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林
《應物兄》的突然爆紅,堪稱當下文壇最奇特的文學怪胎:明明是一團敗絮,卻受到如此強勢的吹捧。我們不禁要問:“有人要干什么?”這也說明,評論家的集體沉淪,早已并非三兩日的事情。面對這部病象重重的小說,筆者要特別提醒讀者:一定當心,千萬別被忽悠。
2018年12月,李洱《應物兄》的單行本還在網(wǎng)上征訂,許多讀者甚至連小說都還沒有看到,文壇上就早已傳來一片激情澎湃的歡呼。同月,由上?!安俚丁钡囊粓觥扒铱础稇镄帧啡绾芜M入文學史畫廊”的李洱作品研討會,以搶種搶收的速度,以趕超某種儀式的急迫,將《應物兄》迅速捧上了文學的神壇,掀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浮夸:
《應物兄》確有巨著的規(guī)模,現(xiàn)在它的“美”更成了一個道不盡的話題。
《應物兄》的問世令當代知識人總算有一部屬于自己的“紅樓夢”了。
這本小說因為其特殊的中國風度而具備了世界級文本的因素,甚至是這些年不算多的幾部擁有世界級作品氣象的出色作品。
《應物兄》的世界性,我以為首先就表現(xiàn)在,它在世界學院小說體系中具有非常重要的獨特性,因此也獲得了它獨特的世界性。
……
緊接著,眾多書商和媒體一路跟風,對《應物兄》的吹捧緊鑼密鼓,不斷升級?;蛟S有人會以為,這種天花亂墜的胡言亂語,是西方吹牛俱樂部里的“吹牛大賽”,或者是“玩的更兇,鬧的更瘋,笑的更狂”的愚人節(jié)。如此看似荒唐,卻又非常真實的文學現(xiàn)象,集中反映出當下文壇存在的令人堪憂的不良生態(tài)——眾多來路不明的人“勾肩搭背”,為的是完成一樁喪失底線的“衛(wèi)星工程”。
事實上,《應物兄》的病象,就像“禿子頭上的虱子”,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評論家們說:“對于漢語長篇小說藝術(shù)而言,《應物兄》已經(jīng)悄然挪動了中國當代文學地圖的坐標”,“李洱借鑒經(jīng)史子集的敘述方式,記敘了形形色色的當代人,尤其是知識者的言談和舉止”。試問:一,當代文學究竟有沒有一個地圖坐標?如果有,這個猶如海上仙山般虛無縹緲的地圖坐標,哪位大神曾見到過?二,所謂“借鑒經(jīng)史子集的敘述方式”,是否就像中藥鋪抓藥那樣來創(chuàng)作小說?而這本身就是無視文學審美特征的閹割文學的荒唐之舉吧?決定一部小說好壞的根本原因,關(guān)鍵在于其思想性和藝術(shù)品質(zhì)(即作品的語言、人物形象、故事結(jié)構(gòu)、表現(xiàn)手法等),而絕不是什么其他“絕活”。在《應物兄》中,所有學者都長著一張“百度嘴”。他們一開口,就是照本宣科的“經(jīng)史子集”。這種把小說當資料庫、不說人話說鬼話的寫作,使小說中的人物就像“活著的死人”,無血無肉,形同符號。
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必須經(jīng)過讀者和時間的雙重檢驗,這是人所共知的常識。《應物兄》還是剛剛出生的“嬰兒”,還在襁褓里,一幫人就公然昧著起碼的文學良心,違反基本的文學規(guī)律,將其吹捧為“當代《紅樓夢》”,難道這真的僅僅是一場尋常的文學作品研討會嗎?某些人精心組織一大批吹鼓手,目的是什么?他們究竟想要在文壇發(fā)射一顆怎樣的“衛(wèi)星”?
