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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慰

2020-01-04 07:18徐海蛟
兒童文學選刊 2020年12期

清貧日子過得最是緩慢。

每天,放晚學歸來,我騎著一輛二十六英寸黑色永久牌自行車駛上村路。舊車,鏈條鋼圈都泛著銹跡,除了車把上鈴鐺不響,其他部位都響。后來鈴鐺讓修車師傅上過油,車才閃動一點兒光澤。我將自行車蹬得飛快,一路疾馳,穿過連片的稻田,距離家門口幾百米處,突然放慢,前后左右看。若身后恰好有學校里熟悉的面孔,索性將車速再調(diào)慢些,讓到路邊,讓那輛車先過去。若無熟人,就重新加速,使勁蹬到那間小平屋面前,剎車片扣住鋼圈,橡皮輪劃過機耕路上的小石子,“刺”一聲拖得格外長。

迅速掏出銅鑰匙,對準鎖眼,轉(zhuǎn)動司別令,將那扇木門往里推開一半。為防臺風季雨水倒灌,臨門一塊地坪澆高了些,門與地發(fā)出結(jié)實的摩擦。側(cè)身將自行車推入小屋,門虛掩上,仿佛一個逃兵終于回到“秘密住所”。說是“秘密住所”,也只是心里暗暗設定的,我不想讓班上同學,尤其女同學知道自己住在這么逼仄的小屋里。

光線即刻暗下來,像一張碰到了煩心事的臉。只有一扇小窗透進些許光,窗框上方兩端各敲了兩枚釘子,掛著一根硬鉛絲,鉛絲上穿過去一張淺藍小碎花薄窗簾,經(jīng)過反復漿洗,那層藍褪到極淺極薄,小花只剩一些隱約梗概。傍晚天光本就不充裕,也不熱烈,只能透進來幾米,照亮房間一小截。小平屋窄而深,三面墻,就賴一扇小窗借來天光。

內(nèi)里陳設極其簡陋。一張自城郊別人家老屋拆遷中購得的鐵架床,與北面墻并行,橫著放。一張木架子小床對著小窗,貼住西墻豎著放,小床邊東面就有了一長溜空余,倚著墻擺布一系列生活必需品。進門位置,以灰青的生磚塊搭建出簡易臺子,擱一眼鐵皮煤氣灶,選擇進門位置是考慮燒菜時可以敞著門散出去一些油煙。小窗邊放一張小圓桌,用來吃飯。一張略顯高挑的舊寫字臺挨著灶臺,上面蹲著一臺二十一英寸西湖牌黑白電視機——小屋里最金貴的電器。電視機旁一臺暗紅色收錄機,是小叔叔大學時從寢室搬回來的。再往里呢?一個簡易布衣柜隔在鐵架床與木架床之間。舊寫字臺北面,緊挨著一張矮方桌,也是拆遷人家淘汰下來的,年深日久,桌面邊沿三夾板風化開來,硬紙板似的,手指一扯就剝離出不規(guī)則的鋸齒。

一米見方的矮方桌,是我和妹妹的工作臺。我們要么將竹編的食罩和食罩里的一碗咸菜推開些,就著小圓桌做作業(yè),要么就在矮方桌上抄抄寫寫。

父親去世后,母親、我、妹妹相依為命,生活艱難而克制。母親每天早起晚歸,在席草廠做一份重活,回來時,藍色布褂上鋪陳著厚厚的粉塵。頭發(fā)、眉毛、鼻翼上也爬滿塵灰,摘下口罩,一張疲倦的臉重新掙脫出來,恍若重見天光的囚徒。

她早上五點起來給我們做早餐,晚上五點下班后,給我們做晚餐。盡管廚藝精湛,餐桌上的菜卻萬變不離其宗。無非咸菜、豇豆、油豆腐、茭白、花菜,偶爾會有兩條小梅魚,或者一條帶魚,兩種魚絕不會同時出現(xiàn)。

