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雲(yún)鳳

(臺灣海洋大學(xué)共同教育中心)

一、前 言

“兆序”，又稱作“序數(shù)”，是在甲骨上用來記録卜兆的占卜次序，通常被刻寫於卜兆的上方。兆序獨立於卜辭之外，但卻與卜辭密切相關(guān)。它能幫助釐清同版及異版各卜辭之間的關(guān)係，將看似散亂無章的數(shù)條卜辭聯(lián)繫成爲(wèi)一個整體。它也是研究殷人占卜習(xí)慣的重要資料。例如張秉權(quán)先生的“成套卜辭”説，即是在“兆序”的研究上提出的。此外，“兆序”還能協(xié)助辨別殘碎甲骨的部位，以利甲骨的綴合。然而由於“兆序”不是卜辭，而且排列行式錯綜複雜，有時要判讀某個兆序歸屬於哪條卜辭並不容易，這也一直爲(wèi)研契者所忽略。筆者近日研讀《殷墟文字丙編》，(1)中研院史語所： 《殷墟文字丙編》，臺北： 中研院史語所1967年初版，1992年景印一版。發(fā)現(xiàn)各家對部分甲骨卜辭上兆序的歸屬判讀仍有許多討論空間。判斷這些錯綜複雜兆序的歸屬，必須掌握兆序刻寫的習(xí)慣，綜觀整版甲骨兆序的排列規(guī)則，卜辭的行款分布，以及正反卜辭刻寫位置。筆者重新考察《殷墟文字丙編》整版卜辭兆序的分布及契刻規(guī)律，仔細覆核原拓，嘗試對兆序的歸屬進行較合理的判讀。本文初步提出對《丙》3、《丙》41、《丙》51、《丙》55、《丙》83、《丙》98、《丙》231七版卜辭及兆序關(guān)係的校讀，以祈方家指正。

二、殷墟卜辭兆序校讀七則

本文以胡厚宣主編《甲骨文合集釋文》(2)胡厚宣： 《甲骨文合集釋文》，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99年。又縮印本，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9年版。(以下簡稱《合集釋文》)及張秉權(quán)《殷墟文字丙編考釋》(以下簡稱《丙編考釋》)進行比勘校訂。當(dāng)二家釋文對兆序判讀有差異時，通過覆核原拓，考察整版卜辭兆序分布情況及其契刻規(guī)律，找出較爲(wèi)合理的釋讀。而在二家釋文的兆序釋讀皆一致，但有疑慮之處時，則仍須綜觀整版正面卜辭及兆序的分布情況，重新作出判斷。

(一) 《丙》3(《合集》7352)

此版有若干卜辭的兆序判讀可商，現(xiàn)將需要討論的卜辭釋文(3)所引釋文及辭序暫依胡厚宣： 《甲骨文合集釋文》，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9年版。節(jié)録於下，摹本圖示請見附圖一。(4)本文摹本選自張惟捷、蔡哲茂： 《殷虛文字丙編摹釋新編》，臺北： 中研院史語所2017年版。又，本版所引摹本及拓本均依版面大小加以縮減比例。圖中圈列爲(wèi)本人爲(wèi)方便讀者審核閲讀所加；下同。

