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云生
眾所周知,紫砂藝術創(chuàng)作的基礎是對泥性的掌握,是手上的功夫。但是,要創(chuàng)作出成功的作品,必須具備鮮明的立意。不僅如此,紫砂藝術分為紫砂雕塑、紫砂盆、紫砂壺等不同子類,還必須深刻理解不同子類的特定藝術特點,才能以“心”馭“手”,創(chuàng)作出令人眼前為之一亮的成功作品。
明代著名思想家李贄曾經在《童心說》一文中談到:“若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失卻真心,便失卻真人”,又說“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贝_實是這樣,自古以來對童心的歌詠禮贊,就成為諸多藝術永恒的主題。
紫砂雕塑真正成熟是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在紫砂藝術之中是一門較為年輕的子門類。傳統(tǒng)的紫砂雕塑往往聚焦于神仙文士,總體看來,現代性不夠,缺乏鮮活的生活氣息和時代面目。
筆者自從事紫砂行業(yè)以來,一直感覺紫砂雕塑無論是從技藝的完善,還是從主題的豐富,均有很大的突破空間。相對于必須兼顧實用性的紫砂壺而言,紫砂雕塑不拘形體,有更廣闊的創(chuàng)作自由空間。這對我們創(chuàng)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求我們從自然生活或社會背景中提取挖掘素材,讓紫砂雕塑作品具有更強大的藝術表現力。
因此,筆者將眼光投向了兒童。兒童是童心,是人性之初,那么怎樣表現這一主題呢?筆者想起自己的童年生活,想起自己小時候戴的虎頭帽,不禁有了創(chuàng)作的靈感。筆者充分利用了紫砂陶的材質特點,以泥片成型的方式制作,人物身上有逼真質感、一絲不茍的衣紋肌理,也有光滑的手部、臉部肌理,兩相對照,藝術上具有了豐富的張力。在人物的面部塑造上,一個眼睛微閉,一個眼睛張開,均喜笑顏開,純真可愛?;㈩^帽憨態(tài)可掬,線頭自然垂落,衣服褶皺、兒童玩具均惟妙惟肖,兒童手中的土狗也比例得當,很好地充當了“補白”的作用,與兒童頭上的虎頭帽對照,避免了頭重腳輕的視覺感受。
這件紫砂雕塑的制作,有一定的難度。首先是雕塑技法上表現要用泥片成型,其次是細節(jié)表現上,衣服紋理的繁復逼真與皮膚紋理的光滑細膩,均不能出差錯,稍有不足,就無法表現出二者對比的藝術質感,更無法表現出藝術感染力。
形體基本完成,結構確定后,難點是人物的面部神情。既然是孩子,就要生動活潑,要有“神”。經過對人物面部眼睛、鼻子、嘴部的藝術處理,終于使藝術人物“立”了起來,作者達到了“塑形寫神”的創(chuàng)作意圖,觀者也獲得了“經形見神”的審美感受。
相對于“樂童”,筆者接下來創(chuàng)作完成的“盆景壺”在另一維度上拓展了紫砂藝術的表現力。
此件作品的創(chuàng)意,來源于筆者長時間對盆景藝術的關注及熱愛。藝術來源于生活,生活反哺藝術,一個優(yōu)秀的藝術家,一定也是個熱愛生活的人。多年來筆者一直想在紫砂創(chuàng)作中恰當地表現盆景藝術,但是一直沒有找到令自己滿意的形式。從這個角度來說,本件作品可以說完成了作者多年的夙愿。
“盆景壺”底部為長方形,采取紫砂花盆的形式。花盆上面以及壺蓋以綠泥、黑泥混合,表現出綠色青苔和褐色泥土交雜的畫面,具有大自然的氣息。壺鈕以太湖石的形式捏塑。提梁則在虬曲樹枝盆景的基礎上,加以變形,其中有一部分類似鳥首,處于像與不像之間,倒是意趣無窮。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盆景藝術不僅充實、完善了人們日常的審美生活,具有很強的實用價值,它還具有“納天地于一隅”的哲學內涵,是室外真山真水的濃縮精華。審美者徜徉其中,能夠體驗到“天人合一”的至高審美境界。
因此,設計制作“盆景壺”,不能夠追求形狀上的近似,而要表現出充沛淋漓的元氣意念。燒制完成的這件作品,壺蓋壺鈕的綠苔,顏色鮮明生動,提升了表現精度。提梁的樹枝樹干,又重而不厚,力而不拙,一下子提升了整體的表現力度。
無論是紫砂雕塑“樂童”的塑形寫神,還是紫砂壺“盆景壺”的塑形達意,雖然各有藝術表達的側重點,表現了紫砂藝術的豐富表現手段及多樣主題內容,但是,其藝術魅力、人文內涵始終是作品的核心所在,均較為充分地體現了作品的言外之意,意外之旨。無論是“樂童”的童心童趣、爛漫天真,還是“盆景壺”的小中見大,微型乾坤,都從有限之中表現了無限,引發(fā)了審美者與作品之間的藝術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