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喬

蟬鳴

樹葉晃動

每一片，似乎還都是新的

靜靜地站在樹下

如一塊石頭——

偶爾，陽光從枝葉中

漏下來，如雨點濺在臉上

挽留

一只山雞，突然

出現(xiàn)在車前面

此時已是深夜

偶爾幾聲蛙鳴，讓寂靜更靜

它慢慢向我走近，在車燈

照射下，羽毛顯得格外灰暗

我沒有下車，是想

和它多待一會兒

我的挽留是無用的

因為它的警惕之心

我的挽留是無用的

一張清瘦、中年的臉

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流逝

坐在陽臺上

我們一再提起從前

光線顫動，明暗起伏

也是湖邊

也是天氣清明

我們并排而坐

你把釣到的魚，又放進水里

我們沒有說話……

現(xiàn)在陽光

從身后的魚缸退走

魚兒仿佛停了一下

又若無其事，游動在自己的世界

下午

整個下午，我們都在

說起父親

像月光下的一塊漂浮物

落在病床上，抓住細長的滴管

有時，我們會陷入長久的沉默

仿佛世界，存在于一個偌大的虛空里

只有儀器聲

嘀——嘀——

響在空蕩蕩、逼仄的樓道

有時我們就像，掉進水缸里的

幾只蟲子，被暮色，一點一點吞沒

再一次

寂靜涂抹了整個院子

樹木的影子越來越長

也是這樣的夏天，我五歲

把家里唯一好看的

麻石雕刻的小狗，弄斷了脖子

我躲在柴房里

陽光透過茅草，對我眨巴著眼

母親找到我時，我已經(jīng)睡著了

她把我輕輕抱回家……

樹影里那些花朵

散發(fā)著孤獨的味道

女兒炒了一碗蛋炒飯

送到我面前

她望著我的眼神像母親

再一次，輕輕抱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