(16) 勿隹王往。一

(18) 勿隹王。一二 二告

(20) 勿隹。一

(21) 今夕雨。一二三

(22) 今夕不其。一二三

依據(jù)上引釋文的兆序知本版(9)、(10)正反對貞爲(wèi)一組，(15)—(20)分別爲(wèi)三組正反對貞，而(21)、(22)對貞又獨立爲(wèi)一組。首先，第(9)、(10)二辭在龜甲下方左右兩側(cè)，兆序分別由中間千里綫向外呈現(xiàn)。此兆序各家釋文皆判讀爲(wèi)“一二三四”，兆序“一二三”皆由內(nèi)而外刻寫，兆序“四”則刻寫於“二”之下。仔細檢視，第(9)辭的兆序“四”上方有一條界畫，顯示“四”與上方的“一二三”三個卜兆應(yīng)是分屬於不同占問內(nèi)容的卜辭，由此判斷左右甲上的兆序“四”並不屬於(9)、(10)二辭，(9)、(10)二辭的兆序應(yīng)該僅有“一二三”。承此，原釋文兆序“四”的所屬卜辭爲(wèi)何呢？我認爲(wèi)左右甲下的卜兆“四”應(yīng)該分別歸屬於甲版最下方靠中間千里綫的另一組對貞： 第(19)辭“王”及(20)辭“勿隹”。而各家所釋原屬於(19)、(20)辭的兆序“一”，則是分屬刻寫於卜兆“一”正背面的反面第(3)辭“于妣己”及第(4)辭“勿于妣”二辭(見下圖所示)。

《丙》3 摹本局部

《丙》4 摹本局部

其次，(17)辭兆序各家皆釋“一”，檢視較清晰的《乙》5403，此辭上方雖殘缺，但仍能看出此辭卜兆位於該辭的右上方，卜兆豎畫的頂端有一清晰可辨的兆序“二”，應(yīng)即屬於第(17)辭，各家皆誤釋此辭的兆序爲(wèi)“一”。第(18)辭的兆序“一”，細審之，不知位於何處。該辭的兆序應(yīng)該只有一個，即其左側(cè)的卜兆“二”。由此可知，本版(15)、(16)；(17)、(18)；(19)、(20)應(yīng)爲(wèi)同一組正反對貞的成套卜辭，由(15)—(20)六辭的刻寫行款更能觀察到彼此的成套關(guān)係，六辭皆迎兆刻寫於所屬卜兆的內(nèi)側(cè)。此組成套卜辭的貞問順序爲(wèi)(15)、(16)辭是第一次貞問，(17)、(18)辭是第二次貞問，(19)、(20)辭爲(wèi)第四次貞問。然而，正如張秉權(quán)先生所言成套卜辭序數(shù)應(yīng)是相連的，此組成套卜辭何以沒有第三次貞問呢？事實上，第三次貞問並沒有缺漏，只是占卜者並未將第三次貞問的卜辭刻寫下來，記録此組成套卜辭第三次貞問的兆序“三”本是分別被誤判讀爲(wèi)第(21)、(22)二辭“今夕雨？ /今夕不其？”的卜兆“三”。(5)右甲的兆序“三”在拓本《乙》5403不見，但《丙》3的拓本上則依稀可辨識。成套卜辭有某次或某若干次未刻卜辭的例子，例如《乙》6966：

二

上組第二次貞問未刻寫卜辭，可資參證。

綜上所述，此版從第(9)—(22)辭的兆序釋讀應(yīng)修訂如下(摹本圖示請見附圖二)：

(16) 勿隹王往？一

(18) 勿隹王？二 二告

(19) 三

(20) 三

(22) 勿隹？四

(23) 今夕雨？一二

(24) 今夕不其？一二

(二) 《丙》41(《合集》248正)

此版爲(wèi)一完整之龜腹甲，其中記録了兩套成套卜辭，胡、張二家對其中的兆序判讀有別，現(xiàn)將二家釋文引之如下：(6)釋文中的A、B、C、D爲(wèi)筆者所標(biāo)注，以利行文討論。

《》《》A。B。C。D〔〕ABCD〔〕

依據(jù)二家釋文知A、C爲(wèi)一成套卜辭，B、D爲(wèi)一成套卜辭，二家對二套卜辭的第三次占卜的歸屬判斷有別。檢視此版拓片可知二套卜辭的刻寫位置皆位於前甲千里路兩側(cè)，行款走向皆由下往上。二家釋讀的差異圖示如下(見下頁)：

《丙》41摹本局部(胡厚宣《合集釋文》的釋讀)

