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昊蘇

（四川大學外國語學院 四川·成都 610041）

1 課后練習及考核

英語學習，僅依靠課堂是不夠的，課后練習作為課堂教學的有益補充，對知識有極大的鞏固作用。但是在民國初期，一些中等學校并未按標準及時布置或批閱課外作業(yè)，對成績的考核也沒有具體的規(guī)定。針對上述問題，1938年四川省政府就課后作業(yè)批改專門發(fā)布訓令指示各縣立中學及女子初級中學：“該校各科教學進度應遵規(guī)定標準按期授畢，各科副本應切實批閱，國文英文數(shù)學三科程度較差應設法提高”。省政府頒布該項訓令以加強對課后練習的管理及監(jiān)督。此外，訓令中還要求英語一科的程度應設法提高。此外，各校也開始注重平時及學期末對學生的成績考核。

具體來看，各個學校對練習和考核的規(guī)定不盡相同。例如，重慶市私立復旦中學對于英語練習及考核規(guī)定如下：“（1）高初中學生每人每周至少須作練習一次每期至少十六次，請先生修改如有缺少應行補足。（2）每次練習題材或就教本內(nèi)習題由教員指定或另選教材由教員商同教務主任依各科性質(zhì)酌定。（3）每次練習記分由教員列入記分冊內(nèi)累積為本期平時成績（占學期成績30%）?！绷硪凰笞憧h立初級中學在1938年學科訓練概述中提到：“每早晚自習抽背國文英語。日?？疾鞂W生成績優(yōu)劣及臨時考試每周舉行周考一次，月考期考成績列優(yōu)等者加以獎勵，不及格者留級”。從各中學的英語課外練習和考核設置來看，可以歸納出以下幾個特點：（1）英語除了課外練習，有的學校還隔周布置作文作為練習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2）臨時考試、周考、月考、半期考試不間斷進行，能隨時督促學生學習，客觀上提高了他們的學習主動性和自覺性。（3）英語教員參與到練習和考試的設置和評閱中，有利于增強師生間的課外互動，使教員對學生情況有更全面的了解，以便改進教學方法，提高教學質(zhì)量。

除了普通中學，作為教會學校的華西協(xié)和高級中學缺乏對考核也有較為詳細的說明。華西協(xié)和高中組成了專門的考試委員會，制定了較為詳細的考試章程，對考試紀律及成績的組成都有明確規(guī)定，對各學科的測驗分類及成績計算也有詳細的論述，相關信息如下：

（1）試驗：（甲）入學試驗.由教務主任呈請校長于本校教職員中敦請若干人組織考試委員會主辦之。（乙）臨時試驗。由教務處定期舉行之。（丙）學期試驗。于每學期末由教務處舉行之。（?。┭a考試驗。學生于試驗時遇有因重病或有重要事故由家庭正式函件證明并事前向訓育處正式請假者得予補考補考時間于開學前舉行之。（2）成績評定法：（甲）各科以六十分為及格。（乙）臨時試驗分數(shù)占該科學期分數(shù)三分之一，學期試驗分數(shù)占該科學期分數(shù)三分之二。（丙）三科不及格者平均不及六十分者均應留級。

這些規(guī)定對英語科同樣適用?？傮w看來，華西協(xié)和高級中學對試驗（測驗）分類細化，對成績評定方法設置周詳。因此，在對考核方面的安排還是十分系統(tǒng)和完備的。除了練習、平時及學期考核外，初高中畢業(yè)會考也是中等學校各項考核方式中的一個重頭戲。1938年四川省第9屆會考時，教育部規(guī)定的會考科目初、高中皆有外國語，并規(guī)定各省市高中畢業(yè)會考及格學生的前列15%和國立中學畢業(yè)學生成績列甲等者（如甲等生超過該校高中畢業(yè)生的15%，只取15%）可免試升學。但到了1940年7月，四川省第13屆中學會考時，初中開始實行英語抽考，部分學校免考。到1943年7月第19屆會考時，初中便不再考外國語。根據(jù)教育部《畢業(yè)會考規(guī)程》的規(guī)定，畢業(yè)會考各科成績均采用百分法。實行會考期間，有關及格和發(fā)放畢業(yè)證書的規(guī)定如下：“會考三科以上不及格者留級”?！坝幸豢苹蚨撇患案裾邷势淅^續(xù)參加下兩屆各該科畢業(yè)會考兩次，及格后方得畢業(yè)。如仍有科目不及格時，應考試全部會考科目”。由此看出，盡管初中會考科目之一外國語（英語）于1943年7月被撤銷，但英語作為主科之一對高中學生能否畢業(yè)仍然起著較為關鍵的作用。

