所成就。他們形成了恐懼型人格,害怕與人交流。雖然其中3人結(jié)婚生子,但是他們與家人交流時也會出現(xiàn)溝通困難的局面。
據(jù)“慰安婦問題”研究專家、上海師范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院長蘇智良教授研究,單單在荷屬東印度,就有3萬名女性曾在日軍的“強奸中心”受辱。本書記述的荷蘭“慰安婦”瑪露塔也是日軍制造的“三寶壟事件”的受害者之一,當時日軍強征了100多位荷蘭婦女充當慰安婦。由此可見,日軍在二戰(zhàn)期間,強征亞洲及占領(lǐng)區(qū)內(nèi)的西方國家婦女充當性奴隸,是一種非常普遍的行為。這些悲慘的經(jīng)歷給她們的人生留下了難以消除的陰霾,她們很少向外人透露不堪的過往,很多人選擇了沉默?!?/p>
(作者系復(fù)旦大學(xué)歷史系博士研究生、季我努學(xué)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