沉重而重復的勞動,幾乎占盡母親所有時間,她除了照顧我們衣食起居,再無精力照管我們的心靈。

天地空闊,兩個孩子卻在角落里自顧自生長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們都在一個小鎮(zhèn)里生活,從小屋所在村莊到小鎮(zhèn)中學,中學不遠處有一條長及幾百米的街,這大概是我們能領受的全部繁華。我們的行進區(qū)域在十平方公里以內(nèi)的鎮(zhèn)與村劃定的界線里。一年里,除了上學,除了年末趕集,我們從不敢設想生活還可以有其他內(nèi)容,也從不敢揣測別人或許有不一樣的生活。似乎只有不做比較,只有低眉俯首波瀾不驚,才能挨過無邊無際的寂寥和困頓。

小學四五年級,我還跟村里幾個小伙伴一道瘋玩,騎著自行車到處轉(zhuǎn)。那時還夠不到車座,將腳穿插到自行車三角檔里,踩半圈踏腳,自行車傾斜著自石子路上飛過;從小學校圍墻翻進去,進到乒乓球室打球,有一回,被小學校長告了狀,還寫了檢討書;五六月份,油菜結(jié)了籽,便有一人多高,一群男孩鉆進蔥蔥郁郁的油菜地,橫沖直撞快速穿行,油菜稈子唰啦唰啦從身旁閃過……如此便不覺得日子過得慢。

到十四歲,學業(yè)負擔重了些,玩鬧心思全收了回來。我開始成天沉浸于內(nèi)心里。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外部世界變得狹促,他就會主動退卻到一個深不可見的內(nèi)在世界。

做完作業(yè),生活里就剩下兩件事。

第一件是到田野里游走。那時村莊還長在自然里,無垠的田地擁抱著村舍。從小屋前機耕路旁的田埂向南,穿過一大片水田,折到另一條田埂,一直往南就到了一片蘆葦叢旁。寬闊的大河橫在葦叢前面。沿河邊小路向西走,河水曲曲彎彎,于夕陽光照里顯出沉靜和深邃的模樣。通往河邊的田埂一年四季耐看,尤其秋天,晚稻在夕陽里垂下頭來,蘆葦抽出潔白的穗子,薄暮升起,熱切的大地涼下來。那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時刻,卸下課業(yè)壓力,卸下來自生活的憂戚,漫無目的地走去,在草樹莊稼鳥獸昆蟲的領地中,沒有尊卑,沒有異樣的目光,也沒有羞恥,只有隱約而遙遠的憂傷,于胸口某個位置蕩漾著,像漣漪在黃昏的河面蕩漾著。

另一件事是抄書和剪報。其時,我正和文學處于甜蜜初戀期,從語文老師處借得各類小說與詩集。書中漂亮的詩句和動人的文章一經(jīng)過目,心里即生出占有欲。沒日沒夜地埋頭摘抄,像吝嗇鬼一個一個攢下銅板,我攢下的是長短不一的句子、形態(tài)各異的片段和文章。除了書,我也迷戀舊報紙,為讓我習字,母親隔些時日就會去村委會一趟,和村干部們說好話,問他們求得一沓無人問津的《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我打開報紙,熱切地搜索副刊中的文章和詩句,有心儀的,就動手剪下來,貼到硬面筆記本中,剪過的報紙,我再拿來練字。

起初,以上兩件事幾乎涵蓋了少年全部的精神生活。

十四歲的我消瘦、敏感、自傲又自卑,平常沉默寡言,在學校里則喜歡處處表現(xiàn)自己,當班長,喜歡在課堂上辯論,喜歡革命故事。這個年少的生命按著自己的方式向上長,腳步在潮濕幽暗的巷子里徘徊。

有一年暑假,小叔自廣東返鄉(xiāng),經(jīng)過我家。他從包里掏出一盒歌帶當作見面禮,那是一盒半新的楊鈺瑩的歌帶。封面上楊鈺瑩白色襯衣外套一件紅格子連衣裙,青春美好,正沖著聽眾微笑。小叔說:“她的歌很甜,比人還漂亮。”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聽人用“甜”這個字形容歌聲,八〇年出生的少年,見識并不長,十四歲那會兒,我還沒學會“通感”的修辭手法,所能想到形容歌聲的詞語一般只能是“動聽”。

歌帶插入舊收錄機,播放鍵嗒一聲扣下。輕快的音樂流出來,楊鈺瑩的聲音像清亮的風一樣踩著音樂的節(jié)拍,跳躍到簡陋的小屋里,在小圓桌,在矮的小方桌,在小方桌上的一摞陳舊的文學書籍,在淺藍的洗得發(fā)白的窗簾上輕柔滑過去,又落進我的心田,落進每一個舒張的細胞。聽完一首歌,我對聲音有了新認識,原來人的嗓子可以這樣發(fā)聲,原來有一類歌可以唱得這般節(jié)奏明快,這般輕靈和無拘束!

