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豐
讀書不僅僅是一種興趣、一種愛好、一種方法,更應該是一種能力。這種能力可以形成改變思維的能力、提升交際的能力、構成個人“進化”的能力。
培養(yǎng)國民“讀書力”
“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或許是最被廣大國人認可的讀書理由。不難發(fā)現(xiàn),從古至今,讀書在很多情況下是和某種功利目的聯(lián)系在一起的,以致社會為此推出各種各樣的“讀書法”,卻很少看到培養(yǎng)“讀書力”的倡議。“讀書法”強調(diào)的是一種單項技能,而“讀書力”則是一種綜合能力。這就猶如中國的插花、書法、劍術、柔術、沏茶傳到日本以后分別演變成為花道、書道、劍道、柔道、茶道一樣,形成了一種含有精神文化的“道”。日本將來是否還會形成“讀書道”尚不可知,但這種“讀書力”高于“讀書法”,應該是不存疑問的。
或許因為有這種對于“讀書力”的認識,日本社會對讀書的培養(yǎng)不同一般。2010年“兩會”上,全國政協(xié)委員聶振寧提出在“世界讀書日”之外建立中國自己的“國家讀書節(jié)”的提案,目前還沒有結果。正當中國還在為一個“讀書日”而討論不已的時候,日本2010年已經(jīng)迎來了第一個“國民讀書年”。而這個“國民讀書年”,是日本國會議員通過國會立法實現(xiàn)的。
按照日本法律規(guī)定,凡是出版社出版的書籍,都有義務贈送給國會圖書館一本。也許是因為這樣,依靠著全社會出書人的捐書,日本國會圖書館成為目前亞洲最大的圖書館。此外,日本六大報紙每天都在第一版到第三版刊登新書、新雜志的廣告。這在中國是不多見的。
當然,曾有“讀書大國”美名的日本,如今也是每況愈下。日本讀賣新聞社2012年10月在全國范圍內(nèi)開展的一次讀書調(diào)查結果顯示,52%的受訪者“最近一個月里一本書也沒有讀過”,這一數(shù)字較上次的調(diào)查結果上升了3個百分點,與20年前相比,更是攀升了14%。盡管如此,日本并沒有放棄,而是從官方到企業(yè)、到民間,不斷采取各種方式,不但呼吁多讀書,更在促進“讀書力”的提高。
重視對“讀書力”的培養(yǎng),特別重視對青少年“讀書力”的培養(yǎng),非常重要。因為“少年強,則國家強”,青少年具有“讀書力”,這個民族的未來就具有“讀書力”。說到底,“讀書力”最終將轉化成為一個民族和一個國家的“軟實力”。
日本街頭如此多彩的讀書風景
在“織圍脖”(寫微博)的日子里,我刻意觀察了一些日本社會的讀書風景,時時感到絢麗多彩。今天,把它匯集起來,感覺也很有意思。
經(jīng)過日本東京城軌有樂町線的要町車站,在車站的3號出口處能看見一個書架,上面有三排書,都是舊的。顯然,這是乘客捐贈的書籍。旁邊還有一個告示,上面用日文寫著:“這里的書您可以隨便閱讀。但是,請您在閱讀以后歸還?!蔽姨暨x了一本,隨后就想,如果北京、上海等城軌車站也擺放上這種圖書架,結果會是如何呢?
不久前去東京池袋第二圖書館,看見幼兒園老師領著一隊孩子進來。老師領著孩子去二樓兒童閱覽室,有的孩子走路還不利索,簡直就是爬上樓梯的。我隨他們一起進入兒童閱覽室,只見孩子們?nèi)宄扇鹤诘厣?,任意從書架上挑選自己喜歡的書籍。圖書管理員還在旁邊幫忙,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厭煩??删矗?/p>
在日本的書店買書,售貨員都會親切詢問:“要不要給書包上書皮?”如果你點頭,售貨員就會麻利地為你剛買的書包上書皮,但并不額外收取 “包書皮費”;如果你搖頭,售貨員就會把書放到紙袋或者塑料袋中,然后收取書費。當然,也不會因為沒有包書皮而讓書價便宜一些。這種包書皮,體現(xiàn)的是一種對書的敬畏。
在東京池袋車站北口的出口處,每天晚上7點30分都會有兩三個流浪漢準時地抬著兩三箱書籍和雜志來銷售。這些,都是他們白天在車站等處撿來的。一般來說,文庫本的口袋書是100日元一本,近日出版的周刊雜志是120日元一冊。這些流浪漢不是無家可歸的人,而是有家不回的人。他們就這樣靠撿書刊、賣書刊為生!