有人稱,《應物兄》“可以和《圍城》一比”,“是升級版的《圍城》”。但以作者的學識,究竟拿什么來超越錢鍾書,升級《圍城》?為了把《應物兄》寫得比錢鍾書還要錢鍾書,學力不逮的李洱,只能靠機巧,在小說中動輒插入英文、抄錄古籍,假裝學識淵博,把自己裝點成繼錢鍾書之后當代文壇罕見的學者型作家。但《應物兄》里的“淵博”,就像是“暴發(fā)戶”嘴里鑲著金牙,讓人感到淺薄和可笑。尤其令人詫異的是,書中許多文字,都是對他人文章的變相剽竊。這種靠網(wǎng)上搜索而投機取巧的寫作,不能不引起人們的高度警惕。
小說的主人公應物兄,在他的《孔子是條“喪家狗”》一書中,提到“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時寫道:
孔子喜歡釣魚,但他是用魚鉤來釣,而不是用網(wǎng)來捕魚;孔子也喜歡射鳥,他是用系有長繩的箭射鳥,這樣可以把鳥找到,但他不去射殺鳥巢里的鳥。因為用網(wǎng)來捕魚,可以將魚兒一網(wǎng)打盡,不利于魚兒生息繁衍;射殺鳥巢里的鳥,就可能傷及雛鳥,不利于鳥兒傳宗接代。由此可見,動物保護意識在孔子生活的那個時代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在中國的古代,什么時候打獵,打什么樣的獵物,老的還是小的,公的還是母的,都是很有講究的。那些認為動物以及生態(tài)保護意識是來自西方的觀點是錯誤的,是對我們的歷史和文化缺乏認識的結(jié)果。
這段毫無文學色彩的話,純屬“坐享其成”——它來自馬佳的《古人的“環(huán)保觀”》(原文發(fā)表于香港《大公報》,2011年8月15日,中新網(wǎng)-華文報摘):
千年前的大思想家、教育家孔子,就是一位杰出的“環(huán)保主義者”??鬃诱軐W思想最重要的是“仁”,他大力提倡“仁者愛人”,這一理念也體現(xiàn)在包括對待動物的態(tài)度上?!墩撜Z·述而》里有“子釣而不網(wǎng)(綱),弋不射宿”的記載,說孔子不拉大網(wǎng)捕魚,寧愿釣魚;雖然也射鳥,卻放過歸巢的鳥。這段故事反映出孔子的“環(huán)保觀”。用網(wǎng)捕魚自然收獲更多,孔子因為愛惜魚類寧愿采取垂釣的方式;鳥歸巢了,牠們要哺育幼小的雛鳥,想到此孔子就不忍射鳥了。
孔子生活的年代,尚無“殺生”、“放生”之類的佛教教義,更無現(xiàn)代保護環(huán)境、維護生態(tài)的主張與理念。但他表現(xiàn)出的對生命的態(tài)度,卻很超前,很有現(xiàn)代環(huán)保主義和動物福利主義的味道。這與道家提倡的“物極必反”、“輕物重生”和“天人合一”的樸素的“環(huán)保觀”,可謂如出一轍了,凸顯了孔子的睿智與先見。先秦時期問世的《爾雅》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詞典,其“釋天”一文中道:“春獵為搜,夏獵為苗,秋獵為狝,冬獵為狩”。大意為:春天是禽獸繁殖的季節(jié),要對野獸的數(shù)量進行搜索和統(tǒng)計,可有計劃地獵取未懷胎的禽獸;春秋兩季是農(nóng)作物生長、獲取的季節(jié),要獵殺踐踏莊稼的禽獸;冬天萬物休眠,可進行圍獵。這反映古人樸素的環(huán)保觀,是在保持一定的自然平衡的狀態(tài)下對動物進行獵取和保護……
李洱如此投機取巧的寫作,《應物兄》居然被吹捧成了“世界級的作品”,難道這些文壇中的“哥們兒”“姐們兒”在國內(nèi)丟人現(xiàn)眼還嫌不夠,一定要把臉丟到國外去?