《丙》41摹本局部(張秉權(quán)《丙編考釋》的釋讀)(7)二圖示之摹本均引自張惟捷、蔡哲茂： 《殷虛文字丙編摹釋新編》，頁46。

筆者認爲(wèi)當(dāng)以胡釋的兆序歸屬爲(wèi)是，理由有三：

② 此二成套卜辭布局走向爲(wèi)自下往上，下方二辭的兆序“一、二”由中間自內(nèi)而外，轉(zhuǎn)而向上，緊接兆序“三”，此兆序“三”逆行而上正好銜接在內(nèi)的兆序“四”，再由內(nèi)而外接兆序“五”。如此釋讀完全符合此二成套卜辭由下而上、由內(nèi)而外的行款走向。

③ 上下方二辭文字的起刻是緊挨所守卜兆的首兆序數(shù)刻寫的。下方的A、B二辭緊挨兆序“一”刻起，所守兆序爲(wèi)“一、二、三”；C、D二辭則緊挨兆序“四”刻起，所守兆序的開端自然爲(wèi)“四”，而非兆序“五”上方的卜兆“三”。此首甲左右二側(cè)之兆序“三”應(yīng)屬於甲上兩側(cè)“貞：乎伐？”、“貞： 勿乎伐？”二辭。

承此，二成套卜辭兆序的歸屬當(dāng)以胡釋爲(wèi)是，(8)《甲骨文合集釋文》中原釋的二兆語“二告”皆非。修訂釋文如下：

(三) 《丙》51(《合集》272)

此版龜腹甲正反二面均有多條卜辭分布其上，正面可辨識的兆序共43個。張秉權(quán)《丙編考釋》及胡厚宣《合集釋文》除了在個別釋字上有出入外，對於卜兆兆序的判讀並無二致?，F(xiàn)將《合集釋文》此版正反面釋文引録於下：

一 一 一(10) 二牛。

丙51《甲骨文合集釋文》釋文圖示

細審此版正反面卜辭和兆序的分布，可以發(fā)現(xiàn)胡、張二家對正面卜辭兆序的判讀恐有可商。此外，反面的卜辭亦皆能在正面找到對應(yīng)的兆序。現(xiàn)針對有問題的釋讀分項討論之。

1. 正面第(1)、(2)辭原釋：

(2) 一二三四

12

《丙》52摹本局部

2. 正面(3)、(4)、(5)三辭原釋：

三辭分見於殘甲的下方，(3)、(4)二辭見於右甲，第(5)辭殘缺見於左甲。由上引釋文可知，(4)、(5)二辭爲(wèi)一組正反對貞卜辭，共卜問五次，而第(3)辭則爲(wèi)另一獨立的同事之卜，共卜問四次。細審第(4)辭的兆序，兆序“五”與前面四個卜兆相距甚遠，反而是第(3)辭整辭圍繞這個卜兆“五”刻寫，承此，判斷原釋作第(4)辭的兆序“五”實應(yīng)屬於第(3)辭。由此判斷(3)、(4)辭實爲(wèi)成套卜辭的關(guān)係，正確辭序應(yīng)改爲(wèi)：

此組成套卜辭的辭例後問較先問完整，而成套卜辭亦見後問辭例較先問完整的例子，可參見《丙》381(《合集》900)：

第(5)辭反貞卜辭缺了兆序“四”，殘留“一二三”三個兆序，與(3)辭屬正反對貞的關(guān)係，序數(shù)依前面正貞的第(3)辭“貞： 于祖辛？一二三四”，對應(yīng)修訂作“一二三〔四〕”。