盡管各校在考查方面有一些異同，但各中學在具體評判學生成績優(yōu)劣的時候，往往不會僅僅只看他們的平時或會考成績，而是會參考各項成績來綜合計算出學生的該科總成績。例如1943年，四川江津私立承侯初級中學將以下四項作為了各科總成績的評分依據(jù)（包括英語成績）：（1）日?？疾椋唬?）臨時試驗；（3）學期考查；（4）畢業(yè)考試或畢業(yè)會考。上述規(guī)定說明，各項成績都在學生總成績中占據(jù)了一定比例。這樣便將整學期學生的表現(xiàn)同他的總成績緊密聯(lián)系了起來，避免了學生在學習過程中產(chǎn)生懈怠。另外，由于英語科對于學生能否升入下一年級或畢業(yè)都起著重要的作用，因此，當時英語作為主科在中等英語考試體系中的地位顯而易見。

2 試卷分析

1937至1945年留存的英語試卷較多，為后人的研究提供了資料來源。而把試卷與學生考試成績結合分析，即可對試卷內(nèi)容的設置優(yōu)劣作出客觀的評判。以下是成都縣立女子初級中學1939年第一學期的英語考試試卷：

Ⅰ：Explain the following word and phrase in English：

ambition yield everlong look out impose upon

Ⅱ：Translate the following into Chinese：

How little is……

Ⅲ：Answer the question：

①What lesson can you get from B?

②Why was Cinderella called?

這張試卷的題型單一，只有名詞解釋，翻譯（英翻漢）和回答問題。從內(nèi)容上看，應該來源于所學課本。但是，由于此套考題內(nèi)容太少，知識點覆蓋太窄，考試又只涉及了對幾個單詞或詞組的解釋，翻譯也僅有一句話，問答兩句話，無法系統(tǒng)考核學生的文法知識和閱讀能力。像這樣題型少、內(nèi)容又嚴重貧乏的考題，既不能充分體現(xiàn)學生知識的扎實性，也無法客觀反映學生的真實水平，確實不能說是一份系統(tǒng)、完整的試卷。使用此套試卷的該校甲、乙兩組學生的英語考試成績具體如下：

成都縣立女子初級中學28年度第一學期第11班甲組學生前學期成績一覽表

民國28年9月填報

普通科第一學年第一學期成績英語學生姓名、年齡、性別、籍貫、入學年月略

英語成績依次為：94，90，97，90，96，93，88，83，85，87，78，93，81，82，77，74，88，68，84，89，80，67，76，93

上面兩個班級的學生成績有一個很突出的特點：即考試分數(shù)都處于較高的水平，八十分和九十分占了大多數(shù)。單從考試成績來看，我們定會對該校的學生水平和英語教學質(zhì)量贊揚一番。但是，一套試卷的考核成績太低或太高都說明試題內(nèi)容的標準化存在問題。由于之前即看出了該試卷的諸多弊病，再把試題和過高的成績結合起來分析，便能對此套試卷做出較為客觀的評判：試卷內(nèi)容太過單薄，覆蓋的知識面太少，不能綜合評估學生的英語能力，因此也沒有真正考出學生對所學知識的掌握程度和真實水平。這樣一份出題隨意，考分呈高分“一邊倒”的試卷嚴重缺乏系統(tǒng)性、專業(yè)性和嚴謹性，使考試成了一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表面過場。