我之前聽到的歌大多是學校大喇叭里放出來的,是“讓我們蕩起雙槳”,是“紅星閃閃放光芒”,是“一條大河波浪寬”……那些歌,也好聽,但不是現(xiàn)在這樣讓耳朵里灌滿清新的好聽,好比村姑的好看和城里姑娘的好看,是不同的好看。

這盒來自遙遠南方的歌帶,讓人耳目一新,一種新的歌聲正在逗引我們。我和妹妹開始挖空心思追逐當下正回響在城市大街小巷的溫柔的年輕的憂傷的纏綿悱惻的歌聲。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市電視臺每晚六點有一檔點歌臺欄目。我們常常聽這個欄目,也跟著那臺西湖牌黑白電視機一起唱,盡管跟唱不成曲調(diào),但一點兒也沒有妨礙歌聲像清風一般在小屋里流動,既清涼又令人動情。隨后,舊收錄機發(fā)揮了大作用,它不但能播放磁帶,還有收音和錄音功能。我們轉(zhuǎn)動調(diào)頻,搜尋令人眼前一亮的歌曲。那個時代,點歌臺正流行,調(diào)頻的轉(zhuǎn)換間,時常會有一首歌迎面而來。

周末午后,細雨飄灑的黃昏,我們就在暗淡的小屋里,捕捉一首歌。那些清甜的聲音,那些渾厚的聲音,那些沙啞的聲音,那些純凈的聲音,那些并不讓人一下子聽明白的粵語的聲音……那些歌聲里的云彩、雨滴,那些歌聲里的故鄉(xiāng)、愛情,那些歌聲里的感傷、離別,那些歌聲里的大海、雪山……都進到我們心里。

過了些時日,我斥十幾元“巨資”到學校旁小書攤上買了幾盒空白磁帶,要將收錄機里的歌錄下來據(jù)為己有。這就有了些難度,不再像先前那樣隨意,得算好時間蹲守。那頭,音樂頻道主持人說:“接下來讓我們來聆聽這首歌?!痹捯粢宦?,就得迅速按下磁帶播放鍵和錄音鍵。房間里還不允許有聲音,安靜是很必要的,不但房間里不能有聲音,我們自己也得屏息凝視,像狩獵時那般嚴陣以待??山?jīng)常地,并不那么盡如人意。一輛拖拉機自門前機耕路上突突突地跑過去,這樣待到那首歌回放,背景里就會遠遠地響起拖拉機聲,在那會兒看來,真是大煞風景了?;蛘咭粭l鄉(xiāng)村土狗一路狂吠著跑過去,急切的犬吠聲也就進入了一支原本柔情似水的歌里,顯得突兀和奇怪。即便這些外部的意外都排除了,收音機里也時常出現(xiàn)一首歌放到中間,一條廣告突然插入的情形。要想完整無缺錄下一整首歌,差不多要依賴天時地利人和諸多因素了。

好在磁帶可以重新擦去的,再次按下錄音鍵,新的聲音就覆蓋了舊的聲音,碰到如此這般突發(fā)情況,只好重頭再錄,遺憾的是很難再等來原先那首歌了。

在空白磁帶封面上給錄進去的歌寫上名字,仿佛一盒真正的磁帶那樣,珍藏在剝落了油漆的小床頭柜抽屜里。反復傾聽,反復回味,就像一個傍晚接著一個傍晚地走向田野,在田壟上聆聽晚風的聲音那般充滿留戀與向往。

我一點兒也不曾有過歌唱天賦,音樂里精妙的節(jié)奏,旋律中的轉(zhuǎn)折、起伏、變化,絲毫把握不住。但這仍然不妨礙歌聲和曲調(diào)帶給我內(nèi)心最溫柔的撫慰,就像我從來不知道風在唱些什么,但總是那么迷戀風的歌唱。

