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王麗珍
秋涌千重浪,稻熟遍地黃。最美金秋時,盡是稻谷香。初秋,老家村前村后成片成片的稻子成熟了,金黃的稻浪翻滾似金發(fā)少女在樂曲中翩翩起舞,仿佛在告訴人們,今年又是一個收獲的季節(jié)。
記得我10歲的時候,也是一個稻子成熟的季節(jié)。那時候,家里有六七畝稻田;在稻子約八分熟時,人們就開始收割稻子了。當時沒有聯(lián)合收割機,收割工具主要是鐮刀,每家完成收割都要好幾天。
在一個收割稻子的早晨,天還沒亮,我迷迷糊糊就被叫醒,跟著父母踩著露水,手里拿著已磨得錚亮錚亮的鐮刀去村南的自家田邊割稻。
來到田邊,父親帶著我下趟,按照栽秧時六棵一排的次序,他用鐮刀把稻子放倒。這是我第一次下田割稻,父親只讓我四棵一排割,并指導我正確的收割方法:腰稍彎曲,左手抓住稻穗的下方,右手持鐮刀將左手抓住的稻子從根部割斷,割時盡量離稻樁稍近一些,割下的稻子一鋪子一鋪子的碼放在左手邊,最好懸空放在稻樁上,使稻子不至于貼服在地上不利于晾曬,也方便后期拾起捆扎。母親在一旁再三囑咐我別割到手指和腳踝。
割稻的早上有露水沾衣,我彎著腰,慢慢地割著,先前還在我前面不遠的父母,一會功夫就割完一行,轉瞬就另起一行了,只是我仍在第一行緩慢行進著,彎腰久了,慢慢直起身透透氣,感覺都有些直不起腰。
快到中午時,烈日正當空,稻田里熱氣蒸人,汗水順著臉頰滴下來,讓我真切體會到什么叫“汗滴禾下土”,我的前胸后背早已濕透,嗓子干渴難耐,總是割一行就奔到田埂邊,拿起水壺灌一通水。最后,一肚子的水咕嚕咕嚕,走路都能感覺到里面在晃動。每當堅持割到頭時,我恨不得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不想起來。望著長長的一趟田,心神疲憊,真想扔下鐮刀倒地不起。疲累時就容易出錯,很不幸,在我割稻走神時,一甩鐮刀把腳趾給劃破了一個口子,血流不止,母親從田里抓起一小把濕潤的粘土給我敷上,很神奇的居然就止血了。
父母看我割傷了,加之一畝地的稻子快割完,給了我一元錢,讓我到附近學校的小商店去買東西吃,我像一只掙脫牢籠的小鳥,興高采烈去買了兩包沙琪瑪,一口咬下去,香甜脆爽的味道,讓我至今都對這種零食情有獨鐘。
割完稻子晾曬一兩天就可以捆扎運回家了。這天,我們全家出動,一起去收稻子。父親推著農(nóng)用板車,只見他將一束束稻子整齊地碼放在板車上,再仔仔細細地捆扎牢固,堆起來足足有一人多高。父親又給我在扁擔兩邊各捆扎好五束稻子,我咬咬牙上肩,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父親在前面拉著板車繩子,母親在后邊推著助力,我亦步亦趨挑著稻子在后面跟著,剛開始還顯得有些輕松,能快步走,越到后來就越感覺肩上有千斤重擔,走路幾乎就是在挪了,一邊咬牙堅持著,一邊心里嘀咕怎么家里還這么遠?。渴裁磿r候能到???一分神,腳下一空,居然掉進了田埂中間的水溝里,好在水溝里干枯沒水,我掙扎著爬起來,復又挑起稻子,終于艱難到家,把稻子卸下。
挑稻子一天下來,我的肩膀都被磨得通紅,有一處還些許磨破了皮,就在我暗自嘆息農(nóng)村孩子命苦時,看著父親肩膀說被繩子勒出地深深地印子,兩邊肩膀好多處都是被磨得慘不忍睹,不忍細看;母親捆扎稻子的手掌手臂到處皸裂時,我慚愧地低下了頭。相比父母,我吃得這點苦簡直就不值一提。
稻子全部收歸家后,接著就是打稻谷了。打稻谷機有手工打和機械打兩種,其中機械打省時省力,還打得特別干凈,但是機械打谷機,村里臺數(shù)有限,都是要輪流借用,我家好不容易輪到了,準備吃過晚飯后開始打。為什么非要到晚上呢?因為那時農(nóng)村供電不足,白天時常會拉閘限電,只有晚上電力供應時間稍長。
父親拿出家里最亮的一只燈泡安裝在院子里,院子瞬間亮如白晝,打谷機的電源也裝好了,閘刀一推上,就響起了打谷機轟隆隆的聲音。我和弟弟站在稻谷垛上,主要負責傳遞稻子,隨著稻谷機的不停翻轉,稻谷垛一點點地矮了下去。一番下來,我和弟弟累得手也酸了,父母雖然頭上戴著草帽圍著毛巾,也還是被稻子的灰塵和草屑弄得一片狼藉。
稻子打完了,我們把稻草碼放成稻草垛。在缺少能源的農(nóng)村,這是不可多得的做飯燃料。通常草堆最底部要小些,中間部分大些,上部漸漸收小,最頂部用一把大蓋子收頂,整個草堆呈壇形。新打出的稻谷有熱氣不能捂,被推開鋪滿在農(nóng)家小院里,要在烈日下曝曬兩三天,就可以顆粒歸倉。
稻花香里說豐年。隨著各種農(nóng)用機械化的普及,昔日農(nóng)家那繁重、緊張而忙碌的景象,早已逐漸淡出視野,化作模糊的記憶。給人們留下的,是對如今美好生活充滿感恩的心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