另外一套試卷是私立中學之一——四川自貢市私立蜀光中學1939年的高一新生入學英文試題（兩小時）：試卷第一部分分a、b兩題，分別是用英文解釋中學生字，或用中文解釋英文生字。其中中文解釋部分的詞匯大多是諸如“愛國人士、哲學家、平等、奸細”等和戰(zhàn)爭有關、并能體現(xiàn)愛國精神的；而英文解釋部分所選取的詞匯則比較平常，主要是和書本生字相關的如“摹仿、艱難、外國的、基礎、安排”等常用詞，詞性以名詞和形容詞為主。第二部分是選詞完句題，要求將括號內(nèi)錯誤的生字劃掉，例如：“I have(written，writer)a letter.”[9]從文法上講，這是測試的學生對于一般完成時“have done”的了解（動詞有三種形式：一般式、過去式、完成式），written作為write的完成式，是該題的正確答案，故學生應劃掉writer一詞。此部分主要考核的是學生的文法知識，比如動詞的時態(tài)、名詞的所屬及賓格、短語的固定搭配等。試卷第三部分同樣分為a，b兩小部分，a部分要求將名詞的單數(shù)變?yōu)閺蛿?shù)，挑選了一些特殊名詞如“child，（復數(shù)為children）；lady，（復數(shù)為ladies）；sheep（復數(shù)就是sheep）”等。b部分則考核句子的被動語態(tài)，要求將各句由動詞的主動式變?yōu)楸粍邮健?/p>

從內(nèi)容上看，此套試卷內(nèi)容比較完善，比較偏重文法部分，也涉及了對詞匯及短語的考核，但閱讀和寫作能力則未有涉及?？梢?，當時初中畢業(yè)中的英語水平還不算很高，考試內(nèi)容還比較注重基礎知識，既沒有對復雜句型如從句的測試，也沒有包括短文閱讀、造句、翻譯及寫作方面的內(nèi)容。按兩個小時考試時間的題量來看，試題內(nèi)容還是顯得略少，但比起成都縣立女子中學的試卷，還是要豐滿許多，試題設計也要科學很多。遺憾的是，史料中缺乏此套試卷的對應學生成績，因此無法對其進行更深入的分析?？偟膩碚f，上面的兩份試卷或多或少地反映出了公私立中學校英語考卷的一些弊病，那么在英語教學水平較高的教會學校，情況又如何呢？1942年，華西協(xié)和高中的檔案中留存了一份英語考卷，內(nèi)容(節(jié)錄)如下：

Grammar-Idiom-G（語法—成語）

Write the words needed in the blanket：

請?zhí)钊胂铝懈骶淇瞻祝ú幌拮謹?shù)），凡示有括號內(nèi)之動詞則將該動詞之正確變化書出

（1）There…not enough people here now.

（2）He came while I…(eat)dinner.

（3）His father and mother…very kind to him.

（4）How many times…h(huán)e in Chungking last year?

（5）His mother… (die)last night.

……

Correct the mistakes in these sentences：

請將以下句子中的錯誤改正：

（1）Please let me to go home.

（2）He has not any money here.

（3）What kind dog is that?

（4）I am sure we cannot to win.

（5）How he do that so quickly?

……

華西協(xié)和高中的試卷只有兩種題型：填詞和改錯，形式略顯單調(diào)。但從內(nèi)容上看，所囊括的知識點卻比較多：檢測了名詞單復數(shù)、所屬名詞、動詞的第三人稱單數(shù)、動詞的不同時態(tài)、被動式、不定式、be動詞、副詞的用法及形容詞比較級。不僅有對句型，也有對詞性和語法等等的考核，包含面較廣。和縣立女子中學英語試卷出題隨意、內(nèi)容零散的特點相比，此卷較全面地體現(xiàn)了出題者的嚴謹態(tài)度和專業(yè)素養(yǎng)，能夠較充分地考核學生的知識水平，算是一份設計比較系統(tǒng)的考卷。但此卷也存在不足之處：作為一份高中試卷，考題過多地側(cè)重對語法知識的測試，缺乏閱讀理解和問答部分，即沒有涉及對閱讀和寫作的考核。那么，參加此套考卷考試的學生成績又如何呢？從分數(shù)上看，華西協(xié)和高中的學生成績并沒有像成都縣立女子中學一樣，呈現(xiàn)高分一邊倒的趨勢：（其中畢業(yè)成績即為此套試卷成績）。

