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我的琴聲嗚咽 淚水全無
我把這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一個叫馬頭 一個叫馬尾
我的琴聲嗚咽 淚水全無
遠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鏡 高懸草原 映照千年歲月
我的琴聲嗚咽 淚水全無
只身打馬過草原
薦詩丨 流馬
作為海子的代表作,《九月》大概是最為人所熟知的,特別是經過周云蓬傳唱之后,已經成了文藝青年知識譜系里的標配,熟悉到似乎無須再提及的地步。但是《九月》依然是《九月》,就算到了九月,仍然沒有那么容易就想起它。人們能夠想到海子的日子,都集中在三月。三月,是詩人的生月和忌月,而九月是什么呢?我以為,九月,很可能是詩人的降靈之月、神賜之月。
關于這首詩,大家聽慣了周云蓬,應該知道周云蓬其實是從張慧生那里學到的曲子,然后加以整理和改編。而英年早逝的張慧生是另一個傳奇。我們不妨聽一聽他所創(chuàng)作的《九月》,這保留在人間的原初版本。
關于這首詩的解讀,已經很多。陳可抒在其出版的評注版《海子抒情詩全集》中認為,這首詩寫的是海子的理想(遠方)與生活(草原)不能融合統(tǒng)一的痛苦和糾結,最終只能將遠方的理想埋葬在生活的草原。“只身打馬過草原”表達的是理想幻滅之后“決絕而無助的孤獨”。這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最質樸最直接的解讀,沒有引經據(jù)典敷衍鋪陳地去為一首詩不斷賦魅。
毫無疑問,這是一首幻滅之詩。秋天是幻滅的季節(jié),而九月是幻滅的開始。眾神死亡是季節(jié)使然,也是時代的斷裂。希望在遠方,而遠方遙不可及。野花不是幻滅之花,卻是遠方的信使,它提醒著遠方的可信,但也昭示著遠方之遠。
遠方之遠,遠在一把馬頭琴嗚咽的琴聲里,無限遼闊,悵望無極;遠方之遠,遠在一把馬頭琴的琴身上,從馬頭到馬尾,從琴身到琴弦,看似親近,觸手可彈,但中間存在著一個不可測度的神秘地帶。你看得到起點,也看得見終點,但永遠不知道如何從起點走到終點。我覺得這是海子所謂理想幻滅的真正原因。
一個至剛至熱的詩人,看到了屬于他的幸?!霸姼琛薄巴跷弧薄疤枴?,但他永遠不知道該如何抵達,如何成就?!扒俾晢柩?淚水全無”,空有一首絕妙好曲,缺少的是彈奏的技藝。
“只身打馬過草原”,仍然只是一種寄托,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行動。在眾神死亡的草原上,只身打馬過草原的人終有一死。明月如鏡映照千年歲月,多少人就是這樣將自己和遠方一起交付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