小說中,文德能在黑格爾的名言旁批注道: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駁斥資本家所謂的延長童工勞動時間的荒謬理由時,也引用了這段話。“好理由”何止存在于黑格爾、馬克思、海德格爾所處的“富于思考和辯論的時代”?越是“最壞的無理由的事物”,越是會有一個最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海德格爾也驚嘆馬克思的深刻:“因為馬克思在體驗異化時深入到歷史的本質(zhì)性維度中去了,因此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觀優(yōu)越于其他的歷史學。但胡塞爾沒有。據(jù)我看來,薩特迄今也沒有在存在中認識到歷史事物的本質(zhì)性。所以,無論是現(xiàn)象學還是存在主義,都沒有達到可能與馬克思主義進行建設(shè)性談話的這一維度。”我已提醒蕓娘這一點,并期待與她進一步討論。
以上兩段,均是李洱對他人學術(shù)成果的移花接木:
黑格爾在其所著的《哲學全書》第一部《邏輯》中有這樣一段話:“在我們這個富于思考和辯論的時代,假如一個人不能對于任何事物,即使是最壞的最無理的事物說出一些好理由,那他還不是一個高明的人。世界上一切腐敗事物之所以腐敗,無不有其好理由?!瘪R克思在《資本論》中駁斥資本家所制造的延長童工勞動時間的荒謬理由時,曾經(jīng)引用過這段話。 其實,“好理由”又何止存在于黑格爾所處的那個“富于思考和辯論的時代”,翻開歷史典籍,“好理由”常閃現(xiàn)于字里行間,為最壞的最無理的事物尋找和炮制出冠冕堂皇的“好理由”,已經(jīng)成為歷代“高明者”練就的絕活兒。(見吳耀勝《關(guān)閉“好理由”市場》,《三月風》1999年第8期)
事實上,海德格爾本人也驚嘆馬克思思想的深刻性,所以他在《人道主義的書信》中這樣寫道:“因為馬克思在體驗異化時深入到歷史的本質(zhì)性維度中去了,因此,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觀優(yōu)越于其他的歷史學。但因為胡塞爾沒有,據(jù)我看來薩特迄今也沒有在存在中認識到歷史事物的本質(zhì)性,所以無論是現(xiàn)象學還是存在主義都沒有達到可能與馬克思主義進行建設(shè)性談話的這一維度?!保ㄒ娪嵛峤稹洞嬖?、自然存在和社會存在——海德格爾、盧卡奇和馬克思本體論思想的比較研究》,《中國社會科學》2001年第2期)
除了用對網(wǎng)上學者文章的大量復制,來冒充小說中人物的著述和思想之外,李洱采取的另一種手法,就是對網(wǎng)上一些有趣的橋段或吸引眼球的文章進行“拆分”,當作自己的“創(chuàng)作”。小說中的許多故事,甚至葷段子,都是這樣“改裝”出來的。如:
易藝藝是什么人?這個丫頭,好像天生就是給別人當情婦的。道德感、羞恥感、貞操觀念,在她那里成負數(shù)了。就在前些日子,巫桃還跟她說,有一天易藝藝來家里送了兩只雞,剛好有個學書法的官員在客廳里。喬木先生提到晉代書法家衛(wèi)夫人的一句話“多力豐筋者圣,無力多筋者病”。喬木先生不便給那個官員多解釋,就故意問易藝藝:“這話你懂嗎?說說看?!币姿囁噺埧诰蛠恚骸坝昧^猛?!?,腎虛手抖傻×?!?/p>
這段葷段子似的調(diào)侃,來自于網(wǎng)上一篇廣為流傳的文章和視頻,原題為《中國書法被這群敗類糟蹋了》,其中有一段偽書法家將毛筆掛在“那話兒”上寫字的視頻,則被改頭換面地嫁接在了小說中騙子和尚釋延安的身上。這位和尚的書法之所以值錢,主要是因為他將毛筆吊在“那話兒”上寫出來的。
又如:
小顏接下來又說,他想拜劉老師為師,但劉老師不收他,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以冰淇淋作為“束脩”,拜劉老師的孫子板兒為師。他還真從板兒那里學到了不少知識。比如馬兒吃草的時候會閉眼,為的避免草尖刺傷眼睛。他由此發(fā)現(xiàn),在所有油畫作品里,馬兒吃草的時候都睜著眼,睜得還很大,為的是表現(xiàn)它吃草時的愉悅。畫家顯然認為,那才是美。他曾主持過一個畫家與科學家的對話,那畫家送他一幅畫,畫的是人騎著白馬,在月光下漫步。月光如水,馬兒如銀。馬兒低頭吃草,好不愜意。畫家認為,那是他畫得最美的一幅畫。他后來問了老劉,老劉說,睜著眼吃草的馬是瞎馬。草尖扎著它的眼,它疼啊,疼得屁股亂顫。
這段描寫,同樣是從網(wǎng)上下載,經(jīng)過“改裝”的一則徐悲鴻的軼事:
當年,國畫大師徐悲鴻年青時,畫馬兒低頭入草叢吃草,馬的眼睛是睜著的;一老者看后說:“畫得很好,可惜這馬兒是眼瞎的?!贝髱熉牶笳f:“你怎么知道這馬是眼瞎的?”老人說:“馬低頭進草叢吃草時眼睛都是閉著的,為著是不被草尖剌著眼睛,而這馬卻是睜開眼的,那不是瞎的嗎?!”
