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若兮

就像在村口支起一口大鍋

就像在大鍋下燃起大火

就像用大火煮沸冷水

就像幾個(gè)粗壯的男人撲進(jìn)豬圈

就像豬圈里的肥豬嘶叫著四處逃竄

就像用繩索捆綁住四處逃竄的肥豬

就像給肥豬使勁一刀子

就像肥豬掙扎著血噴了出來

就像用大鋁盆子接滿熱乎乎的豬血

就像再一刀子剖開肚腹腸胃

就像再一刀子又一刀子斬?cái)嘟罟瞧と?/p>

就像把滲著血的肉塊投入大火

就像大火兇猛地把生肉煮成熟肉

就像一村子人端著大碗一邊吃肉一邊罵人

就像狗蛋媳婦的大屁股

坐到哪里 那里就是熱的

人間煙火

母親推開廚房的門，天空和大地就遠(yuǎn)了

近的是泉水

用泉水洗凈雙手，把藍(lán)花圍裙系在腰間

——一個(gè)女人誕生

手握一支青綠的蒜苗，開始掌管人間煙火

菜刀，以雪和月光為刃，起落之間

案板上開出四季

你揮舞水、火、草木、禽靈，在碗碟間排兵布陣

腕上的玉鐲綠得能流出一江春水

……就要流走了。所有繁華，所有恩仇，都會被水帶走

歲月、生死、愛情、兒女，只在一間廚房里入定

水滴一樣的心，被碗碟上的青花讀懂

人間有詩酒茶花，有琴瑟和美人

我的母親只把黑發(fā)盤在耳后，身影被灶火映在墻上

那面墻就有了菊的呼吸

古老的灶臺燃起煙火，你又一次把炊煙扶上云頭

此刻天空低矮，斜靠在屋檐上

懷里緊緊抱著紅雀的新巢

當(dāng)飯香從灶臺升起，窗花更紅了

水汽彌漫的廚房里，母親眉目如玉

她抬頭看你的時(shí)候，日月變小

小如一枚玲瓏的珠花，斜斜地

戴在她的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