3. 正面第(6)、(7)、(8)、(9)四辭原釋作：

上面(6)、(7)辭在甲版上方中間左右正反對貞，(8)、(9)辭在甲版上方兩側(cè)正反對貞，四辭的兆序應(yīng)該結(jié)合反面相同位置的卜辭重新作出更適切的判讀。首先，第(6)、(7)辭皆跨卜兆“一”迎兆刻寫，並未跨寫至其旁的卜兆“二”，其中第(7)辭的“匄”字，分明卜兆“二”周遭尚有空間可以安置，但“匄”字偏緊挨著卜兆“一”刻寫。此一行款分布，表明原釋屬於(6)、(7)辭的“二”，應(yīng)另屬他辭。

其次，第(8)、(9)二辭直接刻寫於卜兆“一”上，屬於犯兆卜辭，而且所犯的卜兆序數(shù)“一”，並未被刮削，顯然不是廢兆。那麼，左右甲被犯的兆序“一”是否就是屬於(8)、(9)辭的兆序呢？如果是，則左右甲兩組由內(nèi)而外的“一二三四”(左甲的二三四殘泐)序數(shù)皆屬於(8)、(9)辭，各家釋讀皆無問題。然而，如果依各家解讀，那麼，這兩組被犯的兆序“一”正反面相對位置上，各有圍繞此兆刻寫的兩條卜辭便無可以歸屬的卜兆了。兩辭釋文：

(7) 于妣庚？(刻寫於第(9)辭的正背面)

由反面二辭的刻寫位置看，它們皆各自圍著卜兆“一”的鑽鑿刻寫，很明顯正面左右甲橋上平齊的這兩組“一二三四”的兆序，應(yīng)分別屬於上引反面第(5)、(7)二辭。也就是説，正面第(8)、(9)辭所犯之兆並非它們的卜兆，二辭的兆序，應(yīng)該是位於二辭靠內(nèi)側(cè)的卜兆“二” (原判讀爲(wèi)第(6)、(7)辭之兆)。承上所述，本版第(6)、(7)、(8)、(9)四辭的釋文應(yīng)修訂爲(wèi)：

(6)、(7)及(8)、(9)應(yīng)是針對同一件事，不同面向的第一、二次貞問，在武丁卜辭中有將此不同面向的問題合併於一辭的例子：

綜觀此版正面有許多未刻寫卜辭的兆序，皆屬於反面相對應(yīng)位置的卜辭，例如左右首甲的四個卜兆屬於反面的(1) 、(2)辭；左右中甲上的二個卜兆分別屬於反面的(3)、(4)辭；右前甲下端由內(nèi)而外的三個卜兆“一”，則分別屬於反面的(8) 、(10) 、(12)三辭；左前甲下端由內(nèi)而外的三個卜兆“一”，則分屬反面的(9) 、(11) 、(13)三辭。現(xiàn)將此版修訂後的釋讀和正反面對應(yīng)辭例引録於下(摹本圖示請見附圖三、四)：(11)摹本使用張惟捷、蔡哲茂： 《殷虛文字丙編摹釋新編》，頁56、57。

(四) 《丙》55(《合集》6460)

此版胡厚宣《合集釋文》的釋讀爲(wèi)：

各家對此版卜辭兆序的釋讀均相同。張秉權(quán)論述此版正面各條卜辭的關(guān)係時説：

這一版第(1)、(2)辭各有4個卜兆，第(3)、(4)、(5)、(6)等四辭只有一個卜兆，它們的序數(shù)都是“四”，那是第四次占卜的坼兆，其第一、二、三、四次，顯然不在這一甲上舉行，這一版可能是成套腹甲中的第四版，不過它上面的卜辭，只有一部分是成套的，如(3)、(4)、(5)、(6)等辭是成套腹甲中成套卜辭之第四辭。其中第(1)、(2)兩辭，則非成套的卜辭。(12)張秉權(quán)： 《殷墟文字丙編考釋》上輯(一)，臺北： 中研院史語所1967年版，頁88。

張氏認爲(wèi)(1)、(2)二辭非成套卜辭，獨立於(3)、(4)、(5)、(6)成套卜辭之外。然而，如果將此版反面卜辭結(jié)合來看，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張氏對本版(1)、(2)二辭理解應(yīng)是有誤的。爲(wèi)方便説明，現(xiàn)將(1)、(2)二辭所在位置的正反面摹本節(jié)録於下：