面對這種密集的“剽竊式”寫作,這些評論家不但不去批評和揭露,反而大肆贊揚。如此是非顛倒,他們究竟想干什么?
李洱小說的品位,向來令人堪憂。那些粗口和淫喻,就像揮之不去的霧霾,長期彌漫在李洱作品的字里行間。其最著名的三句粗口是:一,雞巴,由此衍生出“小雞巴”“雞巴毛”“瞎雞巴扯”“雞巴事”等一系列粗鄙傖俗的“李記詞匯”,無論談什么事情,常常都是拿臍下三寸來說事,如:“他對祥生說,‘雞巴問題’是他的首要問題,‘雞巴問題’搞好了,別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保ā妒駱渖辖Y(jié)櫻桃》)“左輪很短,雞巴硬了都比它長;槍口又細又光溜,就像嬰兒的鼻孔?!保ā痘ㄇ弧罚┒锬莻€×。三,驢日的。
對于當年以瘋狂的性描寫而暴得大名的賈姓作家,李洱可說是心慕手追,后來居上。李洱的小說,以地毯式轟炸般密集的性描寫著稱。因為長期得到文壇的縱容,到了《應物兄》,更是變本加厲。請看以下這樣的描寫,與地攤文學究竟有何區(qū)別: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碰過女人了。這一次他沒有戴套。她說,她正處于安全期。那滾燙的肉鞘,讓他陷入了迷狂。
卡爾文向他描述了那個女孩之美,說她的皮膚就像奶凍。卡爾文尤其對她的私處贊不絕口。他用了一個詞:要害。他說:“她的要害,緊?。⌒枰懿拍懿暹M去?!?/p>
據(jù)說,卡爾文一低頭就可以咬住自己的生殖器。真是沒事干了。你咬那個干什么啊?這個說法最早是在部分女生中傳開的,她們由此給他起了個綽號:卡咬咬。
她很快就脫得一絲不掛,除了首飾,婚戒,項鏈,耳環(huán)。
那顫抖的、滾燙的、多汁的肉鞘……
她竟然比他還先到高潮。高潮到來的時候,她的瞳仁全都跑到眼瞼里,只剩下了牛奶似的白。就在他即將射精的那一刻,她猛地推了他一下。她很有經(jīng)驗,一直享受到那個臨界點,才把他推了出去。
和服被風吹開了,她擺放雙腿的姿勢剛好有利于她暴露出自己的下體,而且簡直要把陰戶撐開了。對,文雅的說法叫春光乍泄。
在《應物兄》里,形形色色、千奇百怪且變態(tài)的性描寫都被李洱不遺余力,一網(wǎng)打盡。許多不合情理,違反人倫的描寫,簡直令人瞠目:
波兒(應物兄之女)已經(jīng)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吹剿且凰查g,他甚至有些不適應。波濤洶涌!他首先想到這個詞。她的胸部比她母親還要大。都是西餐給喂的。她的頭發(fā)也過于蓬松了。他得好好觀察一番,才能分辨出那到底是黑色還是紫色。哦,是黑紅色。女兒一天天長大,他就是想抱也不能抱了。誰說的?女孩過了十五歲,就成了妖精。這話雖然難聽,但卻接近事實……
