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石
老板急促地問:“你們的關(guān)系怎么樣?”
“我們是哥們兒,關(guān)系杠杠的?!?/p>
“大哥,你幫我一個忙,求他一幅字,我給你一萬好處費?!?/p>
他的字真的那么難求?半年不見,真的不了解劉二蒙了。
“劉大師的書法現(xiàn)在是一平尺2.8萬,縣長的面子,低于兩萬都不給?!?/p>
我吃驚起來,不知怎么評價我的哥們兒劉二蒙。
我望著老板,老板是商人,鬼精鬼精的,立馬從手包里抽出一沓錢來。這是一萬,你答應(yīng)幫我辦,這酬金就是你的。
我望著嘎新的鈔票,喜出望外。
果不虛傳。劉二蒙不足八十平方米的客廳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我跳了幾跳,只看到劉二蒙的頭頂,根本看不到他的臉。我急中生智,大喝一聲:“劉二蒙,你給我出來?!币皇て鹎永?,人們不約而同轉(zhuǎn)過身來,望著我。劉二蒙也停下了筆。有人就不滿意了,劉大師的名字也是你叫的?有人建議,讓把我趕出去。不知啥時候劉二蒙站在凳子上,見是我,忙制止大家:他是我兄弟,不得無禮。又說我兄弟回來了,不寫了。有人懇求,劉二蒙大手一揮,不要磨嘰,我兄弟回來了,就是給我一百萬我也不寫了,我要給我兄弟接風(fēng)洗塵!
人們陸續(xù)下樓。老板滿臉羨慕,小聲耳語:“看了嗎,大師就這個派!”
等人走盡,我才細(xì)細(xì)觀察劉二蒙。劉二蒙不再跟我一樣小平頭,而是長發(fā)飄飄,胡子拉碴,還真有大師的派頭。
劉二蒙上前跟我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高興地連連說,想死我了,兄弟!
熱情過后,劉二蒙發(fā)現(xiàn)我身后還有一個人,臉就拉下來了,沖著那個老板呵斥,你咋還不走???
老板露出討好的笑臉。我忙接話,我的朋友,跟你求字來了。
劉二蒙很是仗義,沒有推辭,折身來到案前,鋪好宣紙。他并沒有急于動筆,而是掌心向上,雙手緩緩環(huán)繞胸前,輕輕地深吸一口氣,那架勢,似有運氣之勢??吹梦矣悬c發(fā)蒙,寫書法你就寫書法吧,故弄什么玄虛,瞎扯淡。我對劉二蒙的舉動有些不滿的時候,劉二蒙突然大喝一聲,嚇了我一跳。再看他伸胳膊蹬腿又蹦又跳,得了癔病似的折騰一陣子,突然抓起毛筆,在宣紙上東畫西抹,粗細(xì)線條匆匆而過,時不時還在紙面上亂戳幾下子。直到他咧開大嘴,大叫幾聲“嘿、呼、哈”才收筆。整個過程就像街頭賣藝練氣功的把式,看得我差點笑出聲來。
劉二蒙容光煥發(fā),精神矍鑠。提款蓋章,沖著老板一笑,友情價:八萬。
老板一臉自豪,喝彩聲聲,點頭哈腰,付錢,收貨,告辭。
我真的有些吃驚了,問劉二蒙:“就這么簡單?”劉二蒙得意一笑:“就這么簡單?!?/p>
我總覺得劉二蒙寫字玩一樣,疑問頓生:你這字……
劉二蒙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不懂。我真的不懂書法,不敢妄言了。
兄弟離別半年自然有許多話要說。推杯換盞,邊喝邊說。一來二去,一斤多酒下了肚,舌頭就短了許多。待我回到臥室,頭一陣眩暈就栽倒在床上了。
睡了三個小時之后,我被口干舌燥折磨醒了。我起了床,咕咚咕咚喝了好幾杯水。涼水下肚,通身舒服了許多,仰臥沙發(fā)閉目養(yǎng)神。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顯得怯怯的。起身開門,發(fā)現(xiàn)是那個老板。
“你怎么來了?”
老板面露為難的神色怯怯地說:“回家后,我怎么看也不認(rèn)識這字,找了幾個有文化的人,怎么看也不認(rèn)識。我來的目的是問問大師寫的是什么字?”
我領(lǐng)老板來到劉二蒙家,說明來意。他接過大作展開,仔細(xì)端詳起來。時而皺眉,時而嘖嘖幾聲,時而倒吸幾口氣。片刻,劉二蒙一臉嚴(yán)肅,面對體面的老板講解起來:“這是天書,天機不可泄露,從美學(xué)意義上講,重要的是含蓄美。它既是字也不是字。諸事隨緣,你看著舒服就好嘛。為什么要把事情看得那么清呢?”
老板聽了劉二蒙的講解,頓時滿臉喜色。敬慕的眼神,緊緊咬著劉二蒙,平靜的身體竟然漸漸地激動起來。老板深深吸了幾口氣,穩(wěn)了穩(wěn)神,挺直了胸膛,上前一步,躬下身重重地一抱雙拳:“大師啊大師,今天我算是開了眼,見了大世面了!”
劉二蒙乜斜的目光,望著老板離去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許多復(fù)雜的內(nèi)容,任誰也讀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