《丙》55局部

《丙》56局部

據(jù)上引正反面摹本，明顯可知位於正面左右首甲的“一二三”各三個卜兆應(yīng)該分別屬於其正背面左右首甲的二辭“乎雀往于？ /勿乎雀往于？”，而並不屬於正面(1)、(2)二辭。(13)此版兆序的修訂已見於何會《殷墟賓組卜辭正反相承例研究》，首都師範(fàn)大學(xué)碩士論文，2009年。頁15。正面(1)、(2)辭的兆序應(yīng)與(3)、(4)、(5)、(6)四辭相同，皆只有序數(shù)“四”一個卜兆。也就是説(1)、(2)、(3)、(4)、(5)、(6)六辭應(yīng)該皆屬於成套腹甲中成套卜辭的第四次占卜，此版應(yīng)是成套腹甲中的第四版。整版卜辭的釋文和正反對應(yīng)狀況應(yīng)修訂爲(wèi)：

(五) 《丙》83、《丙》84(《合集》5775正反)

此版正面卜辭及兆序分布井然有序，易於判讀，因此，各家的釋讀皆正確可信。唯對於反面一條刻辭的理解有討論的必要。此條反面刻辭“戊子卜，爭。己丑雨”?？虒戩墩娴?10)辭“貞： 至于庚寅迺既，若？一二三四”的正背面位置上，現(xiàn)將此部位的正反面摹本(14)摹本采用張惟捷、蔡哲茂： 《殷虛文字丙編摹釋新編》，頁84、85。對應(yīng)的節(jié)録於下：

根據(jù)正面的摹本可知，第(10)辭刻寫右後甲頂端與右前甲之交界處，與位於左甲相對位置的第(11)辭“勿至于庚寅，不若？一二三四”爲(wèi)正反對貞卜辭，二辭皆各守四個卜兆，左右甲四個兆序排列規(guī)整，皆由內(nèi)而外，再由下而上刻寫。由此再檢視反面“戊子卜，爭，己丑雨”一辭的分布位置，正位於第(10)辭的反面，二辭基本上是重疊刻寫於甲骨的正反面。各家對反面此辭皆獨立視爲(wèi)一辭，例如張惟捷、蔡哲茂《殷虛文字丙編摹釋新編》：

反面釋文： A戊子卜爭： 己丑雨。(16)張惟捷、蔡哲茂： 《殷虛文字丙編摹釋新編》，頁482。

張、蔡二氏此書釋文的特點是結(jié)合正反面卜辭釋讀，若反面刻辭屬於正面卜辭之前辭、占辭、驗辭，則皆會將相關(guān)的反面卜辭，以括號引録於正面卜辭之側(cè)，而此版二辭張氏並未作如此處理，顯見張氏也將反面“戊子”一辭視作獨立之卜辭。

承此，如果依各家的釋讀，就會産生一個問題，反面“戊子”一辭無法在正面找到屬於它的卜兆，如此一來，此辭成爲(wèi)一條沒有卜兆的卜辭了。但這似乎並不合理。因此，重新審視此部位的正反面刻辭，我認爲(wèi)反面“戊子卜，爭”應(yīng)是正面第(10)辭的前辭，而“己丑雨”則屬於第(10)辭的驗辭。據(jù)此修訂第(10)辭的釋讀爲(wèi)：

卜辭有見命辭問某日祭祀，驗辭追記祭祀日雨不雨的例子，如：

本版正面第(10)辭與反面“己丑雨”的占卜記録應(yīng)與《合集》11497的辭例相類，可互參。由此可知，將正反面刻辭結(jié)合兆序一起判讀，確實有助於對整版卜辭關(guān)係的理解。

(六) 《丙》98(《合集》10613)