初一那年,人生里第一次學習英語。恰好趕上學校新修了語音實驗室,英語老師帶我們?nèi)プ雎犚艟毩?。英語老師大學畢業(yè)不久,正是大學生模樣的姑娘,臉上的笑還沒有老教師那般規(guī)范和無趣,說話處事處處流露出女生的天真,我們都喜歡她。

坐在語音實驗室方凳上,第一次戴上耳機,周圍鬧嚷嚷的人群安靜下來。就在那一瞬間,耳機里響起一支英文歌,起初聲音似乎在遠處,很快靠近,每個唱詞都像被施了魔法,深情而溫柔,明亮又憂傷,像陽光下一小片的陰影。它輕逸卻不飄忽,它不是空氣,是雨點,一顆一顆都落到心田上,它不是羽毛,是飛鳥,有自己的方向。那是我第一回聽到一首如此魅惑的英文歌,是的,它確乎充滿魅惑,像初戀時,第一次伸出右手,牽住女孩的左手。像第一次站在秋千上,蕩離地面,迎面的藍天開始傾斜。它一點兒也不激越,舒緩的旋律和歌手略顯沙啞的嗓音卻絲絲入扣,令我渾身戰(zhàn)栗,我不斷企圖克制住自己的戰(zhàn)栗,但發(fā)覺一點兒也無濟于事。

之后過了大半年,我弄明白在語音實驗室聽到的那首歌叫Yesterday Once More,中文名《昨日重現(xiàn)》,演繹它的歌手名叫卡朋特。我深深愛上了這首歌,或者說是愛上了卡朋特聲音里那份對遙遠昔日的懷想,幸福的孩子容易想象未來,憂傷的孩子容易感懷昨日,我就是那個迷戀憂傷的少年。

到了十六歲,師范一年級,開學后不久,學校里組織盛大的迎新晚會,我代表班級出一個詩歌朗誦節(jié)目。那會兒我普通話很差,咬字不準,經(jīng)常將“老虎”讀成“老符”,將“窗戶”讀成“窗幅”,卻自信于自己的演講和誦讀能力。班上文藝委員負責給我的朗誦挑選一首鋼琴曲配樂。那個九月的初秋之夜,在師范學校略顯頹敗的大禮堂彩排。美麗的文藝委員拿出自己的隨身聽,讓我戴上耳機從她選擇的三首曲子里挑選一首認為最合適的配曲。那是十六歲的我第一次用隨身聽聽音樂,也是第一次聽鋼琴曲,在男生宿舍里似乎只有一個人帶著隨身聽來新學校報到。按下隨身聽播放鍵,耳朵里的鋼琴曲即刻將我從亂哄哄的景象里帶離出來,一種新的美好又打動了我,那是自琴鍵間流淌岀來的音符,那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旋律,鏗鏘有力,如行云流水。那時候,我能聽到的歌聲、獲得的光照那么少,而對美又那樣強烈地渴望著。文藝委員給我聽的曲子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那個有著澄澈藍眼睛的法國男人,那是我第一回在音樂里與他相逢,今天他儼然成了大眾最熟知的流行鋼琴家了,我們提及他的名字,似乎意味著通俗和不夠高級,但他的琴聲確實在很多個夜晚將一份難得的寧靜交付給我,這份寧靜幫助我消除了青春期的蕪雜和不安。師范二年級,我買了一臺隨身聽,與之匹配的第一盒磁帶就是理查德·克萊德曼鋼琴曲精選。

十四歲那年,在收音機里捕獲好聽的歌時,我無意間留意到小屋門前電線桿上一個廣播高音喇叭。那個喇叭除了偶爾會傳出村委會里嘰里呱啦的聲音外,大部分時間都在播放縣廣播電臺的節(jié)目,這恰好是收音機收不到的頻道。有個周日上午,我被廣播喇叭里傳出的一首青春飛揚的歌吸引,便站在電線桿下聽了一會兒。漸漸弄清楚那檔節(jié)目叫《青蘋果樂園》,面向青少年學生,主持人在每周節(jié)目里都會播讀聽眾來信,接受聽眾點歌,也播讀一些中學生交筆友的信息。

那個周日上午后,我又在另一個周日上午聽到了《青蘋果樂園》的旋律。我靜立在電線桿下面,面向一片青碧無垠的田野,聽主持人念出一個一個陌生的同齡人的名字,名字后面是一連串愛好理想之類的信息,心里突然萌發(fā)起一個念頭,為什么不挑一個同齡人給她寫寫信呢?