該試卷的成績表顯示，華西協(xié)和高中的學生無論是平時、會考還是畢業(yè)成績，七十分數(shù)段的都占了大多數(shù)，其余的則是屬于低分段的六十多分和高分段的八十多分，沒有九十分以上的成績，普遍低于縣立女子中學。這難道證明，教會學校學生的英語水平比公立學校的低嗎？答案當時是否定的，恰恰相反，這樣一份中等成績偏多的試卷恰好體現(xiàn)了題目的全面性和公平性，并顯示了該試卷較高的標準化程度。因此，相比縣立女中的英語考卷，華西協(xié)和高中的試題更為科學、客觀、專業(yè)。

除了各校自己編寫的英語試卷，會考的試卷質(zhì)量又如何呢？四川省第20屆（1943年）中學生畢業(yè)會考高中英語的試題如下所述：第一部分是英譯漢，甲、乙組同學分別翻譯不同的一段文字。兩組翻譯內(nèi)容大相近庭：甲組是一個名人名句的段落，大意是人應該聽從權威者的建議做正確的事情。乙組內(nèi)容則摘錄于時事英文報紙，是關于艾遜豪威爾將軍率領軍隊在二戰(zhàn)中的最新戰(zhàn)況，以及英國與加拿大軍隊的軍事行動。將兩篇段落進行比較，乙組的翻譯難度要明顯高于甲組。第二部分是短句改錯，主要測試學生的語法知識如形容詞比較級、動詞過去式及完成式的區(qū)別、短語固定搭配如“in front of”（在…前面）和“in thefrontof（在…空間內(nèi)的前面）”的區(qū)別。此外，改錯中首次出現(xiàn)了對于從句的考核，比如“if”讓步狀語從句。第三部分則要求學生用英語句子來解釋簡單圖畫，圖畫大意為“你太困了，應該休息”之類。最后一部分為命題作文，甲組題目是“冬天的一天”，乙組是“健康的價值”。從作文的體裁看來，甲組考核的是敘述文，乙組則考核議論文，乙組難度相對較大。在1945年的第22屆高中會考中，英語試題和第20屆的題目難易程度相當：翻譯部分甲組依然為一般文字，乙組是二戰(zhàn)戰(zhàn)況。作文甲組仍是敘述性文章，乙組為議論文。這說明，即使到了戰(zhàn)爭后期，乙組英語會考內(nèi)容仍與抗戰(zhàn)時事緊密結合，除了考核學生的英語水平，也旨在培養(yǎng)學生的愛國情操。高中會考對于文法（語法）的考核雖然沒有中學的試卷那么細化，但是對于英語綜合能力的考核則要寬泛很多，包含了翻譯、從句及作文。此外，詞匯的考核也包括了更多常用詞匯，甚至還出現(xiàn)了一些大詞（拼寫較長，用于正式場合的詞匯）。綜合兩套四川地區(qū)的會考英語試卷內(nèi)容來看，會考試卷所覆蓋的知識面最廣，題型最多，除了句子改錯，還包含了難度較高的翻譯、看圖寫作及命題作文。因此，英語會考試卷的試題質(zhì)量在上述提到的四種試卷（公立、私立、教會及會考試卷）中應該是最高的，甚至高過了華西協(xié)和高中的英語試卷。這樣難度的會考試題對于教會學生來說相對容易，（從上表中華西協(xié)和高級中學的會考成績上看，通過率基本為100%），但對于一些英語教學水平較差的公私立中學學生來說，要想通過或取得較好的分數(shù)則有一定的難度。

綜上所述，1937至1945年，四川中學對英語科目的課外作業(yè)、平時考查、學期測驗及畢業(yè)會考方面均有較為系統(tǒng)和明確的規(guī)定，對英語總成績的計算也參考這些成績來評定。另外，通過對各類英語試卷及相應的學生成績的分析，均能看出各類中學之間的區(qū)別?？偟膩碚f，會考試題的考核內(nèi)容最為全面，而教會中學的試卷質(zhì)量要高于私立中學，私立中學又略高于一些公立中學。但這些結論僅是基于對當時留存不多的一些試卷的分析上得出的，不一定十分客觀和公正。本文希望通過對當時四川幾所具有代表性中學的英語科目的考核情況，對當今的中等英語考核提供一定的參考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