此版爲(wèi)一完整之大龜腹甲，其中一組成套卜辭的兆序釋讀，胡、張二家釋文並無二致，現(xiàn)引張秉權(quán)《丙編考釋》之釋文於下：

甲午卜，賓(筆者案： 刻在反面，《丙》99)

(3) 介？六(18)張秉權(quán)： 《甲骨文與甲骨學(xué)》，臺北 ： 編譯館1988年，頁225。

《丙編考釋》的卜辭與兆序關(guān)係見下方摹本(19)摹本采用張惟捷、蔡哲茂： 《殷虛文字丙編摹釋新編》，頁98。圖示：

細審此版拓片，綜觀這一組成套卜辭的分布都在右甲，三辭由上而下刻寫。我認爲(wèi)(1)、(2)、(3)辭兆序的歸屬應(yīng)修訂爲(wèi)：

(3) 介？ 六

張氏原判讀於第(2)辭的兆序“三”實應(yīng)屬於第(1)辭。理由是三辭的文字皆嚴格地從其所守卜兆的首兆旁開始刻寫，由上而下。第(1)辭緊挨兆序“一”的左側(cè)刻起，其所守的兆序爲(wèi)一、二、三；第(2)辭於兆序“四”左側(cè)平齊處開始刻寫，所守兆序“四”、“五”；第(3)辭於兆序“六”左側(cè)平齊處刻寫，所守兆序爲(wèi)“六”。由三辭起首刻寫位置均與其所守卜兆之第一兆序旁起刻來看，原(2)辭的序數(shù)“三”及其兆語“二告”，應(yīng)屬於第(1)辭。修訂後旳摹本如下：

《丙》98摹本 局部

(七) 《丙》231(《合集》944正)

此版刻辭及卜兆的拓本和描本節(jié)録於下：(20)摹本采用張惟捷、蔡哲茂： 《殷虛文字丙編摹釋新編》，頁212。

《丙》231拓本

《丙》231摹本局部

胡、張二位先生的釋讀見下表：

《》《》1?。2?。1?2?

《丙》232拓本

《丙232》摹本局部

由此可知，正面左右的兆序“一”實應(yīng)歸屬於反面的二條卜辭。正確的釋讀應(yīng)爲(wèi)：

《》231《》2321?2?3412

三、結(jié) 語

綜觀以上七版卜辭之間關(guān)係的校讀，再再突顯兆序?qū)杜袛嗖忿o的關(guān)聯(lián)和次序至關(guān)重要，一旦誤讀兆序的歸屬，就可能掩蓋卜辭間的成套關(guān)係。例如《丙》3的第(15)、(16)、(17)、(18)、(19)、(20)、(21)、(22)八辭；《丙》51的第(3)、(4)二辭；《丙》55的第(1)、(2)二辭等均爲(wèi)成套卜辭。劉源研究犯兆卜辭時曾説：“研究殷墟卜辭在甲骨上的布局或行款，如果脫離卜兆，就不會看到本質(zhì)和規(guī)律，反之，正確結(jié)合卜兆來考察，就會事半功倍。”(22)劉源： 《所謂卜辭犯兆是守兆的特殊形式》，發(fā)表於先秦史研究室網(wǎng)站，2018年1月1日。http： / /www.xianqin.org /blog /archives /9658.html。因此，我們對於甲骨兆序的判讀，除了仔細審視正面卜辭及卜兆次序的分布外，同時，必須謹慎參照觀察反面卜辭的刻寫位置，找出屬於反面卜辭的兆序，這樣才能正確解讀兆序與卜辭的關(guān)係。

附圖一

《丙》3《甲骨文合集釋文》釋讀圖示

附圖二

《丙》3修訂釋文圖示

附圖三

附圖四

附記： 本文曾於2019年10月18—19日在河南安陽舉辦的“紀念甲骨文發(fā)現(xiàn)120周年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上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