日本東京街頭不時地可以看到流浪漢,讓我感慨的是,時常在街頭看見這些流浪漢捧著一本書或者一本雜志在看。這個時候,書本知識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么?從他們散發(fā)著酸臭味的身邊走過時,我常常這樣追問。我想,書刊應該也是可以讓流浪生活充實的。
在日本一些圖書館門口,經(jīng)??梢钥匆娔抢飻[放著一個書架,上面有可以自由拿回家的書刊,讓讀者挑選。這些書刊,有的是圖書館淘汰的,有的則是一些讀者捐贈給圖書館,圖書館再次外捐的。稍微麻煩的是,拿走這些書刊的讀者,需要填寫一張表格,上面有姓名、住址。有時,姓名是可以不寫的,因為它屬于隱私。
位于東京都千代田區(qū)神田神保町的“新日本書籍”店實際上是一家舊書店。它不僅賣舊書,還收購舊書,這些,都不算是新鮮的了。引人注目的是,它還打出“幫助您整理藏書”的廣告,告訴你:我這里可以像送外賣一樣,到你那里去收書、去賣書。舊書店,幫助人整理藏書,聽起來就有一種溫馨洋溢的感覺。
圖書館列車
自2009年10月17日,日本“忍者”的故鄉(xiāng)—三重縣伊賀市的伊賀鐵道公司推出新穎別致的“圖書館列車”,讓乘客可以在車上自由自在地讀書和看漫畫。此事雖小,卻可以從中看出當今日本的一種創(chuàng)新活力,很有借鑒意義。
首先,這次創(chuàng)新的第一提案人是在日本同志社大學就讀的二年級學生森喜駿,今年只有20歲。他向媒體介紹說:“我在上高中的時候,就每天乘坐這趟列車。那時就想,如果能夠把自己看過的漫畫也留給乘客們看,其他乘客也把看過的漫畫給我看,該有多好啊?!本褪沁@樣一種經(jīng)歷、一種想法,導致了日本全國第一個“圖書館列車”的出現(xiàn)。由此可見,創(chuàng)新并不一定都要大資本大投入,并非都要高精尖,小人物同樣可以用多元化思維做出大創(chuàng)新,關鍵看你用心不用心。
其次,這次創(chuàng)新還有當?shù)厥忻竦姆e極參與。如果說大學生森喜駿是作為“個體”參加創(chuàng)新的話,我們還可以看到一個“群體”—“伊賀鐵道之友會”也參加了這個活動。據(jù)報道,“伊賀鐵道之友會”親自參加了這個創(chuàng)新的整體策劃,并且第一次就提供了四十多本藏書,其中大多是反映“忍者”歷史的漫畫。與東日本鐵道公司、西日本鐵道公司相比,伊賀鐵道公司實在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的鐵道公司。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鐵道公司,卻專門組織了“伊賀鐵道之友會”這樣的興趣愛好小組,彼此互動,結果促進了一項創(chuàng)新的產(chǎn)生。目前,還沒有聽說中國哪家鐵路公司有這樣的“友會”,盡管伴隨著航空事業(yè)的發(fā)展,“鐵老大”的位子已經(jīng)不在,但“鐵老大”的架子依然存在。另外,這種“友會”與中國東方航空公司等那種完全依靠積累點數(shù)的、充滿商業(yè)利益的“東方之友”的組織也有所不同,作用和效果自然也不同。
那些諱莫如深的禁書
愛讀書之人,其獵奇心也必然旺盛。圣賢書要看,“民間珍品”也不能遺漏。什么叫“民間珍品”呢?就是民間長期流傳的,諸如《剪燈新話》《品花寶鑒》等既流芳百世又聲名狼藉的禁書。
中國有所謂的十大禁書,日本自然也少不了。據(jù)統(tǒng)計,僅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前,日本因“壞亂風俗”而被有關部門下令禁止發(fā)行的書就達1萬冊以上。
有些書籍為逃避遭禁的命運,往往抄襲中國模式—“此處刪減×××字”或用“□□□”代替。據(jù)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副所長井上章一透露,當時的出版社為了通過審核,將有關部門可能關注的關鍵字都用□代替。但實際上呢,通過郵購還是有可能買到無刪節(jié)版的。
還有些書籍為逃避遭禁的命運,故意取上一個冠冕堂皇的名字。比如1930年由畫家伊藤晴雨出版的《論語通解》。雖名叫《論語通解》,但里面全是伊藤晴雨的弟子佐藤倫一郎所作的春宮畫。其中還包括在墓地里集體侮辱女性的場景等。
也有部分同類書籍的作者,一開始就清楚自己的作品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通過發(fā)行審核的,壓根無法“惠澤眾生”。于是他們干脆就只面向少數(shù)的、腰包富裕的愛好者們限量出版。這樣的書,在日本又被叫作“地下書”。
日本愛媛縣宇和島市多賀神社(俗稱“凸凹寺”)的第一代宮司(相當于寺院住持)久保盛丸,就是這樣一位專門撰寫“地下書”的主兒。
1922年,久保盛丸編撰了一本《生殖崇拜話集成》,里面全是他自日本各地搜集來的關于生殖崇拜的故事。該書還介紹道:日本的所有信仰都來源于生殖崇拜。就連人們耳熟能詳?shù)娜毡久耖g故事《桃太郎》也是如此。據(jù)久保盛丸詮釋,桃子是女子生殖的象征,和桃太郎一同前往魔鬼島為民除害的小猴子是男子生殖的象征。幸好這本“地下書”很快就被有關部門沒收了,不然所有的和尚還不都得抱頭痛哭。不能因為是光頭就被看成別有意味的存在??!真是毀人三觀??!
到了昭和后期,日本政府逐漸放寬了書籍出版審核規(guī)定,部分禁書得以“重見天日”。像1931年香川孟所著《裸體女店員》,1932年曼堤隱士所著《女魔的怪窟》等,如今都能在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的網(wǎng)站上看到。
(摘編自陜西人民出版社《來自東京》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