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暉速短炬,走海無停川。
冀餐圓丘草,欲以還頹年。
此事不可得,微生若浮煙。
駿發(fā)跨名駒,雕弓控鳴弦。
鷹豪魯草白,狐兔多肥鮮。
邀遮相馳逐,遂出城東田。
一掃四野空,喧呼鞍馬前。
歸來獻所獲,炮炙宜霜天。
出舞兩美人,飄飖若云仙。
留歡不知疲,清曉方來旋。
薦詩丨 陳可抒
“鷹豪魯草白,狐兔多肥鮮!”門一被推開,便傳來李白大聲的吟誦。
然后是高適爽朗的笑聲:“吾愛鷹隼,更愛狐兔。”
李凝則適時地接言道:“狐肥兔鮮,人間美味!”眾人哈哈大笑,直上二樓。
自從長安翰林院歸來,告別了“談笑皆王公”的生活,李白就一路東行,來至梁宋之地,索性玩它個痛快。
這一日,眾人往孟諸古澤去打獵,滿載而歸,按慣例,在單父東樓擺下酒席,又招來歌姬若干,一時間花團錦簇,人心歡悅。
“諸公,我等今日還是不醉無歸!”李凝作為主人,大聲宣布。
“凝弟!”李白乜斜著眼,“今日月色朣朧,使我醉則容易,歸去甚難?!?/p>
“對,醉也不歸,醉也不歸!”高適朗聲吟道:“兀然還復醉,尚握尊中瓢!”
杜甫則在角落里緊緊地擠著,微笑著一言不發(fā),在心中喊了聲“好”。
歡樂,就是歡樂。王侯將相又能如何呢?在翰林李白眼中,不過也是“銀箭金壺漏水多,起看秋月墜江波,東方漸高奈樂何”。說到底,總歸是豁達與歡樂罷了,概與身份、追求、理想、命運這些勞什子統(tǒng)統(tǒng)無關。
剛離開長安,李白還曾想去專心習道術,吃一吃圓丘草,念一念長生訣,但他很快就想通了:“此事不可得,微生若浮煙?!钡共蝗纭俺鑫鑳擅廊?,飄飖若云仙”來得直接?!言谙删?,夫復何求?
那一年,李白四十四歲,精力卻如少年,嘯聚三五知己,往往通宵達旦。“留歡不知疲,清曉方來旋?!?/p>
那一年,杜甫三十三歲,卻老成如衰翁,欣賞著高、李等人的縱情歡樂,自己卻仿佛總有許多心事,怎么也說不出口。
多年以后,杜甫腦中總是盤旋著李白的飛揚:“鷹豪魯草白,狐兔多肥鮮!”
他也拿起筆,想了想,眼前卻又浮現(xiàn)出世間的悲哀種種,終于還是提筆寫下:“清霜大澤凍,禽獸有余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