接下來李洱寫道:“女兒抱住了他。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感受到了女兒的身心。他可以自在地撫摸女兒的頭發(fā),撫摸女兒的后背,并感受到了女兒的乳房?!痹诶疃墓P下,性變態(tài)不只是應物兄,就連來自美國的珍妮也說:“最想看的是兵馬俑,它們的表情看上去很沉醉,就像剛做完愛,就像在回憶做愛,看上去很性感?!奔幢闶且粋€受過高等教育的讀書人,易藝藝說出的話,簡直比娼妓還要放蕩。每次洗完澡照鏡子,她都要來一句:“太他媽性感了,我真想把我自己干了?!奔幢闶潜晃米右?,她也居然在男人面前說:“白天花蚊子上你,夜里黑蚊子繼續(xù)上你。輪奸啊?!?/p>
把寫小說當作放“毛片”,進行性生活展覽,刺激讀者的感官,這是李洱一貫的“寫作策略”。幾乎無論寫到什么事情,他都要和性扯在一起。如小說中的季宗慈說:“當你在合法利用對方性官能的時候,你所獲得的只能是體制性的陽痿?!薄绑w制性的陽痿”是什么意思?更令人不解的是,類似小狗舔雞雞、雄蟈蟈錯把雌蟈蟈的肛門當做生殖器并將雌蟈蟈搞得脫肛的低級庸俗、污人眼球的描寫,為什么總是在李洱的小說中大量出現(xiàn)?
據(jù)筆者所知,每個出版社對于擬出版的圖書,都有嚴格的審查制度。自覺抵制低俗淫穢作品,是每一位文學工作者義不容辭的責任。像《應物兄》這樣瘋狂、低俗、淫穢的性描寫,在大力凈化出版環(huán)境的今天,真不知道是如何通過“嚴格”審查的。
在《應物兄》里,李洱似乎覺得,僅僅描寫人的性瘋狂、性變態(tài)、性交易、性暴露、性幻想、性需求,根本就滿足、排泄不了處于亢奮狀態(tài)的寫作欲望,于是,就拿動物來說事,用擬人化的手法來描寫動物的生殖器和性交配,便成為《應物兄》的大膽“突破”。尤其是以下這樣的描寫,實在令人吃驚:
錄什么呢,錄的就是烏龜?shù)慕慌淝榫?。一共有四只烏龜在交配。它們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因為夜深人靜,所以聽上去都有些四海翻騰云水怒的氣勢。在強光照耀下,他發(fā)現(xiàn)烏龜?shù)纳称骶谷荒敲创?,“如椽巨筆”用到這里是合適的。那支“如椽巨筆”正在龜甲上潑墨揮毫。攝制組的一個小伙子問孟昭華,烏龜不交配的時候,陰莖也會勃起嗎?孟昭華說,當然會了,有時你摸摸它的龜甲,它就硬了。防御敵人的時候它硬,著急的時候它也硬。閑著沒事,它也會硬一個玩玩。
“四海翻騰云水怒”,出自毛澤東的一首詞。
1962年冬,中國剛剛走出三年困難時期,中蘇關(guān)系旋即又開始緊張。同年年底,郭沫若填寫《滿江紅》一詞。毛澤東在《光明日報》上讀到這首詞之后,創(chuàng)作《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一詞,用“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表示了對國際形勢風云變幻的激情展望。用毛澤東的詩詞來比附烏龜?shù)男越?,且描寫得那么污穢,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不想說李洱在褻瀆什么,但他應該知道,任何比喻,本體與喻體之間,都必須具有本質(zhì)的聯(lián)系。將無聊的性描寫和性噱頭,非常奇葩地與毛澤東的詩詞扯到一起,如此手法,合適嗎?合適嗎?合適嗎?
