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恒菊

著名哲學家殷海光曾和著名作家聶華苓比鄰而居。殷海光那時還是單身漢，他就在聶華苓家搭伙。聶華苓家喜歡吃硬飯和辣椒。殷海光在吃飯時，一顆顆飯往嘴里挑，辣椒也不沾，尤其痛恨醬油。但他從不說什么。后來，聶華苓的母親才發(fā)現(xiàn)殷海光有胃病，問他為什么不早說呢?殷海光說：“人對人的要求，就像銀行存款，要求一次，存款就少一些。不要求人，不動存款，你永遠是個富人!”

新加坡女作家尤今對殷海光這兩句話極為欣賞，她還特意寫了一篇文章《不求人》，來呼應殷海光的話。她在文中寫道：“總覺得，一開口求人，事尚未成，便先矮了大大的一截。別人的臉色，成了你的寒暑表，那種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相信只有身歷其境者，才能深切體會?！?/p>

求人的滋味就是難受，可見，與人相處，最好是不求于人，或是少求于人，多為別人做事。就殷海光和聶華苓一家相處來看，他是努力做到了這點。他不但較少去動“人際銀行”里的“存款”，還盡可能地往里面“存款”。

聶華苓一家搬到殷海光隔壁，第二天一大早，殷海光就從自家的園子里，摘取了紅艷艷的玫瑰花，親自送給聶華苓的母親。殷海光的一大束美麗的玫瑰花，讓聶華苓家空空洞洞的屋子，立刻有了喜氣!

殷海光很崇拜英國哲學家羅素。他有一本《羅素畫傳》，很是好看。他視為珍寶，不會輕易借給人翻閱?？墒怯幸淮?，他卻對聶華苓開了恩，他見聶華苓想看《羅素畫傳》，竟然慷慨地說：“你把書拿回去看吧!”

聶華苓的母親最愛自己的長子，可是聶華苓的這個大弟弟，因為飛機失事魂斷空軍基地嘉義。因為聶華苓母親有心臟病，所以聶華苓弟妹三人，都隱瞞著親人的死訊。殷海光就為聶華苓的母親做心理準備工作。每天黃昏，殷海光必定邀老太太去散步。在青青的田野上，他們一邊散步，一邊聊天，談生死哀樂，談戰(zhàn)亂，談生活瑣事，談宗教。那些談話，用心良苦，都是為了要在老太太的精神和心理上，加一道防線，防御終歸來臨的喪子之痛。日日黃昏，殷海光就那樣充滿耐心和愛心地看護了老太太6 個月!聶華苓一家對殷海光的耐心和細心，尤為感激。

與人相處，要么不去動“人際銀行”里的“存款”，要么動了就積極“存款”，只有這樣，才可能如殷海光所說“你永遠是個富人!”當然，這并不是讓我們?nèi)ヌ搨蔚赜懞脛e人，而是真誠地去對待他人。與人交往的時候，自己先付出，自己多付出，付出的比別人多，“人際銀行”里的“存款”才會越來越多。