又一個星期過去,我左手掌心里攤著一張小紙片,右手握著一支圓珠筆,站在電線桿旁大喇叭下,等待新一期《青蘋果樂園》開播。在拂過稻田的清風里,我快速記下一個陌生的名字和地址。那是一個女孩的名字,字面上透出令人遐想的美好。接下來的一周,我給那個陌生女孩寫了一封信,寫信前先打草稿,再謄抄出來,盡量不讓紙面上出現(xiàn)錯字,也不讓紙面上出現(xiàn)涂改痕跡。到小書攤上買了一張郵票,將信寄了出去。

在一個少年的心里,這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信寄出后的日子,等待開始盤踞在每一天里。等待班主任老師哪天來上課,喊自己名字,說:“有你一封信。”那時候,我們班上已經(jīng)有好幾個女生享受這份待遇了。老師有時候偏在下課后發(fā)信,這時又開始細細地盯著老師手里的教科書、教案,看看中間是否夾雜著信封。

等待是揪心的,等待同時讓日子生出些期待,一份期待會給枯燥的生活增添色彩。

又等了些時日,那個有著好聽名字的女生寫來了一封信。從班主任老師手里接過它,不動聲色地放入課桌。翻開課文,端正坐姿,認真聽講。心思卻全在課桌里,全在那個薄薄的信封里。整整一節(jié)課,比前面等信的十天都要漫長。總算等到下課鈴響,待老師離開教室,還和同桌閑聊兩句,待他也走開,才在課間小心地以指尖緩慢地撕開封口。女孩的信并不如我寫給她的那般文采飛揚,但字里行間那份初識的真摯和熱切深深感染了我。回到家,我在小屋昏暗的光線下再次展開那封陌生女孩的信,順著纖弱的筆跡,再度重溫了文字里純真的熱情。

當天晚上,就寫好了回信,激動而喜悅的心跳被小心地藏進一個一個句子里。第二天下午,放學時,自行車拐向郵局,將信寄了出去。接著,又是十多天等待。我從班主任老師手里接到第二封信。接過一封信,似乎收到一份禮物,之前,確切說還沒接到過任何與心靈相關的禮物呢。

這樣的書信往來,為生活平添一些期待。儲存愿望,仿佛儲存了一個一個氫氣球,使人在困頓里抱緊它,一點兒一點兒飛出泥淖去。十四歲的少年,自閉而憂郁,自戀而驕傲,既獨來獨往又渴望心里的聲音被人聽見。在生活中,那時的我總給人不可接近的印象,在書信里,我成了另一個敞開心扉的少年。不斷地向一位從未謀面的女孩,講述自己,講述生活里值得自豪的一面,也談論寫完的文章,談論正在讀的書,談論未來和夢想。這些書信,看上去是在向另一個人描述自己,其實是一個少年自我確認的方式。寄往遠處的信,更像一面鏡子,他在文字里梳理生活明亮的部分,梳理生命中與美好愿望相關的部分,他總是期望把更好的一面展示給他以想象塑造出來的陌生女孩。殊不知,這部分更好的自己,也跳出來擁抱了那個憂郁和悲傷的自己,給他帶來一份意想不到的撫慰。

除了書籍和文學,除了歌聲,除了田野上的薄暮和清風,除了一輪從不食言的月亮,我還以書信的方式,遇到了一些陌生的同齡人,這些靠寫信相識的人,最終都未曾謀面,但借助他們,借助無邊的想象,我完成了與另一個自己的擁抱。

生活誠然艱難,卻并非毫無慰藉。

選自《十月少年文學》2020年第8期

徐海蛟,浙江寧波人,著有《紙上的故園》《寒霜與玫瑰的道路》《別嫌我們長得慢》等,曾獲第四屆“人民文學新人獎”、浙江省第十二屆“五個一工程”獎等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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