在《應物兄》里,知識分子一錢不值,不是小奸小壞,就是蠢得像豬。李洱通過尖酸刻薄的描寫來說明,那些冠冕堂皇的大學教授,除了會念兩本書,別的什么都不會,甚至連床上的那點生理本能也不會。作為哲學界德高望重的人,何為教授將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哲學。關(guān)于她終身未嫁的原因,小說中有一個說法:“因為研究古希臘哲學,所以她看過不少古希臘雕像,雕像上的男人都是不長恥毛的,所以她也認定男人沒有恥毛。新婚之夜,當她在花燭之下看到了男人的恥毛,頓時嚇壞了,以為碰到了野人。野人怎么懂得哲學呢?就是懂,懂的也只是野人的哲學,而不是古希臘哲學。于是她連夜逃走了,終身再未婚配?!迸c何為教授的性認知一樣白癡的是應物兄。新婚之夜,妻子喬姍姍流了很多血,被子都洇透了。這樣的場面嚇壞了應物兄,他差點去叫救護車。更為蹊蹺的是,喬姍姍與濟州大學的郟象愚談戀愛很久,出去跑了一圈,二人居然也是什么都不會。直到與應物兄結(jié)婚時,喬姍姍依然還是處女?!凹儩崱钡膽镄?,還把自己與喬姍姍新婚之夜的事講給別人聽。作為堂堂省長的欒庭玉聽說之后,卻以典型的流氓相“正經(jīng)”地說:“同志啊,沒生過孩子的女人,都是處女嘛?!?/p>
李洱對商人的認識,始終還停留在“無奸不商”“商不如妓”的觀念。小說中的商人,無一不是被性色彩包裹的嘲諷對象——
桃都山連鎖酒店的老總鐵梳子,在酒店管理行業(yè)享有大名。酒店里流行的開放式衛(wèi)生間,就來自她的創(chuàng)意。這樣的創(chuàng)意,通過鋼化玻璃或軟隔斷就能看到異性沐浴,使人心跳加速,股溝發(fā)燙。鐵梳子雖然已經(jīng)絕經(jīng),卻始終“性趣”不減,甚至傳說她與來自非洲的留學生卡爾文也有一腿。
土里吧唧的雷山巴,本名雷三八。其主打產(chǎn)業(yè)是蛙油貿(mào)易。所謂“蛙油”,就是雌蛙成熟時期輸卵管的干制品。雷山巴沒文化,卻總是裝作很有文化。雖然包養(yǎng)了一對姊妹花,卻不知道什么叫做“大姨媽”。
養(yǎng)雞場的羅總,后任妻子生了個女兒,剛上小學,養(yǎng)雞場的人還替羅總展望未來:“老羅肯定不會讓人失望的,肯定又養(yǎng)了一只雞?!?/p>
早年倒賣外煙,靠做漆皮內(nèi)衣起家,后來成為“褲衩大王”的陳總,長得像麻桿,勾引女人卻是一把好手,三下五除二,就能將一般人搞不定的清風小姐弄到床上。
儒學大師程濟世的得意門生黃興,因為天生具有商業(yè)頭腦,特別會賺大錢,被程先生取名為子貢。當年的子貢,是孔子弟子中頗有商業(yè)頭腦的一位學生,但如今的這位子貢,雖然特別會賺錢,做的卻是安全套生意。子貢不斷換腎,為的是不斷提高“戰(zhàn)斗力”來搞女人……
《應物兄》在寫作上采取的是一種“高級黑”式的宣泄寫作。在李洱的筆下,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就是“洪洞縣里無好人”。欒庭玉和梁招塵兩位省部級官員,在小說中儼然兩個黑社會老大。欒庭玉對下級講話,開口就是:“靠,我說了這么多難道就是放屁?”閉口就是:“跟你說話,真他媽費勁?!绷赫袎m在工作中說話,簡直比流氓還要流氓。當梁招塵問翻譯“朝珠”的英文怎么說時,翻譯說:“國外沒有這個東西,可以勉強翻譯為Court bead,宮廷珠?!绷赫袎m竟當著她的面說:“靠他×的?倒是好記?!?/p>
作家理應體現(xiàn)社會的良心,絕不應該成為文字垃圾的制造者。如果一部小說靠的是投機取巧和滿紙的污穢淫蕩,就只能讓人對生活感到灰心和絕望?!稇镄帧肥艿饺绱颂旎▉y墜的吹捧,無疑是文學批評的缺席,